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悲歡

楊志學??

為什么要去敬亭山

去往敬亭山

就是指示一條回歸的路徑

回歸自然回歸山林

其實，最重要的是要回歸到

一個人

人，不可能

像一只鳥兒那樣地飛

所以不是回歸到鳥

人，也不可能像

一片云那樣地飄

所以也不是回歸到云

人，要回歸到你自己

人，要回歸到一個人

從東晉陶淵明所言

性本愛丘山

到現在我們所說的

不忘初心

這之間，有沒有

必然的聯系

敬亭山不過是一個隱喻

人從哪里來

人又到哪里去

想好了，其實

不去敬亭山也可以

就像虔誠的穆斯林

不去麥加也可以朝圣

就像心中有佛的人

在哪里都可以得到皈依

當然，去一下會更好

實地體驗或許

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歡喜

去一趟敬亭山可能

會幫助你找到真正的自己

敬亭山是一個大本營

不管出去多久，走得多遠

最后都要回歸

也隨時可以回歸

回歸到自己

回歸到一個人

人不可能像云一樣地飄

但可以像云那樣

時而散，時而聚

人不可能像鳥一樣飛

但可以像鳥兒那樣

自由地來，自在地去……

請敬亭山原諒我語言的吝嗇

記不清幾次來看敬亭山

也讓敬亭山默默看我

幾番沖動，終歸于平靜

竟然沒有為敬亭山多寫點什么

我知道，我和它心有靈犀

我已經染上了它的性格

或者可以說，我變成了敬亭山

像山上一片云，像云外的野鶴

是的，關于這座山

我已經不需要再說什么

詩人可以繼續歌唱

畫家可以繼續潑墨

這些都可以理解

只是，也請理解我的沉默

天空可以包容一切

請包容我對敬亭山語言的吝嗇

征服

智者大音希聲

敬亭山大美不言

狂放不羈的李太白

到這里變得安靜了

滔滔不絕的詩人

變得沉默而內斂了

因為他知道，“黃河之水天上來”

是一種詩——征服世界的詩

而“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是另一種詩——征服自己的詩

萬春之光

一萬頃春光灑遍萬春鎮

一萬種春花展示各自的形象

我驚喜得來不及思考如何表達

像戀愛中的小伙子難免有些莽撞

萬春是數量上的多嗎？

比如萬木蔥蘢，萬花競放

萬春是空間上的闊嗎？

比如萬里春風，吹拂在萬里路上

萬春是時間上的久嗎？

比如萬古常青，像人的感情和思想

我匆忙地行走，要走遍萬春鎮

我想把萬春的春色帶走一些

不是為了私藏，而是為了

把它贈送給那些一直

還沒有被春天光顧的地方

京西古道走筆

京西古道，可以追溯到遠古

它成于春秋，盛于金元，延續到

明清民國，商旅不絕于途……

一條路，高高低低，要穿越

多少座山梁，連接起多少夢想

一條道，曲曲彎彎，沿途會

設下多少驛站，安頓下幾多悲歡

蹄窩深深，佐證著古道的真實

山野靜靜，呈現主體及周邊

環境的完好，如遺世獨立超然世外

其實，從古道向東，幾十公里外

就是繁華而喧鬧的長安街啊

無數條寬闊而平坦的大道

卻消除不了人間的坎坷與不平

無盡的財富和飛快的速度

也驅逐不走人的孤寂憂傷和痛苦

人啊人，去京西古道走走吧

古道尚存，而人心卻已不古……

京西古道遇馬

步入古道不久，在一個茶亭

我就看見了幾匹馬，它們

被拴在護欄的木樁上

呆呆的，看著或無視過往之人

商機，無處不在的商機啊

但今天，我卻打定主意不騎馬

騎馬游古道，雖瀟灑，卻有點假

那馬像是外在于我，如道具和擺設

而好的狀態，應該是人馬交融

人不通馬語，馬不懂人話，但可以溝通

你要饑渴著馬的饑渴

你要憂傷著馬的憂傷

只有當你成了馬的朋友

你才夠得上成為馬的主人

或撫馬而息，屋檐下散淡而居

或打馬而去，消融入一片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