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與在押人員在水房竊竊私語

閆佳楠+陸桂秋+寇欣桐

“有情況！”2017年5月14日午休時間，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香坊區檢察院駐看守所檢察室主任韓廣利到監區巡視檢察。忽然發現，水房內，身著警服的管教吳發與一名身著藍色馬甲的在押人員正在竊竊私語……二人看到走過來的韓廣利，立即停止交談。他們特殊的身份和反常的舉動立即引起了韓廣利的注意，他上前詢問道：“你們干什么呢？”“找在押人員談話?！眳前l回答。韓廣利帶著疑惑問：“談話為什么不去談話室？”“啊，談話室太熱了?！眳前l遲疑著說。韓廣利隨后問：“在押人員姓名?！薄皥蟾?，我叫張輝?！?/p>

簡短的問話，閃爍其詞的回答，觸發了韓廣利的職業敏感?；氐睫k公室，他馬上登錄在押人員信息管理系統，查詢張輝涉嫌犯罪的情況。系統信息顯示，張輝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涉案金額多達30余億元。韓廣利敏銳地感覺到水房邊的竊竊私語可能有著不可告人的隱情。為了查清實情，他帶領檢察室的同志對張輝所在的34號監室的監控錄像進行回放，重點查看近階段午休時、上班前和下班后的時段。

34號監室錄像顯示，近一周時間，吳發頻繁將張輝提出監室，但令人奇怪的是，各談話室、提審室、律師會見室的監控錄像，均沒有張輝的蹤影；值班記錄、談話記錄上也沒有這方面的記載。隨后，他們又對監區內的其他監控點進行查看，終于從水房內的監控死角中看到了疑似吳發和張輝的背影……

為了避免疏漏，檢察官們按照時間順序對34號監室、監廊、水房錄像進行反復比對，最終確定出現在水房內監控死角中的兩個背影就是吳發和張輝。

違規的談話地點、避開監控攝像頭的提審，進一步印證了韓廣利的判斷。他當即決定以找在押人員談話的方式向張輝了解包括吳發在內的幾名當班管教情況。談話中，狡猾的張輝對于涉及吳發的關鍵性問題，以心臟病發作為由，避開了韓廣利的一次次詢問。有著豐富辦案經驗的韓廣利堅信，膽大妄為的吳發可能與張輝之間有著不尋常的貓膩。他決定以34號監室現有在押人員為調查重點，以已投送監獄服刑罪犯和死刑犯為突破口，全面深入挖掘案件線索，收集固定證據。

保密工作對于案件的成功查辦至關重要。包間管教與在押人員日常聯系緊密，對34號監室在押人員談話人數過多，或者有在押人員向吳發透漏相關信息，必定引起吳發的警覺，各方面的干擾和阻力就會接踵而至。為此，韓廣利決定采取“聲東擊西”的偵查策略，縮小知情人范圍，隱蔽初查意圖，秘密開展初查工作。除34號監室外，他先后從其他管教管理的多個監室提出數十名在押人員進行談話。談話中，注意與在押人員談話的角度，向在押人員了解包括吳發在內的多名管教是否存在履職不當情形，既避免吳發通過在押人員了解到案件調查方向，進而毀滅證據，又保護了處于吳發監管下的在押人員的安全。

韓廣利與在押人員的談話，正如意料之中一樣艱難，因擔心揭發包監管教的行為會殃及自身，34號監室的在押人員大多說話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不敢講真話。于是，韓廣利一方面以在其他監室羈押的犯罪情節比較輕微、認罪悔罪態度好的在押人員黃某與同監室在押人員發生口角為由，將其調至34號監室，通過黃某與在押人員的聊天，提供34號監室需要重點突破的人員；另一方面，利用駐所檢察的優勢，找在押人員談話，宣傳關于立功的法律規定，鼓勵在押人員舉報看守所管教的違法違規行為。同時，根據在押人員提供的情況，及時調整工作方向，順藤摸瓜，深挖案件線索，及時收集、固定相關證據。

在與死刑犯胡某談話時，韓廣利發現，一提起管教吳發，他就極力克制著激動的情緒。從打開胡某的心結入手，韓廣利耐心地做其思想工作，胡某最終敞開心扉。胡某證實，吳發以提供生活上的關照和幫助傳遞信息為由，或讓在押人員給自己的家屬寫紙條，寫明聯系方式及交錢給吳發的數額，或將其手機帶入監區，讓在押人員給家屬打電話，說明吳發的身份及交錢給吳發的數額。吳發指定與在押人員家屬見面的時間及地點，一對一當面收受家屬的錢款。吳發拿到錢后，在押人員不但不會受到監室其他人欺負，而且在訂餐、安排床位等方面都會得到特殊關照，有的在押人員甚至因此被安排為“班長”，管理操縱監室事務。

韓廣利迅速將這些情況向檢察院領導進行匯報，檢察院隨即選派精兵強將成立專案組。

沒有第三人在場的現金交易，增加了調查取證的難度。由于相關人員缺少對檢察機關的了解和信任，調查取證工作一度陷入困境。初次與在押人員胡某的父親聯系，他就硬邦邦地說：“你們和公安都是一家，我跟你們說啥也沒用”，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韓廣利一次又一次地給胡某父親打電話溝通，慢慢地取得了其信任，他終于同意到哈爾濱配合專案組的調查取證工作。詢問過程中，胡某的父親老淚縱橫地說起自己家境貧寒，因兒子犯罪忍受著鄉鄰冷眼的他，為了湊齊吳發索要的1500元錢，硬著頭皮走了同村好幾戶人家，才湊足了這筆錢，吳發拿到錢一臉不屑地將他攆下了車，他心里憋屈地哭了一路……吳發此后幾次打來電話，囊中羞澀的他都不敢接聽。眼前這個老實憨厚的農民聲淚俱下的哭訴，讓專案組的同志更加堅定了辦案的信心和決心。

詢問結束后，韓廣利親自將胡某的父親送到車站，并自掏腰包為他支付了往返車費。胡某的父親一邊擦拭眼淚，一邊對韓廣利豎起大拇指：“檢察官真是好人啊，你們是我們一家人的希望?！?韓廣利帶領專案組輾轉遼寧等地向20余名在押人員親屬調查取證，終于查清吳發多次向多名在押人員家屬索賄數萬元的犯罪事實。

2017年6月至8月，初查工作歷時兩個多月，韓廣利帶領專案組以“零口供”的標準，對證據進行了客觀全面及時的收集和固定。由于初查工作嚴格保守秘密，偵查策略得當，反偵查能力較強的吳發，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一張環環緊扣的法網正向自己收攏。在被立案偵查的前幾天，吳發還故伎重演躲避攝像頭的監控，找在押人員談話索要財物。

8月23日，香坊區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對犯罪嫌疑人吳發立案偵查。經傳喚到案的吳發拒不認罪，堅稱自己沒有任何違法行為。

8月24日，香坊區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對犯罪嫌疑人吳發刑事拘留。韓廣利充分利用此時吳發內心慌張又心存僥幸的心理，第一時間對其進行突審，一份份在押人員家屬的證言筆錄，一次次時間詳細的通話記錄單，一名名在押人員的聯名舉報，徹底擊垮了吳發的心理防線，吳發像擠牙膏似地交代了幾筆受賄事實，但是受賄數額與已掌握的數額有較大出入，韓廣利適時出示吳發與一位在押人員家屬通話記錄，面對檢察機關掌握的大量證據，吳發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同時，吳發供認因對張輝給予特殊照顧，作為回報，張輝承諾投監后，為吳發購買一輛轎車，二人之間的交易終于浮出水面。

2017年10月31日，該案偵查終結，11月1日移送審查起訴，12月18日香坊區法院開庭審理此案，12月29日，吳發因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文中涉案人物均為化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