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國軼事（1）南轅和北轍的為難事

劉丙鈞

我叫泡泡糖。不過，我既不姓泡，也不姓糖，這完全是因為我喜歡吃泡泡糖、吹糖泡泡，而且能吹出各種花樣來的緣故。

小狗齊克是我畫畫時一不留神畫活的一只小狗。也就是說，他是從紙上跑下來的，是一只紙狗。我把他夾在一本厚厚的寓言書里，他就成了一只吃寓言長大的小狗。吃寓言長大的，智商當然高啦！雖然齊克是只紙狗，可這不妨礙他像一只真正的狗那樣，蹦跳撒歡兒，啃啃骨頭什么的。

這天，我正閑得無聊，不知干點什么好，連嚼泡泡糖也不怎么起勁兒。小狗齊克從書中鉆出來，伸個懶腰對我說：“我帶你去寓言國玩兒，怎么樣？”

“好哇，”我立馬來了情緒，“寓言國在哪兒？”

“哎，你可真笨！”小狗齊克嘆了口氣說，“寓言國當然在寓言書里啦！”

于是，我和小狗齊克一起去了寓言國。在那里，我們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經歷——

我和小狗齊克走在寓言國的路上。

走著走著，小狗齊克往地上一躺，又耍起賴來：“不行不行，我累啦，走不動啦！”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把他背起來繼續上路。你要是看到我背著一只挺大的狗走路的樣子，可別覺得奇怪，更不許笑我！

我背著小狗齊克往前走，雖然齊克是一只從紙上跑下來的小狗，可千里沒輕擔，背著小狗齊克走得遠啦，還是挺累的，我把他從背上換到懷里抱著走，他倒好，在我懷里呼呼地睡著啦！

我不光有一手吹泡泡糖的本事，腦子也很聰明。我眼睛一眨就眨出一個主意辦法來。我“噗”地吹出個泡泡氣球，隨手又從小狗齊克的尾巴上揪下幾根狗毛，把他拴在泡泡氣球上，泡泡氣球帶著還在呼呼大睡的小狗齊克飄在半空，我牽著泡泡氣球，像牽著風箏那樣繼續往前走，這樣我可輕松多啦。

盡管如此，我還是感嘆道：“真夠累的！要是有輛車坐坐就好啦！”

寓言國就是寓言國，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我的話音剛落，小狗齊克一下子醒來：“車，前面有輛車！”

“哪來的車？”我把小狗齊克從空中拉下來，敲了敲他的腦殼，“你在做夢吧？我怎么沒見到？”

“誰在做夢？”小狗齊克一扒拉我的手，“我在空中看得真真的！這叫站得高，望得遠！這點道理都不懂，真夠笨的，笨得到家啦！”

說話間，我們來到車前，這是一輛馬車，車廂兩邊各站著一個人，兩人面對面地在爭吵什么。

小狗齊克好奇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穿得一模一樣，連頭上的帽子也一模一樣，只有一點不一樣，就是左邊這個的帽檐向左歪，右邊那個的帽檐向右斜。

小狗齊克上前說：“別吵啦，別吵啦，生意來啦，我要雇你們的車！”

左邊那個氣呼呼地掃了小狗齊克一眼：“對不起，今天不做生意！”

右邊那個氣呼呼地瞟了小狗齊克一眼：“對不起，今天不營業！”

我走上前，笑著點點頭說：“二位先生好，不知二位先生怎么稱呼？我能給你們幫上點什么忙嗎？”

左邊那個說：“我叫南轅，南轅北轍的南轅?！?/p>

右邊那個說：“我叫北轍，南轅北轍的北轍?！?/p>

“南轅北轍？”小狗齊克撓撓頭說：“這個詞兒聽著怎么這么熟？我肯定聽說過，或者在什么書上看過！”

我敲了敲小狗齊克的腦袋：“瞧你這記性，這么有名的寓言故事都沒有記住，真是撂爪就忘！”

南轅北轍講的是魏國有個人要到楚國去，楚國在魏國南面，可他卻駕車往北走。別人提醒他走錯方向啦，他卻信心十足底氣十足地說：“沒事沒事，我的馬跑得快，我的干糧備得足！”又拍拍錢口袋說，“我的錢帶得多！”

“這位老爺子是不是有點兒二呀！”小狗齊克聽完搖著頭說，“真是有點兒缺心眼！”

“你才二呢！”南轅不屑一顧地說，“我爺爺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才缺心眼呢！”北轍生氣地叫起來，“我爺爺這么做的學問可大啦！”

南轅北轍互相看了看，一起得意地神氣地神秘地笑起來。

人們一直認為他倆的爺爺有點兒二有點兒缺心眼，莫非這里面還有什么奧妙或者名堂？我這人還是比較虛心好學的，于是很客氣很禮貌地向他倆請教。

“本來這事不能告訴你的，”南轅想了想說，“這是我家的秘密！”

“就是就是，”北轍說，“這叫秘而不宣秘不外傳！”

“可為了證明你們倆是夠二的……”南轅說。

“也為了證明你們倆夠缺心眼兒……”北轍說。

南轅和北轍互相看了看，一起說：“我們決定就給你們倆上上課，讓你倆開開竅！”

“我問你倆，”北轍說，“你們知道這路上每天來來往往走過多少輛車嗎？”

我搖搖頭，小狗齊克也搖搖頭：“這誰數過呀！”

“我問你倆，”北轍說，“你們知道駕車從這兒走過的人的名字嗎？”

我搖搖頭，小狗齊克也搖搖頭?！斑@跟你們家的秘密有什么關系？”我忍不住問。

“我看一毛錢的關系也沒有！”小狗齊克也忍不住說。

“這關系可大啦，我倆的爺爺駕車走了這么一回，”南轅說，“就走出名氣來了?！?/p>

“就這么一走，”北轍說，“就走成名人了?！?/p>

響鼓不用重槌，明白人不用多說，我頓時馬上立刻就恍然大悟，茅塞頓開。是呀，這一招，這一手太高明太厲害啦，這叫炒作，這叫作秀，這叫好奇效應！

我不由得對他們的爺爺，這位憑借南轅北轍這么一走走成名人的老先生佩服得五體投地。

“對啦，剛才你們倆爭吵什么？”我想起剛一見面時他倆臉紅脖子粗的樣子。

原來，南轅北轍老先生把自己的名號一人一半地傳給他們哥兒倆，可這輛賴以成名并且成為標志成為名牌的馬車卻沒有辦法一分兩半。老先生講，這車你們倆一人駕一天，單號歸南轅，雙號歸北轍，誰不遵守規定，就取消誰的繼承權！endprint

“這不挺好的嘛，挺公正挺公平挺公開的?！蔽艺f，“那你們還有什么可爭的可吵的？”

“我們就是這么做的！”南轅說，“單號我駕車?！?/p>

“我們誰也沒有違規！”北轍說，“雙號我駕車?！?/p>

客人很多，生意很好，哥兒倆干得很開心干得很帶勁兒。

可是，又是這個可是，我知道，凡事一“可是”，準會“可是”出點兒問題來。

“你知道，今天是2月1號?！蹦限@說。

“2月1號有什么問題嗎？”小狗齊克總是好搶話，這句本來是我要問的。

“當然有問題，有大問題！”北轍說。

“等等，讓我想想?！蔽医榔鹨粔K泡泡糖，吐出一個泡泡，看著泡泡在空中飄來蕩去，看著陽光照在泡泡上泛出各種顏色的光彩，這是我的一種思考習慣思考方法，在這時我會更聰明更智慧。

很快思考有了答案，2月1號真是出問題出麻煩的日子！

你記得前面交待過，南轅北轍老先生講過他們哥兒倆一人駕一天車，單號歸南轅，雙號歸北轍，今天是2月1號，昨天是1月31號。按說單號該是南轅駕車?？勺蛱焓?1號，他已經駕了一天啦，這樣北轍就得等兩天才輪到他駕車。

“不行不行！”小狗齊克說，“這不公平不公正！”

“就是就是，我就是這么說的?！北鞭H也氣鼓鼓地說。

“就是什么？咱們的爺爺南轅北轍他老人家講過，單號要歸我駕車！”南轅不服氣地說。

這這這，小狗齊克一下沒了主意，連說話都有點兒結巴啦！

不光這樣，我還發現有個更大的難題更大的麻煩，這哥兒倆光顧著爭多駕一天車少駕一天車啦，南轅北轍老先生可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也就是說今天誰駕車，誰就違規啦！

小狗齊克眨巴著眼睛問：“泡泡糖，那你說他們哥兒倆該怎么辦呀？都怪這個編日歷的，他干嗎非要整出個31號，這不是成心故意給人添麻煩嘛！”

南轅和北轍這哥兒倆也眨巴著眼睛問我：“是呀，我們該怎么辦呀？”

“這我得好好思考思考！”我嚼著泡泡糖說。凡是遇到重要問題重大問題，我都會嚼著泡泡糖思考。告訴你一個秘密，嚼泡泡糖有助于思考，你瞧，我不說想，而是說思考，思考是不是顯得比想有學問？

一般來說，我嚼幾下就會嚼出辦法主意來，可今天這個問題太難啦。我嚼了好半天，才嚼出辦法主意來。

我建議他倆說，每到31號這一天，就由乘車的客人來決定，客人是單數，就由南轅來駕車，客人是雙數，就由北轍來駕車。

這哥兒倆一致地拍手說好。

小狗齊克又來問題啦：“要是這一天沒客人呢？”

沒有客人就讓拉車的老馬歇一歇，輕松輕松。我又強調說：“老馬歇你們可別歇，一人握著一根車把拉著車走上幾個回合，這叫‘曲兒不離口，拳不離手，沒有客人就拉著車走。如果覺得這樣運動鍛煉強度不夠，你們可以讓老馬坐在車上拉著他走，讓老馬也享受享受?！?/p>

這哥兒倆都覺得我這主意不錯，小狗齊克更佩服地對我說：“泡泡糖，我越來越佩服你啦！”

如果你有機會來寓言國碰巧又趕上了31號，你會看到這哥兒倆拉著車越走越帶勁兒，車上還坐著一匹老馬很享受地打著響鼻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