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愛情喜劇商業美學的流變

索亞斌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100024）

我主要是說商業類型的愛情電影，我對這個類型一直有所關注，今年正值中國愛情喜劇作品《不見不散》誕生20周年，這部片子是這一類型電影中的奠基之作，作為這一領域的成功范本，可以說是為中國電影本土化的商業類型打下基礎，同時也確立了規范。

《不見不散》(1998)的主人公扮演者是葛優，他的身份并不高，是宅男或者說是屌絲，在電影中被塑造為一個普通人的形象。但是在當代電影的呈現過程中，新一代的故事并不是再現了董永和七仙女的愛情模式，而是出現了一種講述董永與灰姑娘之間愛情故事的作品，對于此類人物關系構成的故事情節，我將其總結為“睜眼做夢”型。這一類型的特點還體現出這樣的特點，即在電影劇情發展到最后的高潮時，推動劇情矛盾解決的往往是發自于女性一方的“主動”行為，這一類電影一直到《陸垚知馬俐》都是如此，在這樣的劇情中愛情并不是高于一切的終極力量，而需要和親情、友情以及事業等構成一種平衡。在故事的最后，主人公往往選擇了放棄愛情，但這樣的結局雖然是悲劇，但這樣的悲劇效果往往比直接走向愛情的圓滿更能抓住觀眾的心，同時也更加符合敘事意義上的“真實”，最近的《致青春》和《后來的我們》等電影都是有這樣的味道在里面。

2011年出品的電影《失戀33天》呈現出在延續傳統的基礎上發生變異的特點。在這部作品的人物塑造上，一方面與傳統的人物形象存在著延續性，另一方面又產生了新的特質。比如文章扮演的角色，可以說實際上是很好地延續了電影史上的好男人形象，但同時這個人物又具有說話非?？瘫〉奶攸c。不僅如此，我在授課時與學生討論的過程中發現，學生對于這部片子的類型定位是有爭議的，我認為這是一部可以放在傳統愛情喜劇類別的電影，但是一部分人認為這個電影并不是典型的愛情喜劇，甚至可以說是一部閨蜜喜劇，他們認為電影中的兩個人物是閨蜜的關系，而不是愛情的關系。越是年輕的學生，尤其大一、大二年級的學生往往認為二者是閨蜜而不是戀人，但是碩士研究生認為是戀人關系的卻比較多。

2013年青春片開始興起，“小鮮肉”也隨之流行，這一階段也偶爾會出現愛情喜劇類的作品?！侗本┯錾衔餮艌D》作為這一時期愛情喜劇的代表作品，與《不見不散》有著特別的呼應關系，可以說從《不見不散》延續下來的愛情喜劇既有類型規范在這一時期走向了最后的輝煌。當青春片達到流行的同時，愛情喜劇逐漸走向了低潮，這與其所面對的受眾是傳統大齡群體有關系。

圖1 《不見不散》劇照

圖2 《北京遇上西雅圖》劇照

圖3 《西虹市首富》劇照（以上圖片來源于豆瓣電影）

2013年掀起了“小鮮肉”和IP的熱潮，歸根到底在于其受眾往往是更年輕的一代，這些人群在入場之后并不能為電影中傳統的商業美學經驗所滿足，進而形成了市場倒閉的趨勢。我認為不論是“小鮮肉”還是IP熱，在中國電影豐富、發展的過程中都是必須的，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筑基式的存在。就像《夏洛特煩惱》一樣，他們穿越之后回到了20年前，對于他們自身而言，他們所感知的現代生活的起點，更遠的一切都已成為遙遠的過去。與此同時，本世紀以來中國電影的發展也是一個重新打基礎的過程，舊有的經驗在十年之內耗盡了，在2013年前后中國電影開始面臨著新的態勢，因此面對新觀眾來進行筑基是必須的，開閘放水的過程也可以被認為是正常的，甚至是應該的。

根據香港和早期美國的電影經驗來看，在大眾文化流行的初期可能會有惡趣味的泛濫，但是目前帥哥等明星形象占據著絕對主流，對于大多數電影而言，向觀眾展示賞心悅目的面孔已經成為中國電影的基本道路。我們的確處于這樣一個筑基的過程，一些不是特別典型的愛情喜劇情節往往在青春片中被稱之為“尬愛”，這種故事往往喜歡在特別強烈的喜劇性沖突情節里體現愛情，進而突出愛情是矛盾的。在這個過程中青春片里沒有絕對的愛情喜劇，但是能感覺到愛情的位置在逐漸上升，甚至成為像美國愛情片這樣具有終極拯救性力量的東西，這種作品中最典型的就是《夏洛特煩惱》。

后來還有一部愛情喜劇《喜歡你》，這個電影和《漂亮女人》非常相似，基本都是白馬王子化身為霸道總裁的故事情節，雖然霸道總裁在網劇很流行，但是這一次在銀幕上霸道總裁的形象也取得了成功。這個霸道總裁貌似很強大，但是在故事中他也因愛情而成長，最后沖破了父親的控制，可以說是主動去沖破矛盾進而解救愛情的，這一點就特別像美國電影，那么是不是中國的愛情喜劇要轉化了，轉到貼近美國式的標準了呢？可能未必。因為這個片子本身的票房并不高，也沒有脫離小眾，可以說跟《陸垚知馬俐》的情況一樣，由此可見愛情喜劇的變化還是在發展變動之中。在《喜歡你》之后一年多的時間里，并沒有一部特別賣座的純粹的愛情喜劇出現。如《前任3》這類電影的主流不是以愛情的成功團圓為結局，反而是演變為感傷主義的潮流。愛情故事的最后結局都是分手，從而體現出愛情是奢侈品、友情是必需品等觀念，這種和我們的愛情喜劇傳統有了更多的呼應和回歸。比如在《后來的我們》中，愛情在現實的重壓之下最終凋零了，雖然有親情的助陣、有父親極力地撮合，但是愛情還是失敗了，最終男主人公犧牲了愛情，為女主人公找回了父愛?！段骱缡惺赘弧愤@部作品則是特例，親情、愛情、友情之間的關系慢慢又發生了變化，主人公擁抱了愛情，拋棄了友情，但是在這個電影的最后愛情已經轉化成了親情，也是從另一面呼應了《不見不散》的臺詞：“我們是親人，而不是愛人?！?/p>

十年一個時代，2013年以來青春片到愛情喜劇的發展中還沒有找到面對新的觀眾的基本類型規范，電影的創作方向還在調整之中，但是我認為會呈現出向傳統回歸的趨勢，希望接下來能出現真正賣座的話題之作，從而為考察確認未來的發展方向提供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