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獨立貪污犯監獄問題初探

賀 銜

(貴州大學 法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監獄類型的分類是一項重要的課題，也是衡量監獄發展水平的重要標志。我國的監獄分類,從古代“畫地為牢”到清朝以前多系無限制的混羈雜居，從清末開始至新中國成立前的半個世紀中,只是按性別、年齡進行分類，今天已發展成多樣化分類模式。近年來，我國對不同的罪犯進行分別關押，施以不同的矯正措施，是行刑科學化和行刑個別化的要求。薩瑟蘭提出的“不同交往理論”對監獄的分類使罪犯能夠得到更好的改造，以此理論為出發點，結合我國近年來“嚴懲貪腐”的時政要求提出新的監獄分類設想——建造獨立貪污犯監獄。

一、監獄分類設想的基礎——不同交往理論

(一)不同交往理論概述

不同交往理論(Different Association Theory)又稱“差異交往理論”“隨意交往說”，是犯罪社會學家埃德溫·薩瑟蘭對現代犯罪學最重要的貢獻之一，與緊張理論和社會控制理論并稱為“美國犯罪學中最重要的三種理論”。該理論引起了很多有關同伴群體問題的研究，被譽為“美國犯罪學說中最流行的原因學說”，它打破了傳統理論從生物和心理異常探討犯罪行為原因的研究定式格局，將關注點從“不正常的人”的犯罪行為轉換到“正常的人”是如何學習犯罪行為的問題上，認為一個人由于與有犯罪傾向的個人或者群體之間經常和密切的交往，通過文化傳播過程學會了犯罪，并認為犯罪的可能性取決于它的年齡、與別人接觸的強度、以及與守法者和違法者接觸的比率，牢固的確立了“犯罪行為是習得的”這一觀點。

不同交往理論的第一次系統表述共有七條，后來薩瑟蘭對此作出修訂概括為九個方面：(1)犯罪行為是學習得到的。這首先是對那種認為犯罪是遺傳或天生的觀念的否定，一個人如果不通過學習過程，也不會犯罪。(2)犯罪行為是在與其他人交流的互動過程中學會的。這種交流還包括了通過手勢等形體動作的方式進行的交流。(3)學習犯罪行為主要發生在親密的人群中。這表明了那些間接的、非個人面對面的交流方式，如電影、報紙等對犯罪只起到了一種相對不重要的作用。(4)在犯罪的學習過程中，包括了學習：1)從事犯罪的技能，這種技能有時很復雜，有時卻很簡單；2)特定的動機、驅動力、合理化的方式和態度。(5)這種犯罪的特定動機和驅動力，是從對法律規范的贊同和不贊同的不同方式中得到的。(6)一個人之所以犯罪是因為他所處的環境中贊同違法的觀念壓倒了贊同遵守法律的觀念。(7)不同交往也許會隨著交往的頻率、交往的持續時間、優先級和強度的不同而不同。這就是說，在這些方面，贊同違法的與贊同守法的觀念在以上幾個方面是不同的。(8)通過交往得到的學習違法犯罪或者守法的榜樣的過程，與其他任何學習過程涉及的機制是相同的。(9)雖然犯罪是一種通常意義上的需求和價值的表達，但是我們不能通過這種表達來解釋犯罪，因為合法行為也表達了這種通常的需求和價值。

(二)不同交往理論運用于監獄分類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這句話表明既然與犯罪者的密切交往會導致非犯罪人習得其犯罪方法和心理，那么若將犯罪人與某些對犯罪絕緣的個體放在一起，犯罪人可能會“改惡向善”。在監獄中，許多具有不同犯罪技術與犯罪心性的罪犯被關押在一起長期接觸，必然導致他們之間相互交流學習犯罪技巧和心得，形成“交叉感染”，所以對監獄做出細化型的分類是很有必要的。眾所周知，貪污賄賂犯罪的主體是從事公務的國家工作人員，而這類犯罪主體按照薩瑟蘭的另一犯罪理論，他們被稱為“白領犯罪”，又稱紳士犯罪、斯文犯罪，白領犯罪者大多擁有較高的社會和經濟地位，通常利用職務進行犯罪，他們實行的犯罪(貪污賄賂犯罪)與其他的暴力性、慣犯的犯罪心理和手法不同。在對他們進行改造后，雖然不能恢復其原有職位，但基于此前的高學歷與工作經驗等仍然能找到謀生的工作，繼續為國家和社會做出貢獻。如果這類罪犯在監獄改造的過程中，因為與其他類型的罪犯接觸而學習到或沾染到新的犯罪心理、技巧與手法，那么監獄便成為轉化犯罪心理的地方而不具有改造的作用了。綜上所述，建造獨立的貪污犯監獄是十分必要的，其目的并不是為了給“落馬官員們”提供一個“落馬軟墊”即特殊待遇，而是要杜絕此類犯罪者與其他具有暴力性、慣常性的罪犯的“交叉感染”，避免此類罪犯在出獄后習得新的犯罪技巧，增添新的犯罪習性而走向另一條犯罪之路。

二、國外關于獨立監獄問題的研究及實施狀況

西方國家的監獄制度有很長的發展歷史，這些國家一般都有一套完備的監獄法規，有的國家采用單行的監獄條例，例如英國、意大利、瑞典等；有的國家在刑法典或刑事訴訟法典中專門規定了“監獄與犯人”等章節，例如美國。西方國家的政治、經濟、社會及歷史文化的背景不同，監獄制度的規定也不同。

(一)美國的監獄制度

美國聯邦監獄與感化院的設計和規模大小,限制于一個完整體系。該體系是按照犯人所犯罪行的性質、犯人的特點和精神狀況明確地對犯人進行恰當的分類和隔離的,并且對入監的犯人,根據不同情況規定不同的紀律措施、看管和治療方案。加利福尼亞的監獄制度被普遍地認為是美國最先進的制度,它規定把罪犯送進接受指導中心，罪犯在那里受六個星期的測驗和診斷，初次診斷關系到按關押的情況如何對各個罪犯進行分類的問題。加利福尼亞洲法典第50、79段規定：“分析性地考查分類工作,包括對每個犯人的科學研究,研究他的經歷和歷史,造成他犯罪行為的原因和對他的案情的建議,以及對犯人進行以改過自新和保護社會為目的的培訓和雇傭?！泵绹€設有女犯教養顧問委員會和聯邦婦女改造所。顧問委員會是由美國總統指定四位杰出的人士無報酬服務,四年一任,協助美國執法檢察官、監獄管理局局長和聯邦婦女改造所所長的工作。該會主要任務是提出以什么方式和方法來訓練和管教女犯,以便使她們在獲釋前或假釋時能適應她們的職業。

從美國監獄的分類管理可以看出：監獄的過份擁擠、累犯率的上升、獄中暴動、自殺的頻繁發生，所以根據罪犯的性格特點、背景經歷、犯罪性質來對其進行相應的監獄管理是有必要的。雖然目前美國監獄制度仍舊未提出關于貪污犯單獨監獄或獨立關押問題，但從監獄的發展進程可以看出這種方式除強調對犯人的管理和改造外，更有助于犯人發揮其積極優勢重返社會。

(二)印尼建有囚禁貪污犯的特別監獄

2008年印尼政府宣布，將在一些大城市興建一批囚禁貪污犯的特別監獄，此舉被視為政府加大肅貪力度的新舉措。根據印尼當地新聞報道：“在印尼，給官員送禮被視為正常行為，符合當地的習俗。然而，時下送禮大多變成賄賂行為，從而導致貪污案件高發。每逢開齋節，行賄受賄便大行其道。近來更是頻頻有政府要員以及司法、金融部門的高管被控貪污，另外還有多名國會議員因貪污而受審?！?這些現象證明貪污不僅發生在行政部門，立法和司法部門也不能幸免。目前，印尼設有婦女、兒童、毒品犯三種特別監獄。由于越來越多的牢房收容貪污犯，使監獄爆滿，并帶來嚴重的管理問題，當局不得不考慮興建特別監獄來收容這些貪污犯。雖然印尼當局設立貪污犯獨立監獄的初衷是為了緩解監獄容量問題，但建立獨立監獄是為了能更好的對罪犯進行分類管理，其主要目的也是為了使各類罪犯在監獄中不形成魚龍混雜的狀態。從其之前對女性、兒童、毒品犯設立獨立監獄可知，皆是出自對女性、兒童犯人的保護，也杜絕毒品犯與其他罪犯進行交叉感染，所以此次的貪污犯獨立監獄建造目的想必也是對此類罪犯進行保護與科學管理。

三、我國監獄的現狀

(一)我國監獄的分類與管理

監獄分類是否科學合理，直接影響著監獄安全穩定性、監獄教育改造的針對性。新中國成立后，我國監獄類型的分類經歷了長期規劃和探索,積累了豐富寶貴的實踐經驗。

我國監獄主要依據罪犯性別、年齡、服刑流程、原判刑罰輕重、監獄關押規模、警戒度、隸屬性質、地理位置、主體產業以及特殊功用和目的等將監獄劃分為不同類型。具體如下：(1)按罪犯的性別不同，分為男子監獄和女子監獄；(2)按罪犯是否成年，分為未成年犯管教所和成年犯監獄；(3)按罪犯的服刑流程不同，分為中轉監獄、入監監獄和出監監獄；(4)按罪犯的原判刑罰輕重不同，分為重刑犯監獄和輕刑犯監獄；(5)按監獄的關押規模不同，分為大型監獄、中型監獄和小型監獄；(6)按監獄的戒備等級不同，分為高度戒備監獄、中度戒備監獄和低度戒備監獄；(7)按監獄的隸屬性質不同，分為部屬監獄、省屬監獄和市屬監獄；(8)按監獄的地理位置不同，分為城市監獄和農村監獄。由于受監獄布局調整和關押點收縮等因素，農村監獄與城市監獄的區分界限已不明顯；(9)按監獄的主體產業不同，分為工業監獄和農業監獄。

(二)中國第一監獄——“秦城監獄”

秦城監獄位于北京市北部，是中國最著名的監獄之一，曾關押過眾多高級別囚犯，被譽為“中國第一監獄”。秦城監獄先后關押過國民黨首要戰犯、各類大案要案的案犯、美蔣特務等，還有文化大革命中被林彪、“四人幫”反革命集團迫害的許多中央領導同志。統計資料顯示，2004—2014年來被查處的副省(部)級以上高官超過100人。其中，除8人被執行死刑外，被判死緩的占11%，無期徒刑者占8%，有期徒刑10年以上者占21%，有期徒刑10年及10年以下者占15%。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被關押在秦城監獄，或在此服過刑。如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原公安部副部長李紀周，原國家統計局局長邱曉華等等。這所監獄的存在與本文建造獨立貪污犯監獄的構想不謀而合，但區別在于秦城監獄僅關押高級別囚犯，而本文所構想的監獄則是關押各級別貪污犯而不僅是高級別囚犯。

四、建造貪污犯獨立監獄的弊端及解決辦法

某些貪污犯道德品質低下，他們忘記了自己的權力是用來為人民服務的，把為老百姓解決問題的權利和義務當作了滿足自己私欲的工具。這些貪污受賄者對權力有著與一般人所不同的“深刻”體驗，他們把權力的得失與自身的榮辱、威望乃至個人的政治地位、經濟利益緊緊地聯系在一起，認為權力是至高無上的，是政治資本轉化為經濟資本的保障，是把手中所擁有的公共權力轉換為自己個人經濟利益和財富的橋梁。一旦權力到手，他們就濫用職權，利用黨和人民賦予的權力瘋狂地危害黨和人民的事業。當他們的本質暴露在廣大群眾面前時，引起的是全國人民的憤恨。關于建造此種獨立監獄，由于是針對貪污犯的獨立監獄，可以預想到在提出此構想時會引發一系列的爭議，例如為“落馬官員”提供“軟墊”，使其在監獄中享受與其他罪犯不同級別的特殊待遇或者耗費國家財產、資源等問題。

在建造貪污犯獨立監獄時，可以仿效印尼以大城市為試點的方法。由于我國城市較多，我國可以每一省的省會城市為試點，各個直轄市也可建立獨立的貪污犯監獄，經濟較發達的省份根據其情況可建立多個獨立監獄，但建立此監獄必須與其收監情況、罪犯人數相適應，不可浪費資源。每一個地區的貪污類罪犯由省會或直轄市的獨立監獄收監和進行矯正，在獨立監獄中不再以市、縣、村等劃分其他等級制度。獨立貪污犯監獄除收監的罪犯全為貪污犯這一點不同于其他監獄外，在設施條件、矯正程度、安全防護等方面都應該與其他普通監獄相同，并且獨立監獄應做到公開化和透明化管理，讓廣大群眾了解到貪污犯在獨立監獄中是正常的收監和矯正，并不存在特殊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