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母親河》的家國同構敘事模式

趙 藝

論《母親河》的家國同構敘事模式

趙 藝

《母親河》描寫了兩代人三個家庭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物人生各有不同，但故事的軸心無疑是賀慶生，賀慶生命運的根本轉變是與共和國同步的，以他為軸心展開故事整體的人物框架，以此來看六十年間共和國發生的改變。全書描寫了兩代人三個家庭，熔歷史風云，男女風月，文化興替于一爐，表現了文化變革近幾十年血淋淋的歷史進程，展示了中華民族農村的生存狀態?！赌赣H河》的敘事焦點始終對準漢水之濱下小人物的生活狀態，著力于揭示歷史生活型態后面所隱藏的文化因素，借兩代人三個家庭命運的轉換，去探索民族生存發展的歷史縮影。

民族國家的建立和發展時期所產生的家庭倫理的震蕩和個人選擇的困惑，成為作家們取之不盡的靈感源頭。因為中國是人之社會，各種社會關系錯綜復雜，其內在的矛盾沖突，形形色色，給作家提供了很多創作素材，無論是日常生活中的家長里短，還是時代巨變中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都是具有普遍性的創作題材?！赌赣H河》“家國同構”的敘事模式一方面繼承了家族母題小說的一貫敘事套路，小說將錯綜復雜的事件納入到歷史風云的時代變遷；另一方面，又以深厚的傳統文化積淀融入到了中國歷史演變的進程當中。作者講述兩代人錯綜復雜的人生時，同時也深刻揭示出歷史發展進程無疑體現了家族母題小說中慣常使用的家國同構的敘事模式，具有以小見大的敘事功能。

《母親河》是一部家族史詩式長篇小說，縱貫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到本世紀前近六十年的歷史，寫出了兩代人幾個家庭的悲歡離合以及他們歷經挫折仍積極向上的奮斗歷程，表達了作者對這片土地以及這片土地的人民們的赤誠的愛。其以漢水流域的社會變遷為歷史背景，以文學的方式，通過對中國近六十年歷史的風雨變幻的客觀敘述，展示一個民族探索過程中的痛苦。漢水之濱的故事成為了當時中國社會的縮影，用兩代人的故事作當時中國生活狀態的一個縮影。

一、家國同構的敘事模式

“家國同構即以家庭為中心，借助一個或幾個家庭在一定時間段內的變遷來折射反映一定的時代特征，他們的框架形式與基本元素大體為家庭單元（即以家庭為基本情結結構與線索）、時間跨度、女性形象、悲歡離合。家國同構模式有比較大的“故事跨度”，幾十年的時間跨度；幾代人悲歡離合的命運；家庭生活折射時代與社會變遷，反映歷史變遷。同時通過家庭這一社會縮影，來折射現實社會的變更，并糾結起復雜的人物關系，使人物曲折坎坷的命運線索得以附麗?！北緯詳⑹鋈齻€家庭兩代人的故事為主，人物關系網就像一張細密的蛛網，絲絲扣扣緊密相關。既透視了凝結漢水之濱的生存狀態和文化精神，又勾勒了生活在這塊土地的人們的生活形態和心理狀態?？坍嬃艘环袊敶畹漠嬀?，展示當代改革開放、社會萬象。而賀慶生這個人物是整本書的核心，此后的故事便圍繞賀慶生的一生漸漸展開。

小說的開始描述了賀慶生出生的場景，以此引出賀慶生的父母——新中國的第一代知識分子、大西北最早的建設者和革命者。賀慶生的父母滿懷熱情要為建設中國做貢獻，但是現實卻向他們狠狠潑了一盆冷水，殘酷的批斗工作開始了，作者對賀文雍遭受的苦難描寫，使人們深刻認識到了整風運動的殘酷性，也展現了當時知識分子艱難的生存現狀。正如賀慶生二十年后撕心裂肺的發問，這也道出了我們的心聲“父親有什么罪??？他把青春的熱血拋灑在了茫茫的戈壁高原，卻讓妻子和兒女們為他承擔了幾十年的苦難！他像后羿射日一般追逐太陽的光芒，卻留給了后人多么沉重的念想！”。歷史是悲壯的，是曲折的，也正因如此，在歷史長河中，人的悲劇也是不可避免的。對賀文雍短短幾頁的描寫，道盡了這個人物的悲慘命運，更揭示了斗爭的殘酷，而且為后面描寫其子——賀慶生埋下了伏筆。

除了對賀文雍的描寫，對賀慶生的母親——凌芬的描寫也占了相當一部分篇幅。趙凌芬在年輕的時候就積極參加學生運動，然后與丈夫相知相識，兩顆年輕的心對祖國抱有無限的熱忱，但很快丈夫不幸慘死荒原，迫于生活的壓力凌芬改嫁了，看似生活又充滿了希望，不料卻走入了更深的社會苦難，家庭一落千丈，墮入底層。凌芬命運的一波三折，體現了政治斗爭的反復無常，以及他給人民帶來的苦難。而且正是由于其母改嫁到秦家才引出了，賀慶生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秦光明的女兒——秦嵐。

《母親河》從文化人格的角度，塑造了一批經歷獨特、性格鮮明、思想行為迥異的人物形象，這些人物身上都具有一定的時代代表性，這些人物的塑造將時代變遷的殘酷冷暖變得更加具象化。同時整本書的人物關系，環環相扣，正如一張大網，脈絡復雜，這也是中國人際關系的最好體現，人是社會的產物，亦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也正是這些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使得人物曲折坎坷的人生線索得以展開，并以此來折射現實社會的變遷更迭。

二、家國同構下的女性形象

《母親河》里十數個女性人物生動鮮活呼之欲出，展示出眾多女性的當代生態，一個男人兩個女子一生的癡情糾纏，折射著當代“另類知青”的崎嶇生涯、堅韌奮斗和追求奉獻。這些都是歷史變遷下的產物，“家國同構”的敘事使得《母親河》中的女性人物的人生具有了廣泛的代表性。

小說在六十年的時間跨度中塑造了周秀琴、秦嵐、賀玲、春月、雨晴等一批女性形象，無不繪聲繪色、活靈活現，她們的性格命運不同，給人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作者筆下的女性，是漢水流域孕育出的鄉土女子，她們身上有著鮮明的地域文化留下的烙印。我們可以從這些女性身上去感知那些年漢水乃至中國女性的生存現狀。

作者在小說中曾說，應該用一個專章來介紹一下周秀琴這個女子，但你要深入挖掘一下，卻又是這么簡單。周秀琴是位標準的傳統女性，相夫教子、吃苦耐勞、安分守己，但當丈夫一路高升，反差拉大，她又本能地對丈夫接近其他女性心存戒備，“秀琴的嘆氣，并不是怕西部的苦累和高原的風霜，這些她從來不懼，況且也想它能苦過今天？也并不是舍不得故鄉的山水和兄弟姐妹。她可能有點擔心的，是自己男生現在心大了，心里想的跟她不太一樣了?！倍潭處仔凶?，將周秀琴吃苦耐勞，深愛丈夫，卻過分小心的性格表現得栩栩如生。有時小心的過份，更讓人忍俊不禁，又對她的愛的真摯無悔心生敬意，這正是代表了當時一批樸實肯干的中國女性形象，反映了她們在變革進程沖擊下的小心不安。

小說中，另一位大量篇幅描寫，貫穿全書的女性，便是賀慶生重組家庭的妹妹——秦嵐。秦嵐和賀慶生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秦嵐就對賀慶生抱有愛慕之情，但是在一次批斗會上，賀慶生給秦嵐的生父秦光明的一記耳光，卻將這一切都打碎了。正如作者所說，中國的人倫在“文革”中被遺忘，對人傷害最重的，卻是人與人之間的傷害。有的是因為政治，有的是因為歷史，有的是因為愛情，有的是因為仇恨。而這些原因，都深深隱藏在生活之中。秦嵐的感情線在書中也起到了很大推進劇情的作用，一生癡情幾十年，對慶生深愛不已，最后遁入空門，令人唏噓不已。

小說中另一位時代新女性，便是慶生的二表姐春月，她熱情周到，敢作敢為，腦筋活泛，在軍轉跟不上改革形勢的時候，春月卻抓住了改革的好時期，說干就干，響應了縣委鼓勵干部下海創業經商的號召，趕上了時代的春風，悄然起步，成為了市縣的政委委員、有了相當名氣的民營企業家。春月的經歷也恰恰反映了改革開放時期的一部分群眾，順著改革的春風，把日子過的越來越紅火，形象生動地展現了國企改革的艱難和民營經濟發展的進程。這正是改革開放的一個側面的展示。

文中對這三位女性代表性的描寫，反映了當時中國幾種類型的女性的人生，從側面反映了六十年間女性思想的改變，描述了中國發展歷史進程中對女性命運的影響，更是生動刻畫了幾十年間中國女性的生存現狀與感情糾葛。

三、從賀慶生看歷史的進程

《母親河》的敘事結構是以家族故事的講述來展現民族國家的命運變遷，從而呈現出厚重的歷史感和時代的滄桑感。家國同構的敘事模式是家族母題小說普遍采用的一種深度敘事模式，它表現為以家喻國，家國同衰同榮的結構特征，文本的結構形態往往呈網狀輻射式，將個人與家族、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緊緊地挽結在一起，并以一個家族的生活作為重點講述對象，通過這一家族成員與各個社會的關系來將敘事的焦點外拉輻射出去，從而使敘事的時空放到家族之外的更大區域，以此來展現社會的發展狀況，反映中華民族歷史的變遷和動蕩的時代變化。在《母親河》中賀慶生的命運沉浮正是反映中國民族變遷的最好表現。

賀慶生的命運是與這片土地（漢江），是與共和國息息相關的，從這個人物的一生，我們可以看到風雨飄搖中共和國的改變，可以看到漢水之濱這塊土地的改變。這部長篇小說時間跨度之長，人物涉及之廣，層面涉及之多，可以說是以生動的生活圖景描繪了真實的社會“倒影”；深刻展示了那個時代的生活畫面?！赌赣H河》橫跨六十年，這個階段正是共和國艱難曲折成長，發生巨大變化的時代，這些都一一折射在了賀慶生的生命中。

賀慶生童年時父親由于整風運動被打成右派，慘死荒原，母親被迫改嫁，與秦嵐相識，成為兄妹。這些無不體現了運動的殘酷，小人物如浮萍般的命運。這些都是一一串聯起來，為慶生的人生留下一抹難以磨滅的灰色。賀慶生少年時，他突然感到罪惡的父親是共同的敵人，繼父是幫兇，自己是“黑五類”“黑七類”。他無顏面對紅色運動。文革開始后，慶生喜歡上縣委組織部長的女兒宋佳，但卻因為成分差異不敢去喜歡。這些都反映了當時運動給人帶來的沉重的心理壓力，與把人用成分劃分成三六九等的愚昧錯誤?？梢哉f，賀慶生命運的根本轉變是與共和國同步的，粉碎“四人幫”后父親錯案平反，母親恢復工作，賀慶生考上大學，棄文從政，在石油基地調研、調解牧民糾紛中初現才華，嶄露頭角。經過高原歷練，賀慶生重返家鄉。

《母親河》以漢水流域的社會變遷為廣闊的歷史背景，以文學的方式，通過對中國近六十年歷史的風雨變幻的客觀敘述，展示一個民族探索過程中的痛苦。賀慶生的命運正是與共和國的命運相連的，共和國在六十年間，在曲折中成長，賀慶生也是如此，在曲折中沒有放棄希望，終于迎來了改革開放的一天，正是在這種改革不斷透出生機又舉步維艱、目標始終堅定卻復雜曲折的社會大背景下，賀慶生等人物上演了當今中國社會異彩紛呈的話劇。

結語

這是一部兩代人三個家庭愛恨情仇，沉浮跌宕，搏擊命運，時代變遷的歷史畫卷，作家以漢水流域三個家庭兩代人的生活變遷為側面，展現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改革過程的巨大變遷，又以鮮活的農村生活為著眼點，塑造了一個個骨血豐滿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也讓讀者對于改革，對于人生，對于命運產生由衷的回味和深思。同時這也是一軸中國農村生活的長幅畫卷。當我們將這幅畫卷徐徐展開，漢水流域六十年的生活畫面一一展現在我們眼前，漢水之濱的生活百態隨著賀慶生的人生為主線而展開，在中國大地上描寫的這一塊兒地方折射著整個社會時代的變遷。無論經歷多少坎坷風雨，生活的車輪依然不斷地滾動前進，這就是歲月所蘊含的冷酷而堅實的力量。

《母親河》的故事只是中國社會和歷史的一個縮影而已，故事所反映的生活年代與小說的時間跨越有半個多世紀，從五十年代寫到本世紀初，這是一部浸染著中華共和國蛻變的長篇小說，深刻而真實地反映了那個時代、社會的變遷。通過它我們走過了傳統、改革直到新世紀的來臨，見證了歷史的變遷；也可以看到當時農村的概貌，分析農村的變革。沿著這些宏觀的脈絡研究中國的社會變遷，了解這一時代的特點、氣息。

趙藝（1992.07-），女，現當代文學專業2016級研究生。

陜西理工大學文學院 723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