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莊稼

馬瑞翎

在大山的深處，叢林是那么茂密，山峰是那么峻峭。在這兒，一切都是綠的，除了天空和云朵以外。

這兒有一塊寬大的莊稼地，被一大群山峰和片片叢林圍住，仿佛是綠海中的一座褐色小島。在這座“小島”上，有一簇小小的窩棚，還有一個用樹干搭起來的、高高的嘹望臺。嘹望臺上拴著一具竹響巴，一拉就會發出“啪啪啪”的聲音，比放鞭炮還要響。

我和阿爸就住在窩棚里。我們的任務是守莊稼。

不管天有多晴，山里的早晨總是有點兒冷。我爬上嘹望臺，踱來踱去，往四面八方眺望。我發現，北面林子的邊沿，有一只很壯的猴子正從樹梢上墜下來，蹲在一根橫枝上。它也在朝我嘹望。

“阿爸！有情況！”

阿爸馬上從窩棚里鉆出來，爬上嘹望臺。

“是一只公猴子！”阿爸告訴我，“它是猴王！”

阿爸舉起砍刀，朝猴子揮舞，警告它不得來破壞莊稼。猴子也操起一根樹枝，又揮又跳，警告人類不得多管閑事。我和阿爸使勁憋住笑，咬牙切齒，假裝生氣。猴子也咬牙切齒，吱吱亂叫。阿爸裝出惡狠狠的樣子，解下弩弓，瞄準猴子，假裝射擊。那猴子嚇得轉身抓住另一根樹枝，晃動著尾巴，逃得無影無蹤。周圍的樹枝也搖晃起來，那是公猴子的部下在爭著逃跑。

“快拉竹響巴！”阿爸說。

“啪啪啪……”

驚天動地的竹響巴響起來了。哈哈，這下子，猴子們一定給嚇得越跑越遠了。

“走，我們去林子里看看！”阿爸說。

我們朝北面林子走去，想去瞧瞧猴子逃跑的痕跡。結果，我們發現了一個更大的情況！

那是一只毛發蓬蓬的大熊。

老天，它可真夠壯實的。不過這位“叢林大漢”現在看上去就像個小偷一樣。它把兩只前爪搭在一根樹枝上，用兩只后腿站立著，眼睛透過樹葉，賊溜溜地向著玉米地窺望，看樣子正準備飽餐一頓嫩玉米棒子。

“咱們到上坡去！”阿爸哨聲說。

我們潛到上方的山坡。從這兒往下看，正好可以看見大熊那個鬼鬼祟祟的、裹著濃密黑毛的、肥厚的背影。

“開始！”阿爸悄聲命令。我們開始往下推石頭。石塊“咕嚕?！睗L下去，打在熊背上，砰砰作響。大熊不知道這些石頭都是從哪里來的，慌慌張張地逃跑了。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起來。

“噓——”阿爸嚴肅地說，“幸虧我們今天遇到的不是野豬！”

是哩，我們寧可遇見十頭熊，也不想遇見一頭野豬，因為野豬可難對付了。它不但長得丑，吃相難看，而且一點兒也不好惹。

白天，我和阿爸的眼睛一刻也不能離開這些莊稼。我們得不停地在嘹望臺上走來走去。不管我們監視得多么嚴密，竹響巴拉得有多驚天動地，總會有動物偷偷摸摸地入侵。任何一種動物，像猴子、山鼠、獾、熊和野豬，好像都不認為自己是在破壞莊稼，它們只會認為自己是來吃飯的。所以啦，守莊稼地雖然很好玩，可也夠辛苦的。

這天早晨，我踩著獨木梯子，從瞭望臺走下田里，看見一只小小的念仄鳥在葉子上蹦跳著。玉米葉子對于這個小家伙來說，相當于一條田埂子。它“仄仄”地叫著，跳過一道深淵——它的深淵就是葉子到玉米棒子之間的地帶。它興高采烈地啄著玉米粒，那慌慌忙忙的小模樣兒很有趣。我想讓它再啄上兩粒，填飽它小小的肚子才轟它走。但是我緊跟著發現，差不多每一棵玉米樹上都歇著念仄鳥。這還了得！我急忙跑上瞭望臺，大聲吆喝著，拉動了竹響巴。

突然，我的耳朵像是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稗Z！”玉米地里升起黑壓壓的烏云，滾動著一種悶雷般的聲音。同時，千萬雙翅膀一齊扇動所發出的風力，把玉米林子吹得東倒西歪。我給嚇得閉上眼睛，急忙伸手去摁自己的帽子，于是就被這風刮了一個趔趄。

天哪！原來這些黑云都是鳥！

壯觀的鳥群快速地往南掠去，很快消失在山峽的盡頭。

“剛才怎么了？就跟打雷似的？”阿爸鉆出窩棚。這時我的腦袋還在發暈，我結結巴巴地說：“鳥……太多太多了……”

阿爸登上瞭望臺，我們一起望著天上。天空現在只有云。過了一陣子，我回過神來，問阿爸，也問我自己：“那么多念仄鳥——好像全天下的念仄鳥都到場了，它們飛進來的時候，我怎么就一點兒也不知道呢？”

阿爸回答不上來。我們望著四周的玉米世界——風吹動玉米的汪洋大海。莊稼已經熟了，整片玉米地簡直是一個金子的世界。這景象可真令人愉快！

“不管怎么說，我們的任務還是完成了?！卑终f。

到明天，村子里的人都會來到這里，把玉米棒子掰下來，收進籃子，背進糧倉，我和阿爸的任務就真的完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