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

陳滟清

春天快要過去了，天氣變得燥熱。

蟬鳴在耳邊唧唧不停地響著，像是有人撩動了一湖的碧漣，它還回來豎琴一般悅耳的聲音。

我依然一動不動，但能感受到自己的氣息。

我從小愛練舞，不喜歡讀書。走在通向舞蹈室的那條馬路上，每一個腳步都是鼓點，每一陣風都是旋律，我的人生路筆直而清晰，一眼看得到我最后要走向哪里。我喜歡那間房子，無論是早上明亮的樣子，還是午間溫暖的樣子，我都能在其中看見自己揮汗如雨的影子。我一直在舞蹈中彷徨地吶喊，在人群里這樣，獨自一人也這樣。

放學回來，我也走那條路。那條路承載著希望也承載著失望，我用春夏秋冬之間流下的汗水熨平了它，也用撕心裂肺時流下的淚水澆灌它。

道旁有樹，就像上過學似的，一排過去也分不清誰是誰，沒哪個有出眾之處。

說真的，舞蹈讓我變得不一樣，至少不是平庸的大多數，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自己。我讀了死氣沉沉的書，接受了作業的搜刮讓自己腦袋一片空白，但我還能在律動里找回自己。那是一種安全感，它讓我不會淹沒。

當世界天旋地轉的時候，我發現那排樹不一樣了，妖冶猙獰，張牙舞爪，丑得千姿百態。我第一次開始討厭變數，甚至是恐懼。我的門關上了，生命成了罐頭。我知道再次踏上那條路只能是很久很久以后，可能是骨頭硬了身形佝僂的時候。

現在我身旁的一切，仍然在沒有我參與的情況下悄悄行進著。而我連敲醒自己也做不到，連放棄自己也做不到?；钪鴮ξ襾碚f不再是兩點一線那么清楚的事，它開始撲朔迷離，它開始變得痛苦不堪。日子過得比看書還煎熬，這一頁就是怎么翻也翻不過去，怎么翻也翻不過去……我聽見自己年輕的生命在嘩嘩地流走，我卻動也不能動，就像被麻醉了一樣，流著血但不能死。夜里我大睜著眼睛，沒人能夠代替我悲傷。

媽媽每天讀書給我聽，一開始聒噪得不行，讓我特別地厭煩，后來我就靜下來了。畢竟我無法表達，只能一味地聽和接受。但書里有人替我表達了出來。它勾勒出我內心的形狀，聽得我只想掉淚。一直以來我的躁動不安就這么被攤開在臺面上剖析，居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像是除了舞蹈之外，我又有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時候我又看不到終點了，我的路上多了很多拐角，多了很多分岔，一眼看過去的再也不是那個從開始就知道的結局，我看到在接近天邊的地方架起了一道彩虹，夕陽的余暉灑下來，道路變成了金黃色，草地美得讓人感動。原來我眼前這一片景色只是影片中的一幀，影片不會永遠都是這樣的。

白天還是按時到來。今天，我又醒著，在藥液記錄單上打個卡。明天不知道還能不能像今天這么高興，想到這我就很慶幸今天的存在。我聽了新聞，聽了爸媽的閑聊，聽了窗外的鳥鳴。漸漸清楚了，于我而言沒有變數就是最大的變數，甚至是值得欣喜的。

今天我試著顫動了自己的睫毛，一下，兩下，沒了。我很努力，像找回了練舞時的自己。爸媽像舞蹈老師那樣夸獎了我。

新的一天我又睜開了眼。我的心里燃著一團火，熊熊不盡，比跳舞還要熱烈。今天我要聽中島美嘉的歌。

寫于2017年04月09日

（作者單位：泉州五中高二6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