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老四

張全江

鄰居老四

張全江

鄰居老四比我小兩歲，他東我西，我兩家房子是連山連脊一體房，雖然是連山連脊房，但不是一年蓋的，房子為啥要做成連山連脊一體房呢？這里有個小故事。

我老家村子很小,雙井字街，一條東西貫通的鄉鎮公路把村莊一分為二，俗稱南街兒、北街兒。我家住在北街兒左后排中間，這一排共有三家。

房子是1988年秋天蓋的，磚混三間土瓦房，那時候我還當兵，記得農歷九月份，家里來信說，村委會把宅基地批下來了，讓我請假回家蓋房，接到家里的來信非常高興。因為我們哥仨只有兩處住宅，父母又年輕，急需住房，房基地申請手續早就報送到鄉里，一等就是三年，知道宅基地手續批了下來趕緊跟部隊首長說明原因，請了一個月的假，回老家蓋房子。

鄰居老四家的房子是幾年前蓋的，可以說是新房，但四弟家經濟條件不好，結婚等著住，是大隊幫著蓋的，那時候還是集體所有制，沒有實行土地到戶，雖然幫著把房子蓋起來了，質量卻一般，三間土坯房，地基矮，房脊也不高，院內低洼，到了雨季，街上的水經常倒灌，滿院子的水不能外排，有時候灶膛里都是水。

媳婦跟我商量：“咱們家蓋房一定把房子地基起高點，做好防水，不能像東院老四他們家那樣，夏天屋子沒法住，潮氣太大。我說：“地基石好說，就是咱們把房子蓋高嘍東院老四能同意嗎？”媳婦道：“咱們不管他們，蓋一次房子不容易，一定得隨心?！蔽腋眿D解釋說：“農村有句古語你記得嗎？住房有規矩，壓東不壓西，咱們房子高了，那不找打架嗎？”媳婦不高興的說：“不能剛蓋好的房子就不能住吧？”我覺得媳婦話有道理，答應媳婦去找東院老四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見。

當天晚上，我來到老四家說明了來意，四弟兩口子聽完后，說：“三哥，你就按照你們的房屋設計方案蓋吧！”聽了四弟的話讓我很詫異，沒想到他會這樣痛快就答應了，讓我很感動。忙問：“四弟有啥要求嗎”？“沒啥要求，三哥，我雖然沒讀幾年書，但我懂得怎樣處好鄰居，知道知恩圖報，前幾年孩子鬧毛病發燒，如果沒有三嫂晝夜看護治療（我媳婦是鄉村醫生），恐怕早不在了。我家窮，孩子治病沒有錢，一次次都是三嫂伸手相幫，我沒有忘記，三哥蓋一次房不容易，我懂得，我理解，你們先蓋，等過幾年我們條件好了再翻修”。四弟的一席話差點讓我落淚：“三哥，咱們鄰居不能讓人看笑話，不能學“村南狗道鄰居……”

回到家里，把事情經過跟媳婦敘說了一遍，媳婦很是高興，我這一夜幾乎沒有睡著。

四弟說的“村南狗道鄰居”指的是村南張家與李家因為蓋房子打架的事，這個事我記憶猶新。李叔家房子在村子南街西邊是一座老房子。幾年后張伯家孩子長大了，張伯跟村委會申請了宅基地，村委會研究同意在南街李叔家東邊批了三分宅基地。張伯當晚高興的讓家里弄幾個菜喝了二兩酒，吃完后準備了二斤糕點，張伯提著去找李叔商量蓋房子一事。李叔看到張伯手里拿著糕點進來，心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用眼瞟了一下張伯，說；“呦！大哥今天怎么有時間來我家串門了？”張伯趕緊說：“村委會把宅基地批下來了，挨著你家，以后咱們就是鄰居了，你大嫂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有啥事給照顧點?！贝蟛拕傉f完，李叔就說：“蓋房子我不管，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房子、院墻高度咱們得一樣，房子不能靠前?！贝蟛s緊說：“兄弟，你這幾間房還是土改分給你的呢，已經幾十年了，也住不了幾年了，你也得抓緊時間翻蓋，以后孩子好說媳婦?！崩钍逭f：“我家沒錢，翻蓋不起?！睆埐f：“等你蓋房子時候我幫你，你看我蓋一次房不容易，要是跟你家的房子一樣還有法住嗎？孩子等著定親呢！再說了兄弟，古語說得好，房屋壓東不壓西，你在我西邊不會受影響的，你先委屈幾年，等你翻蓋房子嘍大哥一定幫你?！笨墒菬o論張伯怎么說，李叔就是不答應，后來兩家鬧翻了臉罵了起來，蓋房子時兩家還動了手，鄉派出所出面解決的。最后還是大伯家讓出來一米，兩家房子之間留了一米的胡同，大伙管這個一米胡同叫狗道。這就是“狗道鄰居”。

我家房子馬上要動工，可房子怎么蓋還是定不下來，雖然四弟答應了，心理總覺不得勁。最后跟我哥商量，如何解決兩家房子一樣高的問題。我哥是一位老泥瓦匠，他說：“方案有兩個：一是咱們房子按原來設計蓋，等房子蓋好后看看比東院老四房子高多少，在把他家房脊用水泥鋼筋加高，這樣從外觀看兩個房子一樣高，我造了一下預算給他家加高房脊需要三百多元。二是咱們房子把地基挖深做好防水，房子跟老四一樣高，外觀基本一樣，需要二百多元?！碑敃r300多元不是小數目，農村能娶一個媳婦，聽了大哥的話，晚上跟媳婦商量這事，媳婦同意等蓋完房子再給老四家修房脊。

第二天一早，我把想法告訴了東院四弟，給他家加高房脊并且把房子外表裝修一下，從外觀看兩家房子基本一樣。老四兩口子高興的不知說啥，房子蓋的很快，半個月基本蓋好了，又用了兩天時間給他家修善房子，等我們兩家把房子蓋好后，村里的人們都來參觀說南街有“狗道胡同”，北街有“連脊房”，我們兩家房脊是一體的，外觀看是一家。從此后我們兩家相處的更好了。

轉眼快二年了，轉業回到地方后，我從縣城買了房子，老家的房子我母親住，父親已經離世，如今母親已89歲高齡，兩個哥哥輪流跟母親住，照顧起居，兩個嫂子給做飯，雖說兩個哥哥在身邊照顧，有時候還會出現“缺崗”，這個時候都是東院四弟媳婦來照看。去年夏天我下班回家，一進院里看見滿屋子人，當時我就害怕了，趕緊往屋子跑，進了屋子左鄰右舍的人們正給我母親換衣服呢，他們跟我解釋說，我二哥出去辦事了，說一會回來，母親想解手就自己出去了，結果自己摔倒了，把屎拉褲子里了，母親一叫，東院老四家聽到了，跑過來一看趕緊喊人，大伙都來幫忙，一個遠方的侄媳婦給我介紹著，一會兒哥嫂們也都跑了過來，半個小時的空，大家幫忙換好了衣服。母親說：好幾次了，你哥不在身邊有事都是喊東院老四媳婦，這次我琢磨著自己沒事，誰知道地滑摔倒了，唉，老了，真沒用。大家趕緊說：以后有事千萬不能自己出去了，老四媳婦忙說：二嬸兒，有啥事需要做，你就喊我，千萬不要把我當外人，我三哥三嫂沒少照顧我們，母親一邊點頭一邊說：沒少麻煩你們呀……

春節了，我回家看母親，跟母親正聊天呢，東院四弟媳過來了，“三哥回來了!”她說：“三哥我求你辦點事”，“啥事說，別客氣”，“給我找點鐵樹葉子行嗎”？我問，你干嗎用呀？我媽趕緊介紹說：“老三，你還不知道吧？老四媳婦得了癌癥，有人說用鐵樹葉子熬水喝管用”。這個時候我仔細端詳了一下四弟媳，確實消瘦了很多，看上去很是無精神，趕緊說：可以，一會兒我回城里馬上去花市給你找去，四弟媳婦說了一句謝謝轉身走了?；仡^我問母親，母親又詳細介紹了她得病、看病的經過，說花了不少錢。

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市里的華草店去找鐵樹葉子，進了花店看見幾盆鐵樹，跟老板說要幾片老葉子，老板看了看我說，你要葉子是不是做藥引子呀？我說是呀，老板你怎么知道的呀？老板告訴了，天天有人來找，你看那幾顆都沒有老葉子了，這兩棵我是賣的。我不讓人往下拽老葉子。我看了花店其它幾個鐵樹確實都是新葉，聽說新鐵樹葉不管用呀？老板看了看我說：我勸你還是把這兩顆老鐵樹買回家吧，他們說了，不是一兩個葉子就管事的，需要長期泡水喝。我問多少錢呀？兩顆1800元，單獨付運費。我摸摸兜里的錢估計夠用，把兩顆鐵樹買了下來又讓人給東院老四送回去。

回家把事情經過跟媳婦說了，媳婦說我做的對，我明天再去看看她，安慰安慰，這個時候最需要人關懷，第二天媳婦又買些水果看了東院老四媳婦，兩個人嘮了好長時間，分手時又給了2000元錢。囑咐說：弟媳呀好好養著，缺啥少啥給我打電話，治病錢不夠你就說一聲，姐倆嘮的很投緣。

一晃半年過去，這半年里我媳婦回老家的次數多了起來，一來回家看看婆婆，婆婆年紀已高雖說身體還好，身邊也離不開人，愿意有人陪著說話聊天。老人猶如孩子一分鐘也離不開人。二來去看看東院老四家，每次回家都要給帶些水果和一些吃的，然咱們兩家現在不住在一起了，鄰居的感情依然在，不會疏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