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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師

2017-10-23 11:37蘇三
南風 2017年10期
關鍵詞:傀儡蘇蘇桃花

蘇三

世有傀儡,可做人言??芤恍g,聚魂斂骨。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青冢為紅顏,朝夕成一暮。世間之仙佛,移花而接木。

楔子

亭亭華蓋,絕世魁郎。郎艷獨絕,世無其雙。

軒國嘉寶五年,八方安定多時,曾繁榮百年的傀儡巫蠱一道因當今重明帝嚴令禁止而逐漸消失。大多對此感興趣的人,都只能從說書先生的口里聽到一些皮毛,然而這些皮毛亦是半真半假的,不可全信。

說書先生說起傀儡巫蠱這碗湯藥故事,大多是沒傀儡巫蠱的藥,盡是才子佳人的湯,講起來附庸風雅不觸犯刑罰之余,又狠狠地賺足了一票聽眾的眼淚和銀兩。每每到才子佳人拉出傀儡巫蠱讓堂下眾人不能自拔時,說書先生則折扇一收,醒木敲得震天響,那力道驚得你出一身冷汗,等你緩過神抬頭看過去,那說書的先生兩撇小胡子一翹,瞇著一雙精明的眼睛笑道:“今兒個就到這里,明日諸位請早?!甭曇敉系美祥L,圓滑諂媚的語調,堂下眾人嘆口氣,掃一眼早已涼透的茶,理理袖子搖頭晃腦地拖著一副沒精打采的身軀往外走,茶樓里安靜得除了腳步聲就是說書先生數銀兩的聲音。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京都桃花巷里來了一位寶藍衣衫的公子才徹底結束,那公子生著一副遠山眉秋水眼,一言一行彬彬有禮,撐著頭往桃花巷最深處的黝黑木桌前一坐,水紅唇角揚起來一開口,便美得堂下一眾姑娘生生咬碎錦帕。這位公子作為說書先生說起書來很是別致大膽,醒木一敲便直奔“傀儡”這一主題去。不過三日,桃花巷從過去廢棄的巷子變得人群擁擠起來。

這位公子講的傀儡故事年歲并不遠,掐指一算正是五年前桃花開時發生在桃花巷里的一件舊事。

桃花巷五年前是百年傀儡大家花家一族大宅所建之地,花家家主花蘇蘇自五年前大婚之夜府里走水死后,花家大宅一夜之間化作廢墟。恰好重明帝登基,有當年舊人指認花蘇蘇乃是叛國,但花家已滅,花蘇蘇已死,重明帝便未深究,史官草草幾筆便了了這宗事,桃花巷從此后就閑置了下來。

高門闊府的花家舊址,當年燒得半焦的木料現已生蟲腐朽。春去秋來整整五年,這里不管歷經多少雨水的洗刷,都仍是當年黑漆漆的樣子。官府沒有收回那塊地皮,周圍的商人也不敢打那塊地皮的主意。說起來花家雖遭滅門大火,但府里的桃樹卻在第三年便開得茂盛,紅緋緋像沾了雨香的錦霞,地上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總有積水,時常有烏鴉成群棲在樹上,有人路過便展翅撲棱棱一齊飛出來,黑漆漆地遮住了花家府邸的上空。烏鴉愛銜腐肉藏在石縫里,一到夜里府中就不時飄出陣陣腐肉味,再加上花家少主花蘇蘇大婚之夜活生生被燒死在繡樓上的消息,關于傀儡世家的各種奇異傳聞越傳越玄妙,官府越是加大力度管轄,傳聞越是大膽不堪。短短五年里,捕風捉影的傳聞讓桃花巷的人先后都搬了出去。

崇明帝因花蘇蘇叛國的舊案,登基后頒行的第一個詔令就是誅傀令,由他欽點的寵臣——禮部尚書白三惜負責推行,八荒之內所有傀儡師與傀儡均不能幸免,每一日車馬從深灰色的城樓下經過,抬頭匆匆一瞥都能看到上面掛著血跡斑斑的貌美傀儡或是十指斷開的傀儡師。

重明帝之前的幾位帝王多喜歡傀儡,花家一族因傀儡一術百年不倒,每位家主皆是八荒第一傀儡師?;乙蛔鍌鞒兄两?,一本世代家主所補寫的《傀儡密傳》更是為花家添了一抹玄妙的感覺。幽深桃花巷里的花家,在眾人眼里看起來玄妙又忌諱。

重明帝前的昭仁帝是最喜傀儡的一位帝王,昭仁帝在位時傀儡一術在軒國空前繁盛,那時花家一族一直得寵,花蘇蘇身為家主可謂風光無雙。她生在一個國泰民安的好時節,又頂著傀儡世家少主的身份長大。身著雪白長袍,手握一把白玉骨扇,一雙巧手善做傀儡,又精通算賬,烏云發髻上一串斜插的珠花流蘇,手腕系著一只琺瑯胭脂盒,行過處路人紛紛側目。

上了年歲的人好說秘辛,而傀儡巫蠱一道兒在秘辛里最吃香,但秘辛里九曲十八繞卻從不曾扯到花蘇蘇身上,因為她的一生著實過于傳奇,在她活著的那些年里,所有與她同處一時的男子全部黯然失色。軒國八城之中,唯她風頭無二。

雖然花蘇蘇不論一雙巧手還是容貌都絕代無雙,但真正使她出名的卻是她的漫漫姻緣路?;ㄌK蘇第一次真正出現在眾人眼里時剛十六歲,那時因著花家與南域甄王爺父輩之間枝枝葉葉的關系,她從久居的清笠山回到京都時便已與南域世子甄黎有了婚約;正當多位小姐咬牙切齒地盼著兩人勞燕分飛時,十七歲的她又遇玉面將軍游阮不懼南域甄家而對她一見傾心愛護有加,接連兩個當世俊杰先后栽在花蘇蘇手里,京都不乏有小姐請了巫師作法滅花蘇蘇的姻緣,但奇的是花蘇蘇的姻緣不衰反盛,在十八歲時又突然得以嫁給絕世魁郎白三惜。只是可惜在她大婚那夜卻府里走水而亡,而那夜正好是當今陛下和曾經的太子殿下兩位殿下在起兵爭奪帝位。

嘖,說到這里不免讓人想到是那些小姐的巫術應驗了?;ㄌK蘇已死,巫術一事早已無跡可尋,但縱觀花蘇蘇一生枝葉繁茂的爛桃花,哪個說起來可都是能說道個好幾天的主兒。甄世子甄黎自小生在錦繡堆里,長得文雅,詩畫雙絕一字千金,為人溫和又謙遜;玉面將軍游阮一把紅纓長槍,身著玄袍攻城從無不克,打得了擂臺劈得了柴,為人豪氣,又是出了名地護短;而和花蘇蘇走到大婚這一步的唯一一朵桃花白三惜,相較于其他二位的顯赫身世,則明顯有些上不了臺面,白三惜雖容貌絕世,但他無依無靠,真正揚名軒國時已十九歲。

白三惜自幼便生長在花家,聽聞他是僅次于花蘇蘇的另一個深得花家傀儡術真傳的人。但花家傀儡術向來以“傳內不傳外,傳兒不傳女”聞名,不知怎的,到了花蘇蘇和白三惜這代,就偏偏都反著來了?;以瓉碛幸蛔?,是花蘇蘇的弟弟花子官,白三惜從小和花子官亦仆亦友,一起長大,后來花子官小小年紀客死他鄉,白三惜就一直陪伴在花蘇蘇左右。而后兩人大婚花蘇蘇死的那夜,有人看到白三惜一身紅袍,騎著白馬頭束玉冠去迎親,卻也有人看到白三惜一身白袍,手拿長弓混在兩位皇子爭奪帝位的隊伍里。但時過境遷,白三惜又在此之后一直深居簡出,誅魁令盛行以后,與花蘇蘇有關的事都成了軒國忌諱,便也再沒人仔細去追究白三惜那夜究竟是去迎親還是領兵了。endprint

新到的說書先生每每說到這里,修長漂亮的眉眼一軟,良久才評價道:“魁郎雖絕世,卻負盡美人心?!?/p>

第四日桃花巷擠滿了人,說書先生不急不緩說完,眾人正要離去時,卻有人坐在椅子上悠悠然開口,“先生說得不錯?!?/p>

來聽說書的眾人抬眼看過去,便見一白衣男子坐在那里,旁的地方擠得落不下腳,那男子身邊卻獨獨立著一位管家模樣的人。那男子腳穿云靴,袖子上銀線針腳細密地鉤出花朵紋樣,他垂著頭,修長的五指把玩著手腕上系著的白玉玨。說完話一抬頭,手松開白玉玨,旁邊的兩粒碎珠子敲在白玉玨上一聲碎響,“福鵲街白府,先生明日可否來府一敘?”

抬頭之時那男子漂亮的容色引得堂里眾人一驚,堂上的說書先生撐著手臂半支著腦袋,聞言露出一抹極淡的笑來,寶藍的云錦袖子里白皙的五指在黑黝黝的木桌上敲打,半晌才道:“好?!甭曇羟宓?,和他說書時一般無二。

第二日桃花巷驀地空寂下來,從此以后再無人見過那寶藍衣衫的說書先生。眾人后知后覺才猛地想起來,那一日來的白衣男子住在福鵲街,手腕又佩戴了白玉玨,那樣的絕世容色應是白三惜無疑,軒國二品禮部尚書,推行誅魁令的第一人。眾人扼首嘆惋,估摸那藍衣男子是有去無回了,而從這一日起,寶藍衣衫的男子確實再不曾在京都出現了。

此后不久,從前花蘇蘇在世時傀儡極盛的民謠又不經意地傳唱起來?!笆烙锌?,可做人言??芤恍g,聚魂斂骨。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青冢為紅顏,朝夕成一暮。世間之仙佛,移花而接木?!?/p>

傀儡一術,終究不會誅無可誅,因為白三惜便是可與花蘇蘇比肩的一位傀儡師。當年數一數二的傀儡師卻大力推行誅傀令,說起來倒真是讓人覺得可笑。

第一章誅傀令

三月里桃花開得正好,暖風一吹地上就有一層厚落花,腳踩上去軟綿綿的。恰是正午,太陽毒辣地懸在頭頂,搖著扇子的幾個婢女臉上沁出了汗,卻都唯唯諾諾地垂著頭,手下片刻不敢停。

桃樹下烏壓壓地跪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各個臉貼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個。為了祛除園子里的異味,婢女一早就點了暖春香,但是香料濃郁的味道依舊遮不住這群人身上的臭味。太陽一點一點西移,隨從堆里稍微年邁的人腿肚子開始打戰。

“大人,您看……”說話的是福叔,府里多年的管家,對這樣的情況早已司空見慣,溝壑縱橫的一張老臉沒什么表情。

白三惜聞言半合著的眼皮終于動了動,眼睫一顫笑起來道謝,“這次的倒是多,辛苦公主府里的人了?!彼f完垂眼掃過一圈,一眾侍立的人趕緊低下頭。

白三惜領著朝廷二品官銜,每日做的事便是推行誅傀令,捉住的傀儡和傀儡師越多,他的賞賜越豐厚。若是傀儡就直接斬首誅殺,若是傀儡師,則廢去雙手懸于城墻上十日。每天一撥一撥地送進來,又一個一個地抬出去,園子里的桃花被鮮血滋養得一年比一年開得好。

“公主說了,能幫到大人就好?!绷⒃谒磉叺氖羌稳使鞯膶m婢,點頭哈腰忙附和道。

嘉仁公主童少宮早年流落宮外,是重明帝的胞妹,近些年才尋回來,重明帝寵這個皇妹寵得不得了。這位公主如今是軒宮里唯一一個沒有出嫁的公主,愛穿一身玄色的衣裙,一雙手擅使長刀,性格喜怒無常陰郁善變,京都之中商賈大家女子都懼她幾分。關于這位嘉仁公主的舊聞說起來并不多,真正使她揚名京都的是三年前的疆場之戰,時值三月,國內天災水患不止,外鄰國領軍壓境,偏偏此時軒國的大將玉面將軍卻中了毒昏睡不醒。正當三軍齊發卻無人掛帥之時,這位平日里養在宮闈里的嘉仁公主,卻在比武選將的當日清晨,一身玄色甲胄,騎著一匹白馬,踏著早春晨陽手握長刀自皇城里一路沖到了三軍前,她單挑軍中六個副將,一舉拿下帥印。重明帝別無他法,只得親自與這個胞妹踐行,送上了疆場。

童少宮帶兵一路北上,勢如破竹成功逼退了鄰國的壓境之軍。而此時軒國中的災疫也漸漸好轉,待三月后童少宮凱旋時,重明帝率文武百官于城樓下相迎,三軍俯身跪拜高喊,童少宮騎在馬上拎著長刀微微側頭笑起來,長發束在銀冠中,前額一串拇指大的黑珍珠垂在眉心,一身甲胄分外英姿俊朗。

童少宮不常出現在街頭巷尾,平日里大宴也總沒她的蹤影。正因此,眾人傳言里她的樣貌容色便只有她在城樓下微側頭笑起來的模樣。自那日起,各國來求親的皇子絡繹不絕,一直到當年七月時,轟轟烈烈的求親活動被重明帝突然指親的圣旨攔腰折斷,童少宮被指婚的人名叫甄黎。說起甄黎,要身家,甄黎是南域甄王爺的世子;要文采,甄黎為人謙遜又詩畫雙絕。

雖然指婚的是門好親事,但再好的親事也架不住美人有了心上人。童少宮的心上人就是白三惜,白三惜生得一副絕世容貌,又有一副狠厲的手腕,還官至二品尚書。但很可惜的是,他現在沒有后臺,他的后臺花蘇蘇五年前已經被一把火燒得連灰都沒了。

常有好事者將童少宮與花蘇蘇做比較,比較到最后伯仲沒有分出,卻使得深居簡出的白大人越發深居簡出了。

要問白大人深居簡出是在干什么公務,答案很簡單,三個字就可以總結,殺傀儡。當然,由此也可得出,這位白大人性情不但暴力,而且心里的那桿秤明顯偏著童少宮這邊。

童少宮一人得重明帝喜歡,身邊的雞犬也跟著升天。她身邊的奴婢個個趾高氣揚,每次出宮直鬧得人仰馬翻才收手,但在白三惜這里卻是例外的。那宮婢見白三惜不再說話,訕笑著目光便又從他的臉上移到園子里跪著的一眾人身上,語氣一變,柳眉倒豎,口氣里滿是厭惡:“這些傀儡是真該死,看著就讓人覺得厭煩!”

誅傀令推行已有五年,進了這園子便也不會有人再妄想出去,地上跪的不是傀儡就是傀儡師,一個個趴在地上,聽到這話頓時嚇得體若篩糠呼吸加重,吹得地上灰屑桃花一陣亂飛。

白三惜坐在木椅上單手撐著頭,聽著那宮婢的話,他眸子一暗,繼而抬頭微微一笑,掃一眼園子里跪著的人,個個穿的都是錦衣華服,可惜錦衣臟得不堪入目,華服也是破爛不堪。一路躲避追殺,怕是一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大的苦,不過現在就要解脫了。endprint

“開始吧?!卑兹в职牒仙涎劬吭谝巫由?。

“我……我不是傀儡!”園子里猛地響起一聲尖銳的女聲。

白三惜一驚,猛地睜開眼皮,就見園子里一堆跪著的犯人里立著一個紅裙的女子,那女子手上和腳上都沒戴鎖鏈,應是送來得急還沒鎖。幾個護衛看她站起來,立刻抽出刀就沖過去要了結她的性命。

那女子快手拔下頭上的簪子握在手里,雙眼驚惶地看著四周的護衛,這些護衛時常負責誅殺傀儡,手下見的血不在少數,此刻對于這樣突然發瘋的絕色女子除開覺得厭惡和麻煩,再沒別的想法。

“我不是傀儡!要是陛下知道你枉害人命你也逃不了!”那絕色女子定定看著白三惜,手里握著的簪子緊緊抵著自己雪白的脖頸,眼神雖慌亂,聲音卻絲毫不發顫。

白三惜自椅子上站起身子微微揚手,一眾圍在周圍的護衛都拿著刀躬身退了下去。那女子仍將簪子握在手里,看著白三惜一步一步走近,她漂亮通透的眸子慢慢蒙上一層霧氣,聲音低沉下去,微微帶著哭腔道:“我和甄郎只是要出城,可剛出城就有人把我和他抓起來了,我和他都不是傀儡,也不是傀儡師,我是‘桃花源的,這次點魁娘的花魁,大人你一問便知,我只是出城要和甄玉大婚!”

“你說誰?”

那女子看著白三惜,微微垂頭落下一滴淚,握著簪子抵在脖頸上的手也沒了力氣:“甄玉,甄郎?!?/p>

“甄郎?”白三惜看著她,眉微蹙笑起來:“你說的是哪個甄郎?”

“甄?”那宮婢一愣趕緊從椅子上起身,她身邊跟著的小婢一臉慌亂,那宮婢沉聲道:“怎么回事?”

軒國唯一一個外姓王爺便是甄家,甄家自軒國開國之日起便一直獨守著南域,世代變遷,如今南域早不是從前的蠻荒之地,變得兵力強壯又富庶。軒帝重明帝一直百般安撫著南域,整個軒國姓甄的人極少,一般姓甄都與甄王爺關系匪淺,若抓的人真與甄王爺有關,那真是闖大禍了。

“不……不知道?!蹦切℃緡樀脫渫ㄒ宦暪蛟诘厣希骸俺龀堑膬蓚€人覺得不對勁,就……就按公主的旨攔了下來?!?/p>

“那個甄什么呢?”

“還在……還在牢里?!毙℃疽姲兹嫔幊?,便趕緊叩了幾個頭才趕緊道:“奴婢打聽過,甄家的沒有叫甄玉的?!?/p>

“你確定?”

“嗯?!蹦切℃净艔堻c點頭,那宮婢看著白三惜擰著眉,斜睨一眼身邊的小婢走過去,滿不在乎道:“這婢子定是在亂說,怎么會抓錯人?!闭f完她又覺得不安心,便又轉頭對著小婢道:“去把那個甄什么的帶上來看看!”小婢趕緊擦擦臉上的汗下去了。

白三惜看著面前的絕色女子,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輕輕一笑,低聲道:“大人你走近些我告訴你?!?/p>

白三惜往前走了幾步,那女子身形突然一晃,繼而一把簪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口氣生硬道:“甄郎只是一個員外家不得寵的公子,放我們走,大人你絕不會有后顧之憂的?!?/p>

玉簪抵在脖頸上一陣冰涼,白三惜卻面不改色,只是定定看著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告訴我就讓你走?!?/p>

那女子先是一怔,而后輕聲說道:“我姓花,叫序序?!?/p>

那宮婢看著那簪子抵著白三惜的脖頸正一陣緊張,白三惜笑了笑輕聲道:“放了他們吧?!?/p>

“什么?”宮婢一臉震驚:“大人不是一直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嗎?”

“她不是說了自己是‘桃花源的花魁嗎?”白三惜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花序序的臉上。

幾人正說話,園子外突然一陣吵鬧,繼而便響起一個女子的喊聲:“你們敢動我家公子,我家王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而后院子里的長廊下便走出一個鵝黃衣衫的丫頭來,那丫頭生得眉清目秀,眼睛卻哭得通紅,手里拿著一個令牌,府里守門的一群小廝跟在旁邊想攔卻不敢攔,福叔使個眼色,幾個小廝趕緊退下去了。

花序序一驚,訝異道:“采衣,你怎么來了?”

“序序姐!公子呢?”采衣直接撲過來抓住花序序的袖子。

“我也不知道?!被ㄐ蛐蜉p聲道,眼神落在白三惜身上。采衣這才看到白三惜,瞪大了眼珠子眼眶紅紅地對著他喊道:“我家公子怎么樣了?要是公子有事,王爺……”

“大人,帶來了?!鄙砗髠鱽砀J宓穆曇?,而后鎖鏈一陣響,便從飛檐花枝后走出一個身著寶藍衣衫的男子來,那男子生得極其文雅,一頭墨發披在肩上,他走到石階下驀地停下腳步。身后的奴仆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他身形一個踉蹌也未惱,只是又往前走了幾步。

采衣見他一副狼狽的樣子,頓時哇的一聲哭著便撲了上去喊道:“世子?!?/p>

花序序聽到采衣的喊聲后一直立在那里沒有動,與方才拔簪挾持白三惜時的果敢簡直判若兩人。

白三惜覺察到花序序的遲疑,看著那藍衣男子笑起來:“甄黎世子,好久不見了?!?/p>

甄黎整個人僵在那里,花序序看著甄黎,良久才滿是疑惑地輕聲道:“你不是說你叫甄玉,是員外家的小公子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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