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與政治
——讀《危險的愉悅》

劉 培

(華東師范大學 上海 200000)

身體與政治
——讀《危險的愉悅》

劉 培

(華東師范大學 上海 200000)

《危險的愉悅》作者賀蕭，現任美國加州大學圣克魯斯分校教授，主要研究領域是現代中國社會史、勞工史、性史、女性主義理論。該書論述了從晚清到20世紀90年代初這100多年間，“娼妓”作為一種非正常的邊緣群體，一種無法消除的“必要的罪惡”，是如何扭結民族意識、政治權利關系、商業和經濟利益。一方面，作者探討了中國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變遷對賣淫業的形式、組織內部等級制度以及與權力的勾連等關系的影響；另一方面，又論述了賣淫業在上海的社會變遷中所扮演的特殊角色，娼妓作為底層群體能否發出自己的聲音，能否擁有自己的主體性。

1 想象性重構——他者的歷史

作為產生于后結構主義時代的史學著作，本書最大的特色在于解構了現代性宏大敘事的合法性基礎，也消解了一些歷史學者的自我中心主義主體性的虛妄和自戀。作者在方法上別出心裁，對以往“歷史復原”的史學觀念和方法持懷疑態度，并對其局限性作出了思考，并且將目光投注到那些建構著底層群體歷史的各種話語和敘事。

誠如賀蕭所說：“娼妓同任何一個社會中下層的、邊緣的沉默者群體一樣，并沒有親自記載自己的生活，她們很少直接言說。事實上，只是當有人想對她們進行贊譽、譴責、統計其人數、進行監管、為她們治病、分析其病理，對世人發出警示、拯救她們、取締娼妓業或者利用她們作為社會象征等等——只是在這種情形下，娼妓才進入了歷史記載?！?/p>

盡管作者搜集了的大量資料包括指南書、奇聞逸事錄、回憶錄、文學小說、傳奇故事、市政法令、各種報紙、黑幕小說、庭審記錄、改革者的禁娼主張、醫生、和社會工作者所做的性病發病率報告等。但是這些資料的作者也都不是出自娼妓之手，不是娼妓自己的聲音，而是他者親身經歷，已經過了別人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加工，對娼妓真實生活的描寫難免有所失真。

這樣的歷史并非娼妓自身的歷史,而是一部“他者的歷史”。這也構建了?？滤f的“他者的歷史”。揭示的是那些被壓抑、被排斥、被遺忘的邊緣群體是如何被現代社會的權力所排斥或規訓，在強勢的權力配置和話語實踐中，底層群體又是如何實現自我表達與統合，確立自我中心的價值和秩序。

既然在現代性的宏大敘事面前，這類歷史只是以“他者的歷史”的面目出現，而非主體自身的歷史。那我們如何才能在歷史之中聽到這些身處底層或邊緣的群體的聲音呢?

或許我們只有像?？隆稛o名者的生活》中所提出：“捕捉這些沒有歷史的人群被掩蓋的生命痕跡，必須得有一束光，至少曾有一刻照亮了他們。這束光來自另外的地方。這些生命本來想要身處暗夜，而且本來也應該留在那里。將它們從暗夜中解脫出來的正是它們與權力的一次遭遇，毫無疑問，如果沒有這次撞擊，對他們匆匆逝去的短暫一生，不可能留下片紙只言，也正是這樣的權力，催生了這些文字，讓我們有機會窺見這些生命”。

盡管作為一類特殊的底層群體,娼妓在歷史中很少留下自己的聲音,但卻以某種形式存在于各類社會管理者、改革者的主導話語和權力實踐的歷史關聯之間。因而，如何加以反思性地解讀和創造性地重構底層話語，打撈這些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聲音，努力從中捕捉這個特殊的底層群體社會命運變遷的軌跡是作者所需要解決的難題。

2 獨特的聲音考古研究進路

賀蕭不完全同意美籍印度裔斯皮瓦克在這方面過于悲觀的“不可知論”(認為下屬群體沒有自己的聲音)，同時，不是妄圖“復原”娼妓在歷史中的聲音，也不是像眾多歷史學者如唱雙簧般老練地代替被壓迫著發聲，更不是一味炫弄對官方文本或精英敘事的解構技巧，而是以一種所謂“聲音考古”的進路，力圖勾勒出地形圖譜，指明事實、事實的制造者和事實的詮釋者之間游離不定的關聯。

作者將這種方法比喻成是“剝洋蔥”，引起歷史學者興趣的不是去一層層剝開洋蔥，尋找想象中所謂的內核，而是通過洋蔥層層相包，層間有豁的構造方式，觀察洋蔥的形狀和紋理質地，調查洋蔥內里狀況，而這個過程便會在與歷史的對話中產生豐富的成果。

賀蕭的這種反思性立場還體現在她將作者身份加入到在重構娼妓歷史時發生的這樣一種關系網絡之中:“我們要做的不是尋覓‘已然在那兒’的過去，而是尋找歷史記載的對象、記載歷史的人和我們自己這三方面互相之間游移不定的關系”。賀蕭傾10年之力所探求的乃是“一種關系”，她表示希望透過這種關系，盡力發掘出“帶有性別指向的主體之軌跡的構造”過程。

在研究素材上，作者坦言，作為歷史學者感激有關娼妓的寫作曾如此繁榮，留下如此豐富的書面文字記載，這給作者提供了大量的素材，使作者能在與已然化為敘述文字形式的歷史檔案之中，去反思性的重構娼妓這一特殊的底層群體的話語生產和社會建構過程。條分縷析的從各種不協調的嘈雜話語的相互關系之中去識別底層群體發出的難以分辨的雜音或細語，著眼于這個群體與各種話語及權力實踐之間的歷史關聯。

3 作為中介被“嵌入”歷史符號的女性身體

作者通過高超嫻熟的手法將很多的小故事串起來，內容豐富，細節逼真，引人入勝的同時也打破了歷史學沉悶刻板印象。通過對妓女、身體、性的話語，勾勒出眾多敘述中的妓女肖像，譬如，有從書寓、幺三至幺二妓女中的“白領”，也有野雞、雉雞等馬路拉客的下等妓女。通過妓女這個媒介展開“有關性的意義、其他社會關系、政治權力和文化轉型、國民性和文化歸依感”的研究，探索社會性別、民族主義、殖民主義、消費主義、政治權力是如何通過女人的身體這一中介獲得表現。

正如作者所指出的那樣，娼妓是以“嵌入”的方式被帶進歷史記載的:“她們嵌入了塑造她們的故事的人的歷史，嵌入了男性的權力爭斗的歷史”，在20世紀的城市舞臺上，娼妓并不處于邊緣位置，相反，她們是由男人講述的關于愉悅、危險、社會性別與國家的故事中的要件。

賀蕭的研究表明，無論是他者的歷史，還是作為身體化的歷史，娼妓的身體如同作為一個權力的支點，進入關于階級和革命話語的宏大體系，成20世紀中國現代性進程的一部分，見證了民族國家建構的歷程，參與了各種意識形態話語權的紛爭，在自我與他者的二元模式中不斷被權力加以“他者化”，歷經接納、編織、排斥、規訓乃至剿滅的過程。娼妓的身體承載著被不同時代賦予的變化的歷史意義，并由此與現代性發展的主題緊密關聯。一言以蔽之，娼妓身體的表面鐫刻著現代性的歷史。

C913.18

A

1672-5832(2017)10-0050-01

劉培(1993.11-)，江西人，華東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