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漢語國際教育中單音詞的教學

王子義+孫燕琳

摘 要：漢語國際教育中，詞匯教學是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單音詞教學隸屬于詞匯教學的范疇?，F階段漢語國際教育詞匯教學側重于多音詞（以雙音詞為主）的教學，而單音詞教學則處于弱勢地位。本文分析《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中現代漢語單音詞的分布，考察單音詞在漢語國際教育中的難點，進而探求漢語國際教育中單音詞教學的原則方法。

關鍵詞：漢語國際教育 現代漢語 單音詞 義項

一、引言

詞匯教學是漢語國際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單音詞教學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是學習漢語的基礎之一。單音詞由一個音節構成，是詞的形式之一，在句子中可以充當句法成份，可以獨立運用。單音詞是漢語詞匯的原始形態，李如龍（2009）指出，單音詞仍是現代漢語詞匯系統的核心和語法系統的基點；單音詞具有穩定、常用、能產、多義、多音等特性?？v觀漢語詞匯的發展，上古漢語單音詞占優勢，漢代之后雙音詞大量產生。雖然多音詞（雙音詞）大量增加，構詞手段也有所變化，但實際運用中單音詞仍占有重要的地位。

自呂叔湘（1981）提出漢語雙音詞化傾向之后，學者們開始認識到古漢語和現代漢語詞匯的重大區別，也認為單音詞在現代漢語中逐漸被雙音詞所取代，因此學術界著力研究和探討多音詞（以雙音詞為主），對于單音詞則是一筆帶過。王世友（2000）曾對現代漢語單音詞的范圍作過簡要的分析，他以《現代漢語詞典》（1996版）中單字條目為研究范圍，以單字條目后的用例為判斷標準，文中提出一個主要的判別單音詞范圍的方法是“改用以權威辭書中語素釋義后面的用例為標準，來判斷某個語素能否單用，用例是句子或短語的，說明該語素能單用，是詞；用例只是復合詞或固定語的，說明該語素不能單用，是詞素”①。根據統計，王世友先生大致判定現代漢語單音詞的總數約為3004個，單音詞詞義義項約為6414個。這一結果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已基本框定現代漢語單音詞的范圍，更是截至目前學術界對單音詞范圍較為明確的結論，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漢語國際教育中，前人已經關注到單音詞教學的重要性。如周健、廖暑業（2006）發表的《漢語詞義系統性與對外漢語》明確提出在漢語國際教育詞匯教學可以利用詞義系統性高效擴大學生的詞匯量，同時給出了結合詞義系統進行詞匯教學的原則與策略：單音詞的教學要突出形、音、義相結合的教學原則；合成詞的教學要突出語素分析原則。但是相對多音詞（以雙音詞為主）的教學研究而言，單音詞的教學研究沒有得到學者們的重視，只有少部分的理論研究，實踐性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

本文將從漢語國際教育中單音詞的教學研究出發，統計現代漢語單音詞在《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以下簡稱《大綱》）中的分布情況，分析單音詞教學中的難點，并尋找單音詞教學中的原則方法，為單音詞教學提供一定的依據。

二、漢語國際教育中單音詞的范圍及教學難點

（一）《大綱》中單音詞的分布

本文將統計單音詞在《大綱》的分布，根據統計結果確定單音詞教學的范圍，然后簡要分析單音詞的分布狀況，進而聯系漢語國際教育詞匯教學確定單音詞教學難點。

1.《大綱》各等級中單音詞的總數及比例

第二語言學習者掌握詞匯量的多寡，是衡量其對目的語掌握情況的標準之一?，F階段漢語國際教育詞匯和漢字教學傾向于以《大綱》作為參考，在教學中微調詞匯總數和范圍，逐步在詞匯學習過程中建立心理詞匯庫。根據對《大綱》已有的分析，再對《大綱》中單音詞作更深一層的研究，統計《大綱》各個等級中單音詞的總數及比例，結果如表1所示：

根據統計，《大綱》中單音詞總數為1930個，所占比例約為21.88%?！洞缶V》中收錄的詞主要是漢語中最常用的詞語，1930個單音詞的構詞能力強，基本滿足詞匯教學的展開。

其中，“它”在最常用的甲級詞中占比高居44.63%，在初級詞匯（甲級詞與乙級詞之和）中單音詞占比也達到了33.7%，總數多達1028個?？梢?，對于海內外數量眾多的初級漢語學習者來說，單音詞是主要的詞匯學習內容之一。即使是中高級的丙級和丁級詞匯，也占近1/5，單音詞的教學也不容忽視。

2.《大綱》中同音異義②、多音異義單音詞統計分析

《大綱》中有部分單音詞重復出現，此部分單音詞的特征是同音或多音、形同、異義等。其中，多音異義單音詞是指形同而音義不同的單音詞，如甲級詞中的“得1（de）、得2（dé）、得3（děi）”，而同音異義單音詞是指形同音同而在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單音詞，如甲級詞中的“花1（一朵花）、花2（花時間）”。在教學中應該注意到這部分詞的多音異義或同音異義的現象，這部分特殊單音詞出現的次數多為2次或者3次，在《大綱》中分布的情況如表2所示：

根據統計，四個等級詞中，同音異義、多音異義的單音詞總數為364個，甲級詞中共有115個，占總數的31.63%；在乙級詞中有123個，占33.8%；在丙級次中有106個，占29.1%。故此，這三類詞語在初中級詞語的學習中較其他級別更為多見，值得引起學習者和教學者的注意。實際上，此類單音詞的情況，《大綱》仍沒有收錄完全，只是列舉某些義項或語音上使用率較高的詞，作為重點學習項目。

（二）漢語國際教育中單音詞教學的重難點分析

1.單音詞大多義項豐富，教學任務重

義項多是單音詞成為漢語國際教育教學難點的原因之一。前文提及單音詞在《大綱》中約占21.88%，且以常用詞和核心詞為主，僅在初級詞匯中的占比就達到了33.7%，多達1028個。單音詞只有1個義項的詞主要是嘆詞和象聲詞，大約有77個，此部分單音詞在教學中也比較簡單。多數單音詞承載的義項平均數在兩個以上，是給學生帶來疑惑的主因。以《現代漢語詞典》中的單音詞“老（lǎo）”和“打（dǎ）”為例，“老”的義項有14個、“打”的義項有18個。具體情況如下：endprint

“老”（lǎo）的義項：①年齡大；②年紀大的人；③對年紀大的人的尊稱；④老練、富有經驗的人；⑤歷時長久的；⑥陳舊的、過時的；⑦原來的；⑧某種顏色的深、重；⑨蔬菜等長的時間長；j食物等加工超過適當的火候；k某些高分子化合物變得粘軟或硬脆；l時間長，相當于“一直”“總是”；m表示程度深；n婉詞，指老人死亡。

“打”（dǎ）的義項：①用手或器物擊打；②被擊而破碎；③用武器攻擊、攻打；④風、雨等擊打；⑤表示捕獵、收獲、割取、提取等；⑥表示制造、建造、開鑿、涂抹、加印等；⑦表示拿著、捆扎、揭開等；⑧表示從事某種工作；⑨進行某項文娛活動或用手進行的表演；j書寫或與書寫相關的活動；k去掉某種東西（用來獲取希望的效果）；l通過一定的裝置發射或使發出；m通過一定裝置進入；n說出（指嘴的活動）；o計算、謀劃；p處置、處理（人際關系上的問題）；q（不自主的）出現某現象。

“打”的另外一個讀音dá的主要義項有：作量詞，用于某些商品。

如此繁雜的義項，學生難以全面理解詞義并正確運用。

2.單音詞構詞能力強，衍生語義復雜、易混淆

前文已經提及現代漢語單音詞具有強大的構詞能力，能獨立使用、充當句法成份的單音語素是單音詞，絕大部分的單音詞可以與其他語素構成新詞?，F代漢語詞匯系統基本上以這些單音詞為詞匯構成的主要材料。根據前文對《大綱》的分析，甲級詞中單音詞的總數為461個，經查找統計，每個單音詞構成雙音詞的平均數約有70個。

仍以“老”和“打”為例：《現代漢語詞典》中，“老”的主要義項有14個，構詞約有220個；“打”的主要義項有18個，構詞約有240個。義項多是造成構詞能力強的主要原因。

“老”在《大綱》的四個等級詞表中共收錄10個義項、28個詞，分別是：老（甲）、老師、古老（乙）、老（是）、老百姓、老板、老大媽、老大娘、老大爺、老虎、老人、老實、老太太、老頭兒、老年（丙）、老婆、老人家、老鄉、老成（?。?、老漢、老化、老家、老鼠、老太婆、老天爺、老爺、老一輩、衰老。

“打”在《大綱》的四個等級詞表中共收錄7個義項、21個詞，依次是：打（動詞）、打算；打扮、打倒、打擾、打聽、打針；打（介）、打敗、打擊、打架、打交道、打量、打破、打掃、打仗、打招呼；打發、打獵、精打細算、毆打。

單音詞如此龐大的構詞能力，衍生出大量的詞匯，新構成的詞匯必定包含許多同義詞或近義詞，這些詞匯對留學生來說，容易混淆。如上例中的“打、毆打、打架”是近義詞，但是彼此不同，又如“老人、老師、老鄉”同為表人的名詞，但是其中“老”的意義各不相同。若缺乏系統的分類、歸納和研究，會對留學生全面學習漢語詞匯帶來很大的困難。

3.同音異義和多音異義的單音詞需要重點區分

由表2可知，甲乙丙丁四個等級詞中同音異義、多音異義的單音詞總數雖然只有364個，其在大綱單音詞總數的占比不多（18.8%），但是因其多為高詞頻單音詞，且形同異義，又間或同音或多音，容易造成漢語學習者在詞音、詞義、使用上的偏誤，具有一定的學習困難。特別是初級詞匯中這兩類單音詞有238個，占總數的65.4%，如同音異義的“過1（guò，過新年）、過2（guo，吃過飯再走）”，又如多音異義的“好1（hǎo，好朋友）、好2（hào，為人好表現）”，這些初級單音詞大都要求學習者做到聽說讀寫“四會”的掌握，在初級詞匯教學上更需要重點辨識區分。

三、漢語國際教育中單音詞的教學策略

呂必松（2005）曾經總結出解釋詞義義項的6種主要方法：實物或圖片解釋；同義、反義詞解釋；語素義解釋；類比法；情景敘述；以舊釋新③。這些方法是利用語言和非語言對字和詞進行講解的方法，對單音詞教學有一定借鑒作用。

（一）以詞義教學為核心，理順詞義脈絡

在單音詞教學中，應以詞義講練為教學核心，詞義講解大致可分為形象說明、母語與目的語一一對譯、運用已學目的語進行新詞詞義替換等方式，同時在教學中要靈活實施。

以《大綱》中甲級單音詞“見”字為例，查閱《現代漢語詞典》得知，“見”字作為單音詞時有兩種情況：

一是現代漢語“見”讀為“jiàn”，共有8個有詞義，按照義項的發展脈絡和使用頻率情況分別是：①（詞性為動詞）看到；②（動詞）會面，跟別人碰面；③（動詞）碰到，接觸；④（名詞）對事物的認識和看法；⑤（動詞）看得出，顯現出；⑥（動詞）聽到；⑦（動詞）指明文字的出處或者參看的地方；⑧（動詞）用在某些動詞（多為視覺、聽覺、嗅覺等有關）后面，表示感覺到，中間可插入“得”“不”?！冬F代漢語詞典》中詞的義項排序，可以使學生學習該詞時同步理解詞義的發展，也利于學生記憶詞義和使用范圍。在教學的每個階段不斷地增加該單音詞義項的講練，豐富詞語的文化內涵，對詞義義項進行拓展和利用義項進行搭配使用。

二是古漢語中存在的語音是“xiàn”，多出現在古文中，以單獨使用為主，古漢語中“見”字的義項為：（動詞）同“現”，顯現、露在外面。通過了解古義，對學生在學習現代漢語“見”的詞義發展時有一定的幫助，現代漢語“見”中有些義項能從古漢語的使用中推導出來，進而理解詞匯意義和使用范圍；根據單音詞的詞義義項在多音詞組合上的運用、引申，使單音詞和多音詞在詞匯教學上不會出現脫節。

（二）音形義相結合，分階段辨析多義、易混單音詞

由上文可知，初級詞匯中有1028個單音詞，占33.7%，且占《大綱》單音詞總數（1930個）的53.3%。其中單音詞在甲級詞中占比高達44.63%，有461個。面對這么多需要“四會”的常用單音詞，漢語學習者要全面掌握其詞義、讀音和書寫有較大的困難。鑒于漢語國際教育的獨特性和教學對象的特殊性，單音詞教學的另一個方法是將單音詞的義、音、形結合在一起進行系統地教學。endprint

就形態而言，單音詞的結構和語音形式單一，大部分單音詞的功能和詞義或多或少地由單音詞的外部形態表現出來。單音詞的詞義完美地體現在與其他詞的組合之中。在教授單音詞詞義時，正確辨析同音、同義、多音、多義的單音詞時，建立完備的音、形、義的聯系和區別。初級階段主要是認識單音詞的基本的、常用的意義；中級階段增加單音詞義項的講解、并且區分義項的語法意義和使用新義項時該單音詞的詞性，鞏固舊單音詞的同時避免學生母語負遷移的作用；高級階段抓住單音詞各個義項的辨析，正確使用單音詞，剖析單音詞蘊含的文化義，豐富單音詞的表達，同時注重與漢語語法、詞匯的聯系。

以《大綱》中甲級單音詞“見”字為例，在字形方面：參閱《說文解字》，漢語“見”屬于會意字，“見，視也。從兒從目。凡見之屬皆從兒”，從“形”這一方面可以使學生記住書寫和辨析該單音詞的形狀，甲骨文的字形是上面為“目”，下面為“人”，在人的頭上加上眼睛，就是為了突出眼睛的作用，因此“見”的本義和引申義大多與眼睛的作用相關，利用造字法簡要說明該單音詞的結構，便于留學生掌握該詞的書寫和識記。

針對單音詞的同音異義、多音異義等現象，采取以所學單音詞為基點，放射性覆蓋近義詞、反義詞之間的搭配，對單音詞進行有效的判別，為詞匯教學作進一步準備。

（三）注重語境教學法講練單音詞

語境屬于詞的語用范疇，詞的語用意義受到詞使用時語言內外因素的制約，詞義的確定離不開所在的語言環境，同時詞所在的環境也會制約詞義義項的選擇。

單音詞教學應該是動態的，要教會學生如何使用和表達這個詞。單音詞的使用受到語言環境的制約，才使某個單音詞有了某種特定的含義。一方面，注重語境教學有利于留學生理解單音詞的詞義，達到掌握和運用單音詞的目的；另一方面，注重語境教學，也有助于留學生培養和提升在語境中猜測詞義的能力，達到舉一反三的目的。

單音詞學習主要靠語言環境的反復重現來積累。當學生嘗試使用單音詞遇到挫折之后，在往后的學習中會回避新詞的運用。教師在單音詞教學中可以嘗試創設各種語境使學生運用新學的單音詞，例如可以提供語境讓學生用新詞造句或者組詞，在各種語境中操練單音詞的詞義使用，適時糾正學生的錯誤。在單音詞教學過程中要預防過度使用某一教學法，應當靈活運用不同的教學法。

四、結語

單音詞教學是漢語國際教育詞匯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據單音詞使用頻率高、形式單一、義項多等特點，結合現階段漢語國際教育目標和實施情況，本文主張在單音詞教學中采用以詞義教學為核心，形、音、義相結合，充分利用語境教學法等方法，切實提高單音詞教學乃至詞匯教學質量。

注釋：

①王世友.現代漢語單音詞的范圍、性質和地位[J].語言文字應用，2000，（1）：83.

②這里的同音異義單音節詞，不包含如“打（dǎ，如：打人、打電話、打毛衣……）”這種多義詞情況。

③呂叔湘.呂叔湘文集（二）[C].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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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Vocabulary teaching is an integral part in Teaching Chinese to Speakers of Other Languages （short for TCSL）.Monosyllabic word teaching is one part of vocabulary teaching of TCSL.In nowadays，vocabulary teaching of TCSL focuses on multi-syllable words（mostly two-syllable words），and the teaching of monosyllabic words lies in a weak position.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istribution of modern Chinese monosyllabic words in The Level Outline of Chinese Words and Character，and investigates the difficulty of teaching Chinese monosyllabic words in TCSL.Finally，it explores the principle and methods of teaching monosyllabic words in TCSL.

Keywords：TCSL；Modern Chinese；monosyllabic words；items of meaning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