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冰球 展望北京

何歡

一個月前，韓朝球員在平昌冬奧會冰球賽聯手征戰；美國女隊苦戰近百分鐘，點殺夙敵加拿大隊，20年后重圓金牌夢；德國隊靠一批籍籍無名的草根球員打天下，一路爆冷摘得銀牌，用鐵血的戰斗風格創造了又一個奧運冰球的黑馬神話；年近40歲的“冰上魔術師”達蘇克身披紅色戰袍征戰冰場20年后，帶領俄羅斯奧運球員隊贏下決賽，成為世界上唯一集奧運金牌、世錦賽金牌、北美冰球聯盟斯坦利杯冠軍和大陸冰球聯賽加加林杯冠軍于一身的全冠王。

圍繞平昌冬奧的冰球大戲，許多新的討論已催生，話題更加奪人眼球。這些討論決定著4年后北京冬奧會上將有一場怎樣的冰球盛宴。

點球戰 天使還是魔鬼

2月21日，捷克前鋒庫卡爾在男子冰球四分之一決戰射中點球，將美國隊淘汰出局。一天之后，同樣是加時賽打平后點球決勝，美國女子冰球隊靠戴維森雜耍般的美妙入球絕殺加拿大隊，繼1998年之后，又一次拿到冬奧金牌。

這是兩場場面驚心動魄、判罰公正合理的比賽，但是在媒體中卻引起了爭議：點球決勝，真的能夠體現公平、公正的奧運精神嗎？

率先發難的是《今日美國》專欄作家馬丁·羅杰斯。他認為，美、加球員在女子冰球金牌戰中表現完美，過程精彩、刺激，美國隊奪金也名至實歸。但是，最終決勝的方式卻令人遺憾?；ド潼c球，讓運氣主導了比賽。羅杰斯說：“這可是奧運會，許多運動員為了金牌的夢想，在4年內犧牲了很多。一個更加合理、更能展示球員競技水準的賽制才是公平的。奧運會金字招牌上書寫的是更高、更快、更強，而不是運氣更好?！?/p>

毋庸置疑，冬奧會冰球賽制確實有些復雜和凌亂。小組賽三節60分鐘的常規時間如果打平，要進行5分鐘3對3的加時賽。淘汰賽階段加時模式改為4對4的10分鐘比賽。決戰又把4對4的加時賽延長為20分鐘。幾種模式的加時賽都是金球制勝，如果沒有進球，雙方要進行點球大戰。

相比之下，職業聯賽更信奉“不讓運氣主導輸贏”的理念。進入季后賽之后，比賽就變成了“一戰到底”模式。常規時間打平，便是20分鐘的加時戰。如果沒有進球，休息十幾分鐘后，再進行下一節加時，直到有一方進球才算分出勝負。

ESPN等強勢體育媒體也加入到對冬奧冰球賽制的質疑中，理由很簡單，NHL、KHL等職業聯盟已經為“更純粹的冰球比賽”提供了范本。國際冰球聯合會和國際奧委會有必要改進引發爭議的賽制。

面對媒體的呼吁，國際冰球聯合會主席法賽爾的回應相當干脆：“沒門兒，我們不可能沒有時間限制地讓比賽一直打下去?！?/p>

支持法賽爾的人們也有自己的主張。與商業性的聯賽不同，奧運冰球戰一般是在一兩個場地中集中進行，場地從早到晚循環使用，開場和收場都有著嚴格的時間限制。此外，比賽時間的不確定會為轉播商和世界各地的觀眾帶來不便，更會影響奧運會整體的運行安排。

3月19日，北美女子冰球職業聯賽季后賽四強戰，中國昆侖鴻星隊通過三個加時114分鐘的比賽取得1比0的勝利，全程一共耗時4個多小時。顯然，這種“放飛自我”的比賽方式在冬奧會上無法施行。

法賽爾強調，互射點球是冰球比賽的一部分，會讓比賽更加刺激。他說：“足球是世界第一運動，點球決勝也是世界杯的規則，我們應該接受這種方式。我建議，輸球的一方不要試圖改變規則，而要努力練好射點球的技術?！?/p>

當然，法賽爾也清楚，他的這些解釋很難說服那些自認為“冰球血統正宗”的北美媒體。

加拿大《國家郵報》記者羅伯·朗雷在總結平昌賽事時表示：“我們對4年之后北京冬奧會上美、加冰球的金牌對決充滿期待。但是，我希望看到一場真正的團隊冰球賽，而不是一場互射點球?！?h3>東道主 直通車還是外圍賽

平昌冬奧會上，作為東道主直接進入決賽圈的韓國男女冰球隊沒有贏下一場比賽。

即使分在競技水準較弱的B組，韓朝女隊面對歐洲球隊還是吃到了兩場0比8的慘敗。與亞洲冠軍日本隊的小組賽上，她們實現突破，打入了冬奧會上的第一球。韓國隊去年世界排名僅是22位，在冬奧會開始前加入多名朝鮮球員，位列最后一名實屬正常。韓朝女子冰球的勝利并不在競技層面。

為了打好本土冬奧會，韓國男隊經歷了4年的艱苦籌建，甚至從北美歸化了多名非韓裔球員，希望能夠用最短時間增強實力。去年世錦賽，韓國男隊破天荒地打入了頂級組，世界排名也接近前20位。

突然爆發出的好成績，以及NHL頂級球星無法參賽，使韓國球迷對男子冰球隊產生了更上層樓的期盼。但冰冷的球場并沒有因東道主觀眾的熱情而升溫，韓國在12支參賽隊中唯一一場未勝，排名末位。即使歸化門將達爾頓神奇發揮，4場比賽還是凈吞12球。淘汰賽階段，韓國隊與世界勁旅芬蘭隊血拼出2比5的比分，算是一次值得稱道的謝幕。

平昌冰球戰顯示，東亞球隊與世界冰球強隊間的差距正在縮小，但還說不上接近。

韓國冰球沒有打好，4年后 ，中國男女冰球隊是否有機會登上奧運舞臺，這個問題又一次困擾著中國的球迷和冰雪管理部門。但是，國際冰球聯合會似乎已有答案。

依照近幾年的規則，每屆冬奧會冰球戰共有8支女隊和12支男隊參加。參照冬奧運舉辦前兩年的世界排名，前五位的女隊和前八位的男隊直接入圍。此外，還有兩支女隊和三支男隊將從奧運外圍賽中晉級。余下的男女各一個名額自然留給了東道主隊。

韓國隊在冬奧會開始前加入多名朝鮮球員，位列最后一名實屬正常，韓朝女子冰球的勝利并不在競技層面。

從近40年的奧運歷史來看，除了今年的平昌之外，1984年的薩拉熱窩，1998年的長野，2006年的都靈，舉辦國都算不上傳統冰球強國，男隊當時都沒能力在世錦賽頂級組作戰，世界排名一般在20-25名之間。在那幾屆冬奧會中，東道主球隊與世界頂級強隊交手，經常會打出0比7、0比8的大比分。

國際冰聯和國際奧委會對東道主冰球隊這種“陪太子讀書”的角色似乎并不在意。雖然沒有像其他世界球類項目的大賽那樣，允諾東道主一個決賽圈席位，但是歷史上，這兩個擁有冬奧冰球決策權的機構從未將任何一支東道主男隊和女隊扔到競爭激烈的外圍賽中。

中國女冰隊曾經殺入冬奧四強，如今排名世界前18位。面對未來的北京冬奧會，以東道主的身份拿到一個決賽圈席位沒有爭議。近年一直排名世界30位以下的中國男隊是否有資格亮相決賽圈，確實讓人擔心。

就在平昌冬奧冰球戰鳴金的當口，國際冰聯主席法賽爾第一時間為4年后的東道主送上“定心丸”：“我們正在考慮為中國男女隊開通2022年的直通車。國際冰聯全會將會討論這件事?！狈ㄙ悹栂蚓奂谄讲母鲊浾弑硎?，自己未來4年的首要工作就是讓北京冬奧會的冰球賽辦成最成功的一屆賽事。東道主冰球隊的參賽是成功的一個保障。

國際冰聯的思路相當清晰，與其出現中國男隊面對難度奇大的外圍賽自暴自棄，不如早早給東道主晉級門票，鼓勵他們抓住4年的大好時光，完成實力的突破。

“中國冰球這兩年有了長足的進步，他們選拔了優秀的球員，參加KHL和WCHL這些高水平的冰球聯賽。他們正在努力打造具有競爭力的國家男女隊”，法塞爾對昆侖鴻星俱樂部正在探索的模式做出了直接肯定，同時也表示，通過2022年冬奧會讓冰球運動在中國得到廣泛推廣，這也是國際冰聯的重要使命。

參賽資格的懸疑似乎正在云開霧散。但是，中國冰球屆時將以什么樣的水準亮相世界最高舞臺，這是下一個難題。

NHL球員 來還是不來

加拿大著名冰球撰稿人肯·坎貝爾在平昌冬奧冰球賽揭幕戰前兩天，寫出了下面的文字：“從后天開始，一直到未來的兩周，我將抵制NHL的比賽。我不看任何一場比賽直播，不為NHL聯賽寫任何一篇稿子。希望大家也跟我一樣抵制這個聯盟，他們鼠目寸光、氣量窄小，為了眼前的一點利益，禁止自己的球員去參加冬奧會?！?/p>

去年4月4日，NHL向媒體宣布：“我們深思熟慮制定2017-18賽季的整體比賽賽程，在這個賽程中沒有安排冬奧會的歇賽期。這意味著聯盟中的所有球員都不會參加平昌冬奧會的比賽。以后，我們也拒絕相關問題的討論?！?/p>

頂著來自媒體、球迷和球員們的巨大壓力，NHL最終選擇了與國際冰聯和國際奧委會分道揚鑣?？嗟?年，熱盼奧運冰球大戲的人們倍感失落。

與其他球類項目不同，冬奧會的比賽是冰球項目唯一最高水準的國家級別競爭。自1998年允許職業球員參加冬奧會之后，奧運金牌便成為所有球星的終極夢想。過去的20年，匯集世界90%一流選手的北美冰球職業聯盟NHL曾一直為球員代表各自國家征戰冬奧會大開綠燈，全面調整賽程，停掉室外經典賽、全明星賽等賺錢項目，將冬奧會視為向全世界展示聯盟形象的良好機會。

但是，隨著冬奧會冰球賽的口碑直線增長，國際冰聯和國際奧委會名利雙收。做出一系列讓步的NHL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奧運策略。球隊老板有自己的煩惱，奧運年的賽季被拉長至少三周，運營成本必須增加。明星球員在奧運期間意外受傷，也會讓球隊平添負擔并影響戰績。在亞洲舉辦冬奧會，需要球員長途跋涉，適應完全不同的時差，這會直接增加各種風險。

不再為冬奧會添磚加瓦，重新打造自己的比賽品牌“冰球世界杯”，NHL聯盟和球員協會兩年前便達成了共識。

由于缺少了NHL球星，平昌冬奧會男子冰球賽無疑是近20年來競技水準最低的一次?，F場觀眾人數和電視收視率明顯下降，廣告商也不買賬。4年后，NHL球員能否重新出現在奧運賽場，顯然是人們當下十分關心的話題。

其實，早在本屆冬奧會開幕之前，國際冰聯主席法賽爾就急不可耐地表示：“北京冬奧會一定會是一屆更好的冬奧會，世界上最好的球員都要參加?！?/p>

國際冰聯和奧委會拒絕為上百名NHL球員提供上千萬美元的比賽保險，這曾是NHL不愿參加今年冬奧會的理由之一。面對平昌冰球賽場上缺少明星的尷尬，法賽爾這次也改變了口吻：“錢不是問題，為了球迷的利益，為了奧運會，我沒有選擇，總會找到解決辦法?！?/p>

奧運會剛剛結束一周，NHL總裁加里·貝特曼也回應了記者的追問：“是否允許球員參加北京奧運會，這件事我們還沒有決定，還有4年的時間來討論這個問題?！?/p>

與貝特曼的圓滑表達不同，一周后，NHL副總裁比爾·戴利則釋放出積極的信號。在德州奧斯丁舉行的一次記者會上，戴利表示：“今天不是正式的新聞發布，但是，我們很有可能去參加北京冬奧會?！?/p>

美聯社在報道中做出解讀：“面對中國巨大的市場潛力，看中商業利益的NHL想必會做出與今天不同的選擇?！?/p>

除了商業上的誘惑，NHL實際上正在面對來自美、加兩國冰協組織和球員的巨大壓力。由于只能派出三流選手參賽，北美的兩支國家隊都未能在平昌男子冰球比賽中取得好成績，加拿大隊更是被迫終止了冬奧會三連冠。

如果連續8年無法參與冬奧會，整整一代球員將失去在世界頂級舞臺建立功勛的機會。遇到媒體和球迷的抗議，再失去球員的支持，NHL的根基無疑會徹底動搖。北京冬奧，NHL球星來還是不來，也許需要在相關各方長時間充分角力之后，答案才能揭曉。

但也有另一種可能。今年9月，加里·貝特曼將帶領他的明星球員來到北京，參加第二屆“NHL中國賽”。那時候，這個精明強干、洞悉時務的小個子也許會給中國和全世界的冰球迷帶來令人驚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