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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西蒙·玻利瓦爾的外交思想*①

2018-04-03 23:23孫若彥
關鍵詞:玻利瓦爾拉丁美洲西蒙

孫若彥

( 山東師范大學 歷史與社會發展學院,山東 濟南,250014 )

西蒙·玻利瓦爾(Simón Bolívar,1783—1830)不僅是19世紀拉美獨立運動的杰出領袖之一,也是那個時代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杰出外交家。我國學者對玻利瓦爾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政治、軍事思想以及大陸團結聯合思想,而對他的外交思想鮮有論及。*參見下列成果:羅榮渠:《論西蒙·玻利瓦爾的世界歷史地位——為美洲第一革命巨人誕生二百周年而作》,《拉丁美洲叢刊》1983年第3期;張虎生:《論玻利瓦爾倡導拉美團結思想的重大意義》,《拉丁美洲叢刊》1983年第3期;洪國起:《玻利瓦爾堅持大陸團結聯合反殖的對外政策》,《拉丁美洲叢刊》1983年第3期;肖楓:《論玻利瓦爾的拉美聯合思想》,《世界歷史》1983年第3期;洪國起:《玻利瓦爾與拉丁美洲一體化》,《南開學報》1999年第5期;黃邦和:《論西蒙·玻利瓦爾的大陸主義》,《武漢師院學報》1983年第3期;羅志田:《關于玻利瓦爾的美洲一體化思想》,《四川師范大學學報》1985年第4期;樊英:《論西蒙·玻利瓦爾的民族主義思想》,《湘潭大學學報》1998年第2期。本文試圖通過對玻利瓦爾在獨立運動中外交活動的歷史回顧和分析,梳理玻利瓦爾外交思想的形成和演變。國際主義教育及在歐洲和美洲的經歷使得玻利瓦爾具有了比同時代的拉美人更加全球化的視野,在波瀾壯闊的獨立運動中逐漸形成了他自己的外交思想。獨立運動初期,他認為新獨立的西屬美洲國家能夠成為大西洋世界權力體系的一部分,成為世界政治中的一股重要力量。獨立運動后期,玻利瓦爾提出了美洲聯盟的思想并開始致力于建立一個包括所有拉美國家的聯盟。1826年巴拿馬大會失敗后,他將計劃降低為建立由玻利維亞、秘魯、大哥倫比亞組成的安第斯聯邦。但是,由于地區分離主義勢力和國家間沖突,建立安第斯聯邦的計劃最終還是失敗了。玻利瓦爾外交理論的一個重要內容是如何處理西屬美洲與美國的關系。獨立運動中與美國的交往經歷使他逐漸形成了“兩個美洲”的思想。玻利瓦爾的大西洋世界外交和西屬美洲聯盟的實踐盡管均未成功,但他的外交思想卻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外交思想遺產。

一、國際主義視野和大西洋世界外交

玻利瓦爾的家庭出身和早年教育背景使他受到了自由主義啟蒙教育的深刻影響,培養了跨越美洲和歐洲的國際化視野。但是,玻利瓦爾的國際思想更多來自于他所領導的波瀾壯闊的拉美獨立運動的實踐。在獨立運動的歷史進程中,他堅信擺脫西班牙殖民統治的西屬美洲必定能夠成為國際舞臺上的重要政治力量。在獨立運動的初期,即1810—1816年間,獨立運動取得的成果和國際援助很少,玻利瓦爾的聲望也很小。1816年后,玻利瓦爾發起了軍事和外交攻勢,保證了大哥倫比亞在1821年事實上的獨立。但與他的期望相反,無論是拿破侖戰爭后的和平協議還是1820年西班牙自由主義起義者都沒有給予美洲的獨立以承認。西班牙美洲的命運與歐洲的外交相聯系,但并不像玻利瓦爾想象得那樣對歐洲舊世界那么重要。

19世紀初,委內瑞拉的經濟繁榮和海外貿易為玻利瓦爾的國際主義視野和世界意識提供了豐富的背景。當時的委內瑞拉作為西班牙在拉美的一個都督轄區,瀕臨加勒比海,交通便利,是南美富饒的熱帶作物產地。與海外的可可和煙草貿易使其不僅與歐洲和加勒比的殖民地保持著十分活躍的商業關系,還使委內瑞拉卷進歐洲在新世界的爭奪及海盜掠奪。18世紀后期,西班牙為了抵御其他歐洲國家在美洲的貿易競爭,獨占貿易收益,準許殖民地之間進行自由貿易。1789年,這一規定擴展到委內瑞拉,使其擁有了更大的貿易自由。隨之而來的委內瑞拉的經濟繁榮比起那些產蔗糖的加勒比群島以及墨西哥或秘魯盡管仍非常有限,卻擴展了委內瑞拉知識精英的全球視野和世界意識。

考察玻利瓦爾的個人經歷,也可以發現他之所以具有廣闊的國際視野絕非偶然。1783年7月24日,西蒙·玻利瓦爾出生在加拉加斯一個土生白人貴族家庭。他的祖先是16世紀末移居委內瑞拉的巴斯克人。他的家庭當時在加拉加斯享有顯赫的經濟和社會地位。玻利瓦爾的父親唐·胡安·維森特·德玻利瓦爾—龐特上校在玻利瓦爾未滿3歲時便去世了,教育孩子的重任便落到了他母親的肩上。玻利瓦爾的母親是一位聰明文雅的婦女,她把這個家庭及擁有的萬貫財產掌管了起來。但在1792年,他的母親也去世了。玻利瓦爾先是跟外祖父一起生活,在此期間他曾在西蒙·羅德里格斯(Simón Rodríguez)家里度過了一段時光。羅德里格斯是委內瑞拉杰出的教育家和社會改革家,是對玻利瓦爾影響最大的人。玻利瓦爾從羅德里格斯那里初步接受了歐洲啟蒙主義思想教育,他們之間也從此建立了長久的友誼。在加拉加斯,玻利瓦爾還接受過被譽為“美洲導師”的安德烈斯·貝略(Andrés Bello)[注]安德烈斯·貝略(Andrés Bello,1781-1865),委內瑞拉和拉美著名學者和教育家。1810年隨玻利瓦爾出使倫敦,謀求英國對委內瑞拉獨立運動的支持。后留居英國19年,任智利和大哥倫比亞駐英使館秘書,為委內瑞拉和拉美的獨立作出了卓越貢獻。他的人文主義作品對新獨立的美洲各國形成美洲人的自我認同產生了很大影響,被譽為“美洲的導師”。參見李明德主編:《簡明拉丁美洲百科全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第59頁。的啟蒙教育。玻利瓦爾少年時的志向是過戎馬生涯,因而在1797年1月,未滿17歲的玻利瓦爾以士官生身份加入了他父親曾經所在的阿拉瓜山谷的白人志愿營,翌年7月被擢升為少尉軍官。他的服役手冊上對他的評價是“英勇出眾,勤奮過人”[注][委內瑞拉] 曼努埃爾·佩雷斯·比拉:《解放者西蒙·玻利瓦爾傳略》,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219頁。。1799年初,玻利瓦爾被送到西班牙學習,從此開始了在歐洲長達9年的生活和游歷。在歐洲的經歷對玻利瓦爾的青年時代產生了深刻影響。約翰·林奇(John Linch)作為研究拉美獨立運動和玻利瓦爾的著名學者曾指出:“自由主義教育、博覽群書、在歐洲的廣泛旅行,把他的精神境界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特別是接觸了英國的政治榜樣和啟蒙運動的思想?;舨妓购吐蹇?、百科全書派和啟蒙哲學家,尤其是孟德斯鳩、伏爾泰和盧梭,都在他的思想上留下了深刻印象,使他終生獻身于理性、自由和秩序?!盵注][英] 萊斯利·貝瑟爾:《劍橋拉丁美洲史》(第3卷),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4年,第45頁。

1804年,玻利瓦爾目睹了拿破侖在法國加冕。當談到拿破侖加冕萬眾歡呼擁戴的場景時,他認為智者應該使用大眾輿論來完成國家統一。他也強調國際關系中的一個永恒法則,即弱小和分裂的國家面對強大且富有野心的國家的侵略是十分脆弱的。[注]Judith Ewell, “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 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37.1806—1807年間,即玻利瓦爾離開歐洲返回委內瑞拉前,他到了美國,造訪了波士頓、紐約、費城和查爾斯頓等城市。優越的家庭背景使他能夠接觸到那里的社會名流、著名政治家和知識分子,并在那里嶄露頭角。他逐漸領悟到委內瑞拉作為美洲的一部分和美洲作為歐洲——大西洋權力體系的一部分的重要性。對地緣政治的敏銳領悟使他決心擺脫西班牙統治,為西屬美洲在歐洲——大西洋范圍內贏得生存空間。1805年 8月15日,玻利瓦爾曾在羅馬城薩克羅山頂立下誓言:“不打碎根據西班牙政權的意志壓迫我們的枷鎖,我誓不罷休!”[注][委內瑞拉] 西蒙·玻利瓦爾:《羅馬誓詞》,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4頁。

大哥倫比亞(委內瑞拉、新格拉納達、厄瓜多爾)爭取獨立的斗爭分為兩個階段。1810—1816年,獨立運動取得的成果和國際援助很少,玻利瓦爾的聲望也很小。1816年后,玻利瓦爾發起了軍事和外交攻勢,保證了大哥倫比亞在1821年事實上的獨立。

1810年4月,玻利瓦爾曾代表新成立的加拉加斯執政委員會赴倫敦與英國政府談判。在獨立運動的“先驅者”佛朗西斯科·德米蘭達(Francisco de Miranda,1750—1816)的引薦下,玻利瓦爾等人會見了英國外交大臣韋爾斯利侯爵,要求英國支持委內瑞拉的獨立。在1810年9月8日從倫敦發給最高執政委員會國務秘書的報告中,玻利瓦爾分析了英國對未來美洲獨立所表達的“非常有利的意向”,“這些意向與目前的形勢、與大不列顛可能已遇到的競爭或處于危險的利益是一致的”。在報告中,玻利瓦爾表達了堅定的爭取獨立的決心,“我們處于全世界的關注之下,我們永遠不要失去我們的信用,我們絲毫也不能偏離我們為美洲開拓的光榮道路”,“我們要繼續不斷地作出努力,傳播新思想,堅持不懈地實現全面解放”[注][委內瑞拉] 西蒙·玻利瓦爾:《出使英國的報告》,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7頁。。在英國拒絕了玻利瓦爾等人的請求后,1810年12月玻利瓦爾與米蘭達一起回到委內瑞拉。他們鼓勵激進派于1811年7月5日宣布獨立。但是,玻利瓦爾和米蘭達發現,歐洲國家領導人并沒有在大西洋世界的權力制衡中將美洲置于重要的位置。盡管米蘭達當時具有國際威望,但委內瑞拉第一共和國既沒有得到國際援助也沒有獲得美國或英國的承認。英國正在聯合西班牙政府將拿破侖從伊比利亞半島驅逐出去,幾乎不可能支持西班牙殖民地的獨立運動。美國政府也不會支持西屬美洲的獨立事業,它正在就中立國的海事權利問題準備與英國的戰爭。

1812年7月,第一共和國失敗后,玻利瓦爾先去了庫拉索,隨后到了卡塔赫納。他在那里撰寫了第一篇重要的政治文獻《卡塔赫納宣言——致新格拉納達的公民們》,其燦爛輝煌的軍事業績就此展開,他也開始替代米蘭達承擔起整個西屬美洲代言人的角色。

在1812年12月發表的《卡塔赫納宣言》中,玻利瓦爾總結了第一共和國失敗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在文章中堅信,在新格拉納達解放后最終所有西屬美洲將取得獨立,并且組成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政府管理下的聯盟。這樣一個聯盟將使南美可以避免困擾歐洲的為了維持均勢而不斷發生的戰爭。玻利瓦爾此時已經超越了大陸主義思想,而選擇了一個更加全球主義的政策。他意識到,歐洲的野心導致其奴役世界其他地方,因而,“世界所有這些地區應該建立一個它們自己與歐洲的均衡,以摧毀后者的優越地位”,這樣一個全球均勢必須納入西屬美洲政策的考慮中。[注]Judith Ewell,“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41.但是后來的事態發展證明,玻利瓦爾的這個觀點太過超前和樂觀。

1813年到1814年那段灰暗的日子被稱為“委內瑞拉歷史上的恐怖年”[注][委內瑞拉]曼努埃爾·佩雷斯·比拉:《解放者西蒙·玻利瓦爾傳略》,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222頁。,爭取獨立的決戰十分激烈。玻利瓦爾堅信最后的勝利將換取能來到歐洲談判桌上,在拿破侖被擊敗后平叛者會承認美洲獨立。他預測,一旦歐洲戰事結束,英國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將會支持美洲的獨立。此時,英國是歐洲第一大國,但歐洲大陸強國將很快形成一個新的聯盟來挑戰英國的霸權。 “在這一歐洲政治的變遷興衰過程中, 英國會希望看到美洲永久地依附于一些歐洲大陸強國,因而增加美洲的財富和人口以支援這些強國來對抗英國嗎?”玻利瓦爾分析指出,英國出于其自身利益的考慮,需要自由的西班牙美洲共和國的貿易。有了英國的支持,“美洲能夠獲得它的自由”[注]Salvador de Madariaga, Bolívar, London: Hollis & Charter, 1952, p. 78.。但是,到1814年底,愛國者們徹底放棄了英國支持西屬美洲獨立的希望。拿破侖被打敗后,費迪南七世重新恢復對西班牙的統治,執行鎮壓美洲殖民地的政策。費迪南七世廢除了1812年憲法,取消對西班牙自由派所作的讓步,并沒有任何承認美洲獨立的舉動。顯然,英國政治家并不認可玻利瓦爾關于一個友好和獨立的南美共和國將會確保英國在大西洋世界中的地位的觀點。更糟糕的是,1815年2月,西班牙派遣由巴勃羅·莫里略將軍率領新的軍隊到新格拉納達和委內瑞拉?!吧袷ネ恕痹谫滤果滎I導下意圖撲滅1789年以來的革命浪潮和自由主義。此時的歐洲政治家“把正統性和專制制度視為安全原則,把自由主義看成洪水猛獸”[注][英]萊斯利·貝瑟爾:《劍橋拉丁美洲史》(第3卷),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4年,第209頁。。由于不可能指望英國的援助,1815—1825年間的大部分時間,西屬美洲面臨著歐洲大國武裝干涉的威脅。

或許玻利瓦爾不該指望英國會支持美洲獨立事業,但他認識到歐洲政治將會影響美洲的命運這一點卻是正確的。歐洲對西半球的干涉是持續不斷的,玻利瓦爾稱之為“西半球問題的焦點”[注]Judith Ewell,“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43.。雖然他對英國的舉動十分失望,但他仍然預測一個自由主義對抗專制制度的大西洋聯盟的出現。他認為,單有共同的政治思想或許不能激發英國(或美國)支持西屬美洲,但它們可能會由于商業利益的驅使而支持西屬美洲的獨立事業。

對此,玻利瓦爾提出,美洲應該用一個聲音與歐洲大國對話。于是,他開始擔當起作為西屬美洲大陸發言人的角色,頻繁發表公開聲明、報刊文章,試圖向歐洲展現西屬美洲最積極的形象。由于還對英國的保護寄予一絲希望,玻利瓦爾特別注意與牙買加、特立尼達及其他英屬殖民地保持聯系。在1815年9月的《牙買加來信》一文中,除了預測美洲的未來,玻利瓦爾更多地闡述了如何爭取英國和歐洲的自由主義者們支持美洲的獨立運動。他指出,贊同西屬美洲獨立的國家將會獲得政治和經濟利益。西班牙如果沒有強大的歐洲聯盟的支援將不可能指望占領遼闊的南美大陸和人民,歐洲聯盟將改變大西洋的權力均衡?!半y道歐洲連自己的利益都不屑一顧?” 玻利瓦爾指出:“歐洲若執行明智政策的話,應該制定并實施美洲獨立的計劃。這不僅因為世界的均衡要求這樣做,而且因為這是建立海外貿易的合法和可靠的途徑?!盵注][委內瑞拉] 西蒙·玻利瓦爾:《牙買加來信》,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49頁。玻利瓦爾在文中承認美洲將分成15到17個共和國的現實,但他一直想把西屬美洲新獨立國家變成潛在的國際社會的重要成員。他認為,歐洲不應該感覺受到這些共和國的威脅,因為不同于君主制,這些國家沒有內在的擴張動機。最后,玻利瓦爾明確提出,“只有團結才能驅逐西班牙人,建立一個自由的政府。但是,這種團結不是從天而降,而是靠實際的效果和很好的努力”[注][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牙買加來信》,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62頁。。

此外,玻利瓦爾還敦促其他美洲領導人,包括阿根廷的何塞·德·圣馬丁(José de San Martin)、馬丁·波雷東(Martin Pueyrredon)、智利的貝納爾多·奧希金斯(Bernardo O’Higgins)、墨西哥的奧古斯丁·德·伊圖爾維德(Agustin de Iturbide)一起團結起來以爭取所有歐洲國家的支持。1818年6月,玻利瓦爾為未來的哥倫比亞和布宜諾斯艾利斯之間起草了一個協議,一旦它們的獨立得到保障,這個協議將是包括所有共和國的政治聯盟的前身。這些共和國將向世界呈現一個強大的美洲。第二年玻利瓦爾又指出:歐洲和美國之所以忽視西屬美洲,是因為美洲的紛爭使得它們不能用一個聲音說話,如果西屬美洲成為一個大的聯盟而非幾個小的省,歐洲國家將會給予其關注。[注]Judith Ewell,“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46.轉機出現在1820年,這一年西班牙爆發資產階級革命,重新恢復1812年憲法,自由主義者阻止了新的西班牙軍隊被派往美洲,軟弱的西班牙政府不得不放棄武力恢復殖民統治的企圖。經過1821年6月24日卡拉博博戰役的勝利,委內瑞拉最終獲得了獨立。這一勝利也促使美國、英國等國不得不考慮給予外交承認。

二、西屬美洲聯合思想的初步實踐

玻利瓦爾的國際思想和外交技巧在19世紀20年代達到了頂峰,其西屬美洲各國聯盟的思想也逐漸成熟。眾所周知,玻利瓦爾是美洲聯合思想和運動的最早倡導者和踐行者,他關于新獨立的西屬美洲國家組成聯盟的思想和計劃由來已久,早在1815年《牙買加來信》中就設想過。到1821年,在墨西哥、中美洲和南椎體的愛國者已經打敗了西班牙軍隊,安第斯國家也勝利在望。玻利瓦爾認識到,僅有軍事上的成功還不足以迫使西班牙結束其殖民統治,協調彼此的外交變得迫在眉睫。

1822年1月,玻利瓦爾指出,一個大的美洲國家的聯盟將使“歐洲感到驚訝”[注]Judith Ewell,“ 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46.。1824年12月7日,他正式向墨西哥、智利、危地馬拉、拉普拉塔等地的政府發出照會,建議召開一次拉美大陸的全權代表大會。在《致西班牙美洲各國外交部長的公函》中,玻利瓦爾寫道:“一百個世紀之后,當后人追溯我們公法的淵源和回顧這些確保了他們的命運的條約時,將懷著崇敬之情指出巴拿馬地峽大會記錄。在這些史料之中將會找到最早的聯盟方案,而這種聯盟標志了我們和全世界的關系的開端?!盵注]羅榮渠:《論西蒙·玻利瓦爾的世界歷史地位——為美洲第一革命巨人誕生二百周年而作》,《拉丁美洲叢刊》1983年第3期。

在玻利瓦爾看來,這樣一個聯盟能夠使新獨立的美洲國家成為潛在的國際力量,與歐洲大國保持權力均衡。而且該聯盟可以成為美洲國家間解決分歧的手段,加強美洲國家的實力。在該聯盟基礎上形成的公法法典將作為國家之間行動的根本準則。1826年初在《關于巴拿馬會議的設想》一文中,玻利瓦爾指出:大會“以結成迄今為止全球最廣泛、最卓越或最強大的聯盟為宗旨”;“各國之間及每個國家的內部秩序將完整地得以維護”;“任何一國都不比其他國家弱,任何一國都不比其他國家強”。[注][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關于巴拿馬大會的設想》,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138-139頁??梢?,玻利瓦爾要成立的實際上是一個各獨立國家平等的聯盟,是一種多元化的聯合。玻利瓦爾希望英國要么成為美洲聯盟的一份子,要么成為聯盟的保護者,但他并不想使西屬美洲淪為英國主導下的聯盟的弱國。盡管“解放者”崇拜英國的制度,相信美洲需要英國的保護,但他并不對英國抱有天真的幻想。1823年8月,玻利瓦爾曾駁斥了一個葡萄牙人的倡議,即創立一個由英國人領導的針對神圣同盟的歐洲美洲聯盟。玻利瓦爾認為,如果英國在聯盟中居主導地位,“我們將成為她的仆從;因為在與強國的聯盟中,弱國將承擔無休止的義務”[注]Judith Ewell,“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48.。

在玻利瓦爾的努力下,1826年6月22日至7月25日,美洲聯盟第一次大會在巴拿馬舉行。出席大會的有中美洲聯邦、大哥倫比亞、墨西哥和秘魯。玻利瓦爾本人并未出席大會,或許他認為他的缺席可以淡化一些領導人對他長久以來的怨恨。此次大會被稱作美洲國家間第一次國際會議,被譽為“十九世紀國際上最突出、最有膽識的團結嘗試”[注][委內瑞拉] 雷古洛·布雷利·里瓦斯:《博利瓦爾不朽的一生》,《拉丁美洲叢刊》1981年第1期。。但會議取得成功的希望從一開始就很渺茫。阿根廷、智利、巴西和玻利維亞沒有參加會議,秘魯、哥倫比亞、中美洲和墨西哥的代表們花了18個月的時間才到齊。英國派了一名官方代表,荷蘭派了一名非官方代表。直到會議結束時一名美國觀察員才到會。大會的失敗或許是玻利瓦爾最大的失望。他原本希望成立一個常設性的委員會繼續已開始的工作,該委員會將有助于解決美洲國家內部爭端,也可以以統一的身份與外部勢力打交道。但是,與會國拒絕成立一個常設性委員會,只是重申了原已存在的雙邊協定。此外,會議還通過了一個“聯邦條約”,即《團結、同盟和永久聯邦條約》、一項“軍事協定”和一項仲裁條約,并通過了關于召開新的代表大會的決定。[注]洪國起:《玻利瓦爾與拉丁美洲一體化》,《南開學報》1999年第5期。但最后只有哥倫比亞共和國批準了上述條約。

鑒于巴拿馬大會的失敗,玻利瓦爾轉而倡議成立包括玻利維亞、秘魯和哥倫比亞參加的安第斯聯邦。他認為,這是“在聯邦體制下最完美的可能的聯盟”[注]Judith Ewell,“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51.。與聯盟相比,安第斯聯邦是一個更加松散的聯合,它的中央政府將負責處理有關外交、戰爭和財政問題,主權和其他所有事宜均歸各成員國。因此,雖然安第斯聯邦比美洲聯盟規模要小,但更加切實可行。不幸的是,隨著南美地區考迪羅的逐漸崛起以及秘魯與哥倫比亞的沖突,到1830年12月玻利瓦爾去世之前,他承認其宏大的理想已經失敗。正如他之前所說:“外交關系的進展總是與政府的成熟程度和其民眾的和諧聯系在一起。只有這些特質才能贏得尊重;沒有強大的統一力量任何國家都不會贏得尊重?!盵注]Judith Ewell,“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51.

玻利瓦爾外交生涯的悲劇在于,即便他具有超凡的洞察力和高超的外交技巧,也沒能使美洲作為一支重要力量進入大西洋世界,他的失敗幾乎是必然的。獨立后的拉美浪漫派自由主義者埋頭于各自民族國家的建設事業,只要沒有歐洲大國卷土重來的威脅,美洲各共和國內部有太多的問題要應對,它們不可能積極地參與國際上的外交活動。同樣在歐洲,1830 年和1848年革命和國家統一議題要比美洲聯盟的議題更加重要。英國并不需要西屬美洲的聯盟來制衡歐洲,或者一個統一聯合的西屬美洲來支持它的商業活動。因而,西屬美洲獨立國家的出現“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對世界事務沒有產生多大影響。拉丁美洲在19世紀的歐洲國際關系中沒有發揮作用”[注][英] 萊斯利·貝瑟爾:《劍橋拉丁美洲史》(第3卷),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4年,第231頁。。

三、玻利瓦爾與美國——“兩個美洲”的思想

關于玻利瓦爾對美國的看法,在學術界存在爭議,因為人們在他的作品中經??梢园l現相互矛盾的表述。如 1819年2月在《安戈斯圖拉國民議會上的演說》中,一方面玻利瓦爾將美國稱作“政治美德和道德教養的獨特的典范”,“以其獨特的繁榮所樹立的榜樣令人十分贊賞”[注][委內瑞拉] 西蒙·玻利瓦爾:《在安戈斯圖拉國民議會上的演說》,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82、84頁。;另一方面,他又以長遠獨特的眼光對美國帝國主義的威脅發出了警示,他的經典句子,即美國“受上帝的委托以自由的名義向美洲傳播貧困”[注][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致大不列顛國王陛下代辦的信》,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199-120頁。廣為人知,他認為同美國結盟是很危險的[注]孫若彥:《拉美反美主義的發展階段和內容》,《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6期。。

盡管如此,關于玻利瓦爾對美國的看法有一點是確信無疑的,即他堅定地認為美國式的政治制度根本不適合西屬美洲的情況。這是他經常闡述的一個觀點。他認為法律和制度必須精心安排以適應特定國家的“物質條件、氣候、領土的性質、地理位置、規模和其人民的生活方式”[注]David Bushnell ed., El Liberator: Writings of Simón Bolívar,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 37.。雖然他認為美國的制度是“世界上最好的”[注]Letter to Daniel F. O’Leary, 13 September 1829, 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137.,但對西屬美洲則沒有看好,因為西屬美洲人民長久以來被“無知、暴政和惡習三重枷鎖”[注][委內瑞拉] 西蒙·玻利瓦爾:《在安戈斯圖拉國民議會上的演說》,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79頁。所束縛,無法實行美國人那樣的自我管理。

如前所述,早在1806—1807年間,玻利瓦爾就曾到過美國并對美國有了初步的認識和了解。1813—1814年委內瑞拉第二共和國短暫存在時期,以及玻利瓦爾重新遠征新格拉納達和西印度群島期間,他曾屢次派代表前往美國尋求援助,均沒有結果,這使他對美國非常失望。特別是美國在拉美獨立戰爭中公開持“中立”態度使玻利瓦爾惱怒。他在1815年《牙買加來信》中指出:“不僅歐洲人,連我們北方的兄弟們對這場斗爭都袖手旁觀?!盵注][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牙買加來信》,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49頁。不僅如此,玻利瓦爾還發現,美國雖表面上持中立態度,背地里卻從事著同西班牙談判購買佛羅里達領土的交易,而且還經常有美國船只向西班牙人運送物資。1817年,兩艘向西班牙人輸送武器和糧食的美國船只“老虎號”和“自由號”在奧里諾科河口被玻利瓦爾的軍隊抓獲。美國提出交涉要求歸還這兩艘船只。玻利瓦爾對美國代表也是他的朋友約翰·歐文說:“我們絕不允許欺侮和輕視委內瑞拉的政府和權力。為了保衛這些權力反對西班牙,我們有一大批同胞付出了生命,剩下來的人渴望能配得上享受同樣的幸運。假若整個世界都來欺侮委內瑞拉的話,那么委內瑞拉將像反對西班牙那樣同全世界作戰?!盵注][委內瑞拉] 維森特·萊庫納:《玻利瓦爾戰爭經歷實錄》,轉引自肖楓:《論玻利瓦爾的拉美聯合思想——紀念西蒙·玻利瓦爾誕生二百周年》,《世界歷史》1983年第3期。由于歐文不斷堅持要求向被委內瑞拉截獲的兩艘美國商船提供賠償,玻利瓦爾最終斷絕了與歐文的交往。與歐文的這段不愉快的經歷更加堅定了玻利瓦爾對美國人的看法,即美國人是“以數字來指導行動”[注]Letter to Guillermo White, 1 May 1820, in Elciberator:writings of Simón Bolivar,New York:Q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p.138.,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是獲得眼前的商業利益。

在籌劃召開巴拿馬大會問題上,玻利瓦爾本來是不打算邀請美國參加未來的美洲大陸聯盟的。有觀點認為,玻利瓦爾倡導召開巴拿馬大會的目的是在拉美建立一個抵御美國的聯盟。實際上,盡管玻利瓦爾對美國的擴張早有擔憂,但并沒有在任何文字中提到大會的這一議程。1826年《關于巴拿馬會議的設想》中的主要目標是全部西班牙前殖民地成立一個常設性聯盟。玻利瓦爾在其通信中關于巴拿馬大會一事唯一提到北美人的是他們與西屬美洲人秉性及歷史和文化上存在的差異,他認為這種差異不僅導致雙方日益加深的經濟和技術差距,還導致了美國潛在的擴張傾向。[注]Letter to Santander, 30 May 1825, in El Libertador: Wriings of Simón Bolíva, New York: Q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 167.另有觀點認為,玻利瓦爾將美國排斥在會議之外的最根本原因與文化差異和潛在的帝國主義威脅沒有什么關系,而是他的世界觀中的盎格魯中心主義(Anglocentrism),以及由此而來的擔心——邀請美國會冒犯英國。[注]David Bushnel, “The United States as Seen by Simón Bolívar: Too Good a Neighbor”, 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141.因為長久以來玻利瓦爾就寄希望于將新成立的西屬美洲國家置于英國的保護之下,他希望英國政府不僅派代表出席巴拿馬大會,而且參與西屬美洲聯合,并在其中擔任指導者或保護者角色。

無論玻利瓦爾最初沒有邀請美國參加巴拿馬大會是出于怎樣的想法,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在他的思想深處,西屬美洲和美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他經常提到的“美洲”“新世界”均是指的西屬美洲,即后來的拉丁美洲。他曾指出:“新世界有共同的起源、共同的語言、相同的宗教習慣?!盵注][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牙買加來信》,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60頁。他還曾指出:“在我的思想上,絕對沒有把美洲英語國家和西班牙語國家這兩類截然不同的國家的形式和本質混同起來?!盵注][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在安戈斯圖拉國民議會上的演說》,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譯:《玻利瓦爾文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83頁??梢钥闯?,玻利瓦爾雖然是泛美聯合思想的最早倡導者,但他的泛美主義思想與19世紀后期美國開始提倡的泛美主義在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是指西屬美洲國家的團結、聯合,共同反對西班牙和其他外來統治者。就在玻利瓦爾為西屬美洲聯合殫精竭慮、積極奔走之時,當時的美國總統詹姆斯·門羅(James Monroe)也提出了一套有關美洲國家國際地位及美國政策的思想主張,即“門羅宣言”?!伴T羅宣言”所表達的三個基本原則,即“美洲體系原則”“互不干涉原則”和“不再殖民原則”,其中核心部分“美洲體系原則”與玻利瓦爾所主張的美洲體系原則其出發點和本質是完全不同的。玻利瓦爾的這種以西屬美洲大陸整體意識為核心,主張大陸團結和聯合的思想也被稱為“玻利瓦爾主義”(Bolivarism)。正如我國學者指出的,“玻利瓦爾主義”就其實質而言是一種帶有強烈民族覺醒意義的民族主義,是“反映拉美大陸共同利益的一種民族主義”,即“大陸性民族主義”或“拉美民族主義”。[注]肖楓:《論玻利瓦爾的拉美聯合思想——紀念西蒙·玻利瓦爾誕生二百周年》,《世界歷史》1983年第3期。墨西哥著名學者何塞·巴斯孔塞洛斯(José Vasconcelos)在《玻利瓦爾主義與門羅主義》一書中指出,“我們稱呼玻利瓦爾主義為西班牙美洲的理想,就是把所有具有西班牙文化的本大陸國家組成一個聯邦;我們稱呼門羅主義為盎格魯—撒克遜的理想,即把二十幾個西語國家以泛美主義的政治手段統一進北美帝國?!盵注]José Vasconcelos , Bolivarismo y Monroísmo, in John H. Haddox, Vasconcelos of Mexico, Philosopher and Prophet, Londo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1976,pp. 64-65.他認為,“玻利瓦爾主義是拉美抵御歐洲強國或美國的最為強大的力量”[注]José Vasconcelos , Bolivarismo y Monroísmo, in John H. Haddox, Vasconcelos of Mexico, Philosopher and Prophet, Londo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1976,pp. 64-65.。19世紀古巴民族英雄、思想家何塞·馬蒂(José Martí)在1891年更以《我們的美洲》為題,告誡拉美各國人民,“我們的美洲”正在遇到“另一種危險”,“這一危險并非來自其本身,而產生于本大陸兩個部分在起源、方法和利益上的差異”[注][古巴] 何塞·馬蒂:《我們的美洲》,林光:《拉丁美洲散文選》,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9頁。。

“我也會政治博弈”,這是玻利瓦爾在1825年說過的一句話。有學者指出:“在外交這個術語出現以前他就成了一名公共外交家”,他的“國際思想對美洲的偉大意義如同梅特涅的思想對歐洲的意義”[注]Judith Ewell,“Bolívar’s Atlantic World Diplomacy”,in David Bushnell and Lester D. Langley eds., Simón Bolívar Essays on the Life and Legacy of the Liberato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s, Inc.,2008,p. 52.。1983年在墨西哥舉行的紀念玻利瓦爾的大會上,墨西哥著名學者萊奧波多·塞亞(Leopoldo Zea)總結道:“玻利瓦爾的思想現在乃至以后仍將是極其深遠的,因為他的大陸自由與聯合思想不僅具有歷史意義,而且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盵注]Leopoldo Zea, Simon Bolívar, Integración en la Libertad, Monte Avila Editores Latinoamericana, Caracas, Venezuela, 1989.他的外交活動和思想如同他高超的軍事技巧一樣保證了拉丁美洲國家作為獨立實體的生存。他的真正才能在于他對所生活的國際社會現實的逐漸領悟和深刻理解并隨著形勢的變化而不斷調整。他是一個委內瑞拉人,但他卻設想和努力構筑一個能夠減少沖突、保護弱國利益的更大的國際社會。玻利瓦爾留下了重要外交思想遺產,包括美洲政治與歐洲乃至全球政治密不可分的思想、拉美聯合的大陸性民族主義思想、兩個美洲的思想等重要內容,這些思想無論對委內瑞拉、對拉美乃至對當代發展中國家均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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