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舒湘漢“武陵風骨”中國畫人物作品展隨想

簡德彬

——舒湘漢“武陵風骨”中國畫人物作品展隨想

簡德彬

這事兒??！始作俑者是建永教授，說了好些年了。后來，從形式到內容，從創作到展覽，從學術到藝術，相關人員系統策劃好多次。再后來，召開幾次會議，主創人員分工負責，“風骨”項目正式啟動。再后來……就長期沒有下文了。湘漢教授是項目之扛大旗者，性子急，脾氣大，心氣高，律己嚴，而且，雖然正當壯年，卻常常對自己“龍體”疑三疑四，因此，數次往返于我辦公室，或出豪言曉之以理：“這可是我晚年很有意義的一件事??！”或作悲聲動之以情：“我都六十多歲了！你看這身體……”我突然意識到這事兒鬧大了，別的什么政治意義、學術影響、藝術價值且不說，湘漢教授可是在“玩兒命”，在以老命相搏??！同一件事，有的人視之為“工作”，圖名圖利，養家糊口；有的人視之為“事業”，因為興趣，因為才華；有的人視之為“使命”，天降大任，舍我其誰，舍命何惜！我心飛揚，我心傷悲，乃夜半掌燈，緊急發布“奉天承運，院長詔曰”，著各路人馬務必保質保量保時完成各項任務?；侍毂佑?，命運眷顧，將士用命，各項任務，克期完成，全體人員，如釋重負，湘漢教授欣欣然，工作室里響起大家熟悉的京腔京韻：“我正在城樓，觀山景……”

寶寶心里苦！寶寶心里犯嘀咕：如此“玩兒命”，何為來哉？答案很簡單：三個基本目的。第一，用武陵山區英雄兒女的汗水、眼淚、鮮血、生命說明：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這道理一點都不玄，直觀而簡單。桑植洪家關《賀氏族譜》載：“歷來吾族為國家民族而流血捐軀者，僅文常（賀龍）一家，就有七人壯烈犧牲。以一個家族而論，參加革命人數之眾，為國為民流血犧牲之多，可謂世所罕見。七十遺孀艱辛撫孤，至有婆勸媳嫁，然無一移志下堂而去者。一世忠孝守烈，萃于一族，人數之多，亦屬曠代少有！”慈利蹇氏一家，七子女，參加紅軍者四，二姐先任嫁賀龍，三姐先佛嫁蕭克，三弟先為21歲湘鄂西戰死，四弟先超16歲雪山墜崖犧牲。新中國成立，新中國有今日之富、之強，武陵山區貢獻了一個方面軍，貢獻了無量英雄兒女。賀帥家族、親族，忠烈滿門。湘漢教授，為此次展覽未能為慈利蹇氏四姐弟造像而多次嘆惋。第二，增強文化自信。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馬克思主義理論自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治制度自信，筑基于五千年生生不息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自信。袁吉六，湘西保靖縣人，光緒丁酉科舉人，1915年執教湖南第一師范時，校長張干意欲掛牌開除領導罷課運動的毛澤東，袁吉六拍案而起，據理面爭，激賞毛澤東曰：“挽救天下于危亡者，必斯人也?！迸e人出身的袁吉六并非共產黨人，但是袁吉六象征著中國傳統文化，年青的毛澤東就是在這種優秀傳統文化的激賞、保護、熏習下成長為一代偉人的。今人既以毛澤東為驕傲，自然應以長養毛澤東的文化土壤為自豪。第三，為武陵歷史形象辯誣。數十年前，沈從文先生說：“先前他人誣湘西地方為匪區，誣湘西人為土匪，種種不能辯、不足辯之誣蔑，湘西健兒將用對外流血來說明”。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一代又一代湘西健兒、武陵英烈用生命和鮮血為自己辯誣；沈從文先生的一披生花妙筆，用文學形象為妖魔化的湘西形象辯誣；我們此次展覽，用精美國畫，用審美文字，用歷史圖片，用一尊雕像，用一方墓碑，用半棟舊樓，重塑風骨凜凜的英雄武陵形象。

▲ 《教育家》 舒湘漢

“風骨”何謂？“武陵風骨”作何理解？欲下定義比較玄，欲吊書袋有點煩，咱們嘮嗑兒！張世富，字得勝，湘西瀘溪人，抗法名將，官至提督，清廷賜“達壽巴圖魯”。世富治軍，賞罰明，律己嚴，戰功所賜，分文不取，瀘溪民間至今流傳歇后語：“張得勝分銀子，自己落空！”不貪財，視金錢若糞土，此為武陵風骨！1884年，法軍入侵，世富守福建建寧，閩浙總督嚴令：“不準先行開炮，違者雖勝亦斬！”世富怒曰：“某自入行伍，每戰必先登，有我無敵，積功為總兵。不意今日受制于懦夫，目睹兄弟慘死，寧不痛心！今日‘提頭’開炮，寧死于軍法，不束手死于敵寇！”言畢，免冠于地，親操巨炮轟敵，“馬江海戰”告捷。不貪生，不貪位，“殺身成仁，舍身取義”，此為武陵風骨！“馬江海戰”雖捷，然某御史竟以世富違令開炮具奉彈劾，廷議猶豫未能決。世富聞之，氣憤填膺，吞水銀而死。負氣，任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此為武陵風骨！沈從文先生說：“楚人浪漫精神，原始宗教情懷，再加上‘山高水急，地苦霧多’之自然環境，乃融合生成武陵兒女負氣、任性、仗義之游俠風度和氣質?！彼麄円苍S“面目文弱和易如書生，然性情勇鷙驃悍，好客喜弄，如太史公傳記中人！”曹丕論曰：“文以氣為主”。湘西人說：“人活一口氣?！庇^此次展覽中人物可知，湘西健兒、武陵子弟，或成或敗，或寇或王，或生或死，皆系乎此一“氣”之賁張。

也許可以說，武陵風骨，即武陵“英雄傳”，武陵“紅旗譜”。湘漢教授負責繪畫，以畫“立傳”，以畫“修譜”。我參與撰文，以文“立傳”，以文“修譜”。手法有別，靈犀相通，無時無刻不被一種貝多芬式的英雄豪氣和柴可夫斯基式的悲愴體驗所激蕩。這種意緒，需要來一點Music。于是，湘漢教授的工作室京劇悠揚；我呢，哼哼唧唧，未成曲調亦有情。某次，湘漢教授看來是專程找我，以不容置疑的堅強、興奮語氣說：“《紅旗頌》！對，展覽的時候，就放《紅旗頌》”?！都t旗頌》亦我平素喜樂者，故心有戚戚焉；但，若就私下一點小情懷、小情調而言，我倒很愿意為湘漢教授的《紅旗頌》協奏一小段略顯憂傷的網絡流行歌曲《舊時光》。辭曰：我有故事你有酒嗎？陽光溫暖曬著我腳丫。想起那些時光，眼淚悄然落下……

（作者系張家界學院院長 ）

舒湘漢 作品

▲ 《井岡山紅四軍參謀長王爾琢》 舒湘漢

▲ 《邊關雪》 舒湘漢

▲ 《星月皎皎水邊城·沈從文與張兆和》 舒湘漢

藝術家檔案

舒湘漢，湖南吉首人。歷任吉首大學美術學院院長、教授，張家界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南省美術家協會理事，湖南省民族畫院副院長，張家界市美術家協會名譽主席。湖南省高等學校教師系列高級職務任職資格評審委員會委員，藝術學學科評議組組長。中國畫作品《門口點個燈，同志好行軍》《油菜花開》《親家》《家家豐年》等數十件作品參加全國美展及湖南省美展，部分作品獲文化部、中國文聯、中國美協、中國藝術研究院等獎勵，并有作品在國家級報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