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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耕詞苑發華滋
——從《詞學》看施蜇存的辦刊精神

2018-04-23 00:46劉軍
出版與印刷 2018年1期
關鍵詞:季刊詞學刊物

劉軍

20世紀80年代,度過反右與文革劫難的施蟄存,迎來了其又一次藝術生命。他繼續在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從事教職,并開始帶古典文學的研究生。這一時期,他表現出旺盛的創造力,一方面從事《外國獨幕劇選》《近代文學大系·翻譯文學集》的翻譯與編輯工作,一方面在全國各大報刊發表了大量的隨筆雜文。與此同時,他開始策劃并主編《詞學》雜志。

施蟄存主編《詞學》集刊的第一輯至第十二輯,歷時20年。作為刊物主編,施蟄存是如何運作和策劃這本刊物的呢?

一、大家云集,傾力打造

《詞學》第一輯于1981年11月由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編輯委員會共16人,均為當時詞學研究界的耆宿或大家,如張伯駒、俞平伯、任中敏、錢仲聯、宛敏灝、呂貞白等人。主編由夏承燾、唐圭璋、施蟄存和馬興榮四人擔任。

施蟄存充分調動自身擁有的資源,精心打造《詞學》編委會。俞平伯為施蟄存當年的老師,也是他學習古典文學的引路人。時隔多年之后,施蟄存請俞平伯做《詞學》顧問,俞平伯回信說:“若《詞學》顧問之稱,本不敢當,且無力供芹,尤感慚愧,而感意惓惓,未可固辭,勉從群公之后,只是拙名而已,希諒之?!盵1]970當俞平伯看到施蟄存將其名排在第三時,又致信施蟄存:“顧問名單已敬頌,當從諸公之后,濫竽為愧?!盵1]974

編委會名單中,徐震堮、萬云駿、呂貞白等人為施蟄存華東師范大學的同事,他們均在古籍整理、詩詞曲研究等方面有卓越貢獻。

夏承燾、唐圭璋是詞學研究界的大家,夏承燾被譽為現代詞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他和唐圭璋均被譽為詞學界的一代宗師。早年他們即為《詞學季刊》(1933年4月創刊)的作者,在該刊物上發表了大量的詞學論述,影響很大。20世紀80年代,這兩位詞學前輩分別居于北京和南京,一北一南,具有重要的學術影響力、號召力和凝聚力。施蟄存請曾經的《詞學季刊》的兩位主力作者為《詞學》主編,是具有遠見卓識的,這樣一來,《詞學季刊》和40多年后創辦的《詞學》,就有了一種精神上的聯系與傳承。施蟄存在《詞學》第一輯《編輯后記》中寫道:“夏承燾、唐圭璋兩位詞學前輩,非常熱心幫助我們辦成這個刊物。他們同意擔任本刊的主編,對我們的編輯事務,隨時給予指導?!盵2]310-312施蟄存在《挽圭璋先生聯》中有注:“一九八〇年,為華東師大中文系同人籌備創刊《詞學》,馳函求助于先生。承其不棄,多所知指導?!盵3]

施蟄存邀請這些卓有聲譽的詞學界大家作為顧問,并非只是簡單掛名,而是實實在在地幫助和支持《詞學》運作。如俞平伯曾在《詞學》創刊之初,多次致信施蟄存,討論關于刊物繁簡字的問題,并為《詞學》提供詞作。夏承燾、唐圭璋、張伯駒、黃君坦、錢仲聯、萬云駿、宛敏灝等人,均有重要詞學論文在《詞學》發表。

由于《詞學》歷時較長,其編委會委員多為老人,年歲已高,隨著老人們的逐漸離世,編委會成員逐期減少。至《詞學》第九輯,施蟄存引入新鮮血液充實編委會隊伍,繆鉞、陳邦彥、吳熊和、王水照、嚴迪昌等人成為顧問編委。與此同時,施蟄存組織了一支年輕的執行編委隊伍,他們是來自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的高建中、方智范、鄧喬彬和周圣偉,他們曾參與前面數輯《詞學》的編纂與宣傳工作,積累了一定的經驗。施蟄存還請曾在漢語大辭典編纂處工作的劉凌擔任出版責任編委。

二、精心策劃,注重細節

在20世紀30年代前后,施蟄存曾主編了諸如《現代》《文飯小品》《無軌列車》《新文藝》等文學期刊,在刊物的裝幀設計與欄目策劃等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編輯經驗,但凡他主編的文學期刊,都沾上了很濃郁的施氏特色。40多年之后,施蟄存組織和策劃《詞學》,其專業性與學術性,已超出了他早年的編輯經驗與編輯范式。不過,施蟄存依然能充分調動自身資源,結合積淀多年的編輯經驗,多方求教,大膽摸索,推陳出新,使這本刊物具備了典型的施氏風格。

1.《詞學》的定名

1933年4月,龍榆生在上海創辦《詞學季刊》,歷時三年,共出版十一期,是學界很有影響和口碑的專業刊物,可惜中斷。1980年2月15日,施蟄存致信周退密云:“籌備《詞季》,每日發信五六通,尚未知能編出何等面目來?!盵4]1887同年6月3日,施蟄存致信周退密云:“弟之《詞季》還辦不成,現在想改為集刊,定名《詞苑》,另起爐灶,與龍氏‘詞季’無關,正在呈請審批中?!盵4]1888同年10月7日,施蟄存再次致信周退密云:“詞刊已在進行,改名《詞學》,希望十一月底可編成第一輯?!盵4]1889

據此,可知施蟄存在創辦之初,或是想恢復《詞學季刊》,傳承其精神,延續其傳統。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后,施蟄存將其改名為《詞苑》,后最終定名為《詞學》,并特別指出,這本刊物與龍榆生《詞學季刊》無關。當然,自《詞學》出刊后,就一直有人將其與《詞學季刊》對照比較,俞平伯認為《詞學》是繼龍榆生當年編《詞學季刊》“未竟之業,為詞壇護法,功德不淺矣?!盵1]1007施蟄存自己也說:“龍榆生編《詞學季刊》出至十一期,我比他多出一期,聊以自慰。不過,‘季刊’十一期歷時三年,我的十二期,卻歷時十年矣?!盵5]95

2.《詞學》的封面設計

施蟄存主編《現代》時,曾邀請當時藝術圈內非?;钴S的青年藝術家,如龐薰琹、張光宇、雷圭元、郭建英等人,為《現代》雜志繪制具有鮮明現代氣息構圖元素的封面。他主編的《文飯小品》,封面繪的內容每期各不雷同,有中國傳統畫,也有西洋畫,呈現多元風格,他還邀請陸維釗題封面字,使得這本刊物封面別具一格。

《詞學》是嚴肅的學術期刊,其封面與《現代》《文飯小品》等純文學期刊的封面要求自是不同??v覽第一至第十二輯《詞學》封面,每期的刊物題字和刊物的構圖紋理是相同的,而每期封面的顏色卻絕不重復,從草綠色到橙紅色,十二輯《詞學》,十二種色彩,這里邊凝聚了施蟄存的智慧和用心。

1981年8月11日,施蟄存致信周退密云:“兼老云《婁壽碑》有‘詞學’二字,弟以為漢碑無‘詞’字,皆‘辭’字,未知果否?兄可雙鉤一份來,或第三集改用?!盵4]1892同月20日,施蟄存致信周退密云:“得‘詞學’鉤字,大以為異?!盵4]1892檢《婁壽碑》碑文之“詞”“學”二字,與《詞學》封面題字確有很大的相似性,周退密所鉤“詞學”二字,在《詞學》第一輯出版前兩個月,該封面題字是否為其所撰,不得而知,但通過此番通信往來,可見施蟄存對《詞學》封面的用心。

3.《詞學》的字體與排版

20世紀80年代,全國各地創辦了眾多學術期刊,這些期刊絕大多數采用橫排簡體,這在當時已成為一種文化自覺。施蟄存這一代文人,是在舊文化傳統中成長起來的,他們在從事文化創造的活動中,吸收了新文化運動的資源,也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養成了博古通今、中西比照的開闊視野和眼光,對于新生事物,他有批評,也有選擇地認同,就他當年與友人的通信來看,他也采用簡體橫排,中間還偶爾插入幾個英文單詞,顯得瀟灑自信,游刃有余。但《詞學》畢竟是研究古典文學的學術期刊,有必要對其字體和排版做一些要求。

他在計劃《詞學》之初,就打算用繁體字。1980年6月17日,他致信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惟請用繁體字,加書名號,今后可全書用繁體字排也?!盵4]1947同年11月4日,他致信夏承燾:“印刷廠已接洽到一家能排繁體字者,故擬盡量用繁體。弟意簡筆字之與原有字相犯者,堅決不用?!盵4]1948

他的這一想法,得到了俞平伯的關注和贊同。1980年11月25日,俞平伯復施蟄存函:“《詞學》復刊,誠為盛事。編輯體例亦善,如不用或少用簡字,我最贊同。嘗謂減筆則可,人事日趨繁復,并字易致混淆,失卻文字制作之本意。尊見相同,庶幾吾道不孤矣?!盵1]968同年12月14日,俞平伯復施蟄存函:“我于1954年第一屆人代會,亦曾有一提案,言簡化字不妥太多?!盵1]9701981年1月12日,俞平伯復施蟄存函:“《詞學》用什么字體排?便中告知?!?/p>

1981年11月《詞學》第一輯出版,并未用繁體,而是簡體豎排。在《〈詞學〉征稿規范》中,施蟄存特意指出:“來稿請用簡體字書寫,盡量不用生僻的古體字。但簡體字有容易誤會者,可仍用繁體舊字?!盵6]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施蟄存放棄全書用繁體,而采用簡體,是因為第一輯所收稿件均為簡體,“每篇文章均須改字,大為苦事”[4]1948?還是如編輯部工作人員解釋的當時印刷條件限制所致?不得而知。不過,施蟄存雖未用繁體,但折中了一下,采用從右至左的簡體豎排,在形式上保留了傳統文化的一點余韻。

然而,第一輯、第二輯和第四輯《詞學》采用簡體豎排,也只是權宜之計。其他每輯《詞學》均采用繁體豎排,終于實現了施蟄存、俞平伯的期望與要求。

4.圖版與英文摘要

施蟄存編輯刊物,很注重圖文并茂,努力做到趣味性與知識性的統一,并使其得以多元化地呈現,這在當年他主編《現代》時表現得尤為明顯。他會在雜志目錄頁后專門拿出版面來刊登國內外作家生活剪影或西方繪畫與木刻作品,這樣一來,既提高了雜志的可看性,增加了雜志的文化含量,豐富了刊物的藝術元素,也符合青年讀者的審美需求。

龍榆生主編的《詞學季刊》設有六個版面的圖版,用來刊印詞人畫像、手跡,及其詞學相關內容。施蟄存當是受《詞學季刊》的影響,同時,又延續其早年主編文學期刊注重圖像的風格,在每期《詞學》目錄頁后,在來稿踴躍、版面稀缺的情況下,施蟄存專門拿出四頁的版面,設置了“圖版”專欄,影印與詞學有關的書畫文物,“尤其希望國內外詞學及文物收藏家惠借秘笈珍品,公諸同好”。[7]313

綜觀這十二期《詞學》圖版,有蘇軾、周邦彥、龔自珍、納蘭成德等人的手跡,有詞人陳維崧、李齊賢、朱祖謀等人的畫像,有珍貴詞集刻本書影,還有近現代詞人袁克文、呂碧城、丁寧的手寫詞稿,以及辛棄疾的紀念祠,葉恭綽的墓等等。這些圖片有的來自施蟄存北山樓所藏,有的來自詞人后代提供,也有的來自詞學界好友的推薦。

在編排這些圖版時,施蟄存不是隨興所至,隨意而為,每一幀圖片,均有用意。一般而言,圖文的內容與這一輯的相關論述有關。例如《詞學》第二輯刊有宛敏灝的《張孝祥年譜》,圖文則配有張孝祥書寫的碑文;第四輯刊有周夢莊的《蔣鹿潭年譜》,圖文則配有周夢莊所藏《蔣鹿潭畫像》。施蟄存也結合一些詞學方面的紀念活動或會議活動來安排圖版,如為紀念黃景仁逝世200周年、陳維崧逝世300周年、辛棄疾誕辰780周年,施蟄存分別在《詞學》第三輯、第六輯安排了相關圖版。又例如《詞學》第九輯為海外詞學特輯,這一期圖版則均為介紹美國、加拿大、中國臺灣地區、日本等地詞學學者相關詞學著作的書影。這些圖版使得一批珍貴的圖片資料得以更大范圍流傳,所承載的文化信息也得以進一步彰顯,其史料價值和學術價值是不言而喻的。

施蟄存精通英文和法文,無論是在其文學創作風頭正健的20世紀30年代,還是在其藝術生命重又勃發的暮年,他都訂閱了西方的期刊,了解掌握最前沿的資訊和動態?!对~學》也不例外,他“希望得到國內外同道學人的支援”[8],“打算每集轉載一些臺灣及國外的詞學論著,以促進這一專題的文化交流”[2]310-312。因此,施蟄存利用自己的語言優勢,給《詞學》第一輯至第三輯做了英文目錄,這一舉措在當時看來,新鮮又前衛,是一種可貴的、有益的探索,展示了施蟄存開闊的學術視野。

1984年4月23日,施蟄存致信門人馬祖熙:“《詞學》第4輯已編成,……第4輯英文目錄,我不想用了,我刊不是期刊,詞學名詞亦無外語可譯?!盵1]1108果然,從第四輯開始,《詞學》取消了英文目錄。

5.《詞學》的欄目安排

對比《詞學季刊》和《詞學》的欄目安排,不難發現兩者之間的相同點和差異。

《詞學季刊》的欄目主要有“論述”“專著”“遺著”“輯佚”“詞話”“詞錄”“詞林文苑”“通訊”和“雜綴”等。其中“詞林文苑”一欄,專門刊載詞人所作序跋之類的文體,“通訊”一欄,專門刊載詞學書簡。

《詞學》的欄目主要有“論述”“轉載”“文獻”“書志”“詞苑”和“叢談”。相對于《詞學季刊》,《詞學》的欄目較為集中,兩者之間有重合的部分,也有區別。譬如《詞學》沒有“詞林文苑”和“通訊”這兩個欄目,《詞學季刊》的“詞錄”和《詞學》的“詞苑”類似, 《詞學季刊》的“雜綴”和《詞學》的“叢談”有相似之處?!对~學》編者在《編輯后記》中說: “集中研究詞學諸問題的專業刊物,在三十年代,曾有過龍沐勛主編的《詞學季刊》,出版了十一期,因抗日戰爭發生而???。四十年來,這一門的刊物,一直是個空缺。我們不自量力地創刊《詞學》,懷有為詞學研究重振旗鼓的心愿?!盵2]310-312這說明了兩本刊物確實存在血脈上的某種繼承性和延續性。

兩相比照,較之《詞學季刊》,《詞學》的重頭欄目是“論述”,其所收篇目多,內容覆蓋面廣,作者云集。另《詞學》每期都設有“叢談”一欄,內容豐富,短小精悍,見縫插針,靈活機動,遂成為《詞學》比較雋永的欄目。編者說:“從本輯起,‘叢談’成為專欄,以集中各種短章隨筆。補白材料亦列入這一欄目,庶幾在安排版面上可以靈活運用?!盵9]275-216

《詞學》的欄目雖然固定,但每逢編委會或作者隊伍中有人故去,施蟄存一定會設置相關版塊,以示哀悼和追念。譬如,第二、五、八、九、十輯《詞學》的“叢談”中設有一個小版塊,取名“傷逝錄”,張伯駒、李寶森、武慕姚、夏承燾、黃君坦、徐震堮、呂貞白、黃清士、陳兼與、徐行恭、程景溪、寇夢碧、彭靖、俞平伯、陳邇冬、唐圭璋、李一氓、任中敏、鄭騫等相繼去世的詞學名家,均對《詞學》雜志有直接或間接的幫助,對于逝者,施蟄存一一致哀,表達刊物同仁的哀傷之情?!对~學》第七輯圖版第一頁還專門刊載了徐震堮、張伯駒、黃君坦和呂貞白四位已故編委遺像,令人動容。

《詞學》主編夏承燾和唐圭璋先后去世時,施蟄存在《詞學》第六輯、第十輯,分別用較多篇幅安排了“夏承燾先生紀念特輯”和“唐圭璋先生紀念特輯”,征集兩位主編平生好友及門弟子,各撰小文,匯刊于此,以志紀念。施蟄存此舉,充滿了人情味,對逝者是哀悼,對作家隊伍,是一種安慰,能撫慰人心,團結同志,這也使得《詞學》成為一本有溫度、有情懷的雜志。

三、廣開渠道,不拘一格

《詞學季刊》推行社員制,其“以約集同好研究詞學,發行定期刊物為宗旨”。[10]以此來看,該刊物帶有很強的同人色彩。與《詞學季刊》宗旨不同,施蟄存在《詞學》第一輯的《編輯后記》中說:“我們為貫徹雙百方針,追求真理,愿意將本刊向各方面持有不同觀點的作者提供共同的論壇。本刊將不是詞學研究的‘一言堂’?!盵2]310-312在這種辦刊宗旨的指引下,《詞學》的作家構成是豐富的,既有詞壇前輩大家如俞平伯、夏承燾、唐圭璋、張伯駒等人,又有分散在全國各地的中青年學術梯隊,還有來自海外詞學研究界的專家學者,真可謂濟濟一堂,源遠流長。

施蟄存重視詞壇大家的文章,常采用“極端”手段約稿。據唐圭璋1981年1月21日復周楞伽函:“蟄存約稿,弟一再申言:不能閱書,何能寫文。無奈他請同事金啟華催逼,勉強帶病以應,極知淺薄,徒以貽笑方家?!盵1]976早在《詞學》創刊之初,施蟄存就及早動手,寫了數封書信給夏承燾,請其支援《詞學》雜志,夏承燾將其作于20世紀30年代的《天風閣學詞日記》交出,供《詞學》發表。

《詞學》設有“文獻”欄,發表已故詞人學者的詞學遺著,以及前代詞籍之未曾刻印者,或流傳極少,不易見到者。施蟄存設此欄的目的,是為了保存資料,廣其流布。他收錄了陳匪石、汪旭初、龍榆生、趙尊岳、夏敬觀、沈祖棻等近現代詞學名家的遺著,也刊載了珍貴古典詞籍如《草堂馀意》《支機集》《漁父撥棹子》《百尺樓詞》等。這些詞籍有些來自施蟄存北山樓的收藏,也有從朋友處覓得借閱的。

在刊物用稿的安排上,施蟄存特別重視海外詞學研究者的加入,意在拓展詞學研究的思路和眼界,歡迎不一樣的聲音,形成多元化的批評氛圍。陸續有中國香港和臺灣、美國、加拿大、日本、韓國等地的詞學研究者在《詞學》發表文章,施蟄存或自己動筆撰寫《港臺版詞籍經眼錄》,或請人撰寫《日本的詞學》《英文本詞學書目》《北美二十年來詞學研究概況》《高麗與中國詞學的比較研究》等綜述性文章,為大陸讀者全面介紹海外詞學研究現狀。

《詞學》打開海外稿源的通道,費了施蟄存不少的精力和時間。從他當時寫的書信來看,其與黃坤堯、孫康宜、林玫儀等人的通信數量多,持續時間長,內容主要集中在詞學研究方面,或約稿,或請其推介稿源,或托請購買詞籍,或了解海外詞學研討會情況,施蟄存不僅與其探討詞學研究的方法,幫助其總結研究的得失,還免費為其提供珍貴罕見詞籍,促使其打開研究思路,開拓學術眼界。這些學者顯然都被施蟄存的學識和精神所感動,紛紛撰寫文稿支持《詞學》,并在長達數十年的交誼中,與施蟄存之間養成了深厚的情誼。美國學者孫康宜說:“我當年能藉著書信往來和施老建立起那樣寶貴的忘年交,并能從他那兒不斷學到廣泛涉獵學問的治學方法,甚至受到他那種道德風骨的潛移默化,乃是我個人的幸運?!盵5]1臺灣學者林玫儀說:“認識施先生是我的福分。我與先生相識,完全因為詞學?!┫壬鷦t對我近十年的研究方法影響極大。我雖無緣當先生課堂上的學生,但透過他的著作,以及多年的通信與談話,我從施先生身上學到很多,除了學問方面,還有做人的道理,在我的感覺中,他就像我另一位導師?!盵11]

當手頭上掌握的海外資源達到一定的程度,施蟄存遂產生了在上海召開國際性詞學討論會和辦一期《詞學》海外學者研究詞學的專號的想法。當然,最后由于多種原因,國際性詞學討論會沒有辦成,但《詞學》海外詞學特輯最終于1992年出版了。

除了約稿和自由來稿之外,施蟄存還以《詞學》為陣地,通過策劃活動來獲得詞學稿件。1983年11月,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及《詞學》編輯部舉辦了一次詞學討論會。因身患直腸癌住院,施蟄存未能親臨大會,他以書面形式致開幕詞。大會共收到論文40余篇,選擇了一部分在《詞學》發表。1986年12月,由華東師大、南京大學、南京師大、杭州大學發起并籌辦的第二次詞學討論會在上海召開,唐圭璋、施蟄存、王季思做了書面發言,會上討論的成果,也為《詞學》積累了稿源。

施蟄存亦通過自己的交友圈廣泛征稿。例如在20世紀80年代,每逢周五,施蟄存會去上海茂名南路陳兼與家參加“星五老人”茶會,包謙六、周退密、徐定戡、呂貞白、蘇淵雷和張珍懷等詩詞學者在列,他們有的是《詞學》編委,有的是《詞學》的作者。施蟄存通過這種謙謙君子的沙龍聚會交往方式,團結和凝聚了作家隊伍。

在用稿方面,施蟄存向來是開明的,他注重作者的業務素養,并在此前提下,充滿了道義上的溫情。如《詞學》第五輯發表了周泳先的《李白憶秦娥詞的作者及本事說》,該輯《編輯后記》云:“周泳先同志是詞學界舊人,三十年代曾著《唐宋金元詞鉤沉》,為輯佚工作的佳著。擱筆數十年,未有述作。最近寄來了一篇探索憶秦娥詞的札記,亟為發表,一則以備一說,一則為今天的詞學界介紹幾乎已被遺忘的詞學前輩?!盵12]《詞學》第十一輯發表了周玉魁的《依律校詞法述例》,該輯《編輯后記》云:“周玉魁是河北固安一所中學的語文教師,近幾年來,他致力于詞調、詞律的研究,頗有成就。他走的是一條獨來獨往的道路,目前似乎還沒有第二人在做這些繁瑣的工作。我們鼓勵他繼續努力,為前人或時人的工作糾非正誤,弄清一些問題,亦是有益的勞作?!盵13]

對于詞學論文體現出來的新思路、新方法,施蟄存一律積極扶持和鼓勵。例如《詞學》第六輯發表了方智范的《論宋人詠物詞的審美層次》,第八輯又發表了趙山林的《張炎的北行及其他》、鄧喬彬的《〈人間詞話〉境界說給詞學批評的啟示》,都是運用西方現代美學理論對詞進行研究的論文,施蟄存認為這些文章開了刊物的風氣。對詞學傳統研究方法如考證、???、比較、歸納等,施蟄存也是認同的。他說:“編者以為這兩種研究方法并不互相背離,也不會有此興彼廢的趨勢,而是互為因果的?!盵14]

施蟄存對文章質量把關嚴格,絕不因為作者在詞學界的聲望大小,或與自己關系的親疏遠近,而區別對待。在施蟄存看來,文稿質量的好壞是決定錄用與否的唯一標準。例如“詞苑”一欄刊登的詞作,都要經過施蟄存嚴格的審定與修改。他在《詞學》第三輯《編輯后記》中說:“本刊《詞苑》一欄,選稿并不從嚴,但希望不要有不合聲律的作品。也不要有非常迂腐或幼稚的作品。幾年來我們收到的詞作甚多,可選者實在無幾,極為抱歉?!盵15]1988年12月12日,施蟄存致信施議對:“大作詞我擅改了幾個字,也靠你底子好,如底子不好,亦不易潤色也?!盵4]1982再如1988年8月9日,施蟄存致信平湖葛渭君:“前二日審定《詞學》第六輯稿,看了你的《山中白云詞評語》,你抄詞題太繁,字數多于評語,未免喧賓奪主。我已大為刪削,省了許多字,其中有誤字、缺字、疑字,我都在上邊加了一個 ?號?!盵4]21091990年7月28日,施蟄存復孫康宜函:“我覺得你對柳如是評價太高了。她的詩詞,高下不均,我懷疑有陳子龍改潤或捉刀之作?!盵5]51諸如此類的例子很多,不一一枚舉。

四、親力親為,極深研幾

每期《詞學》稿件,施蟄存都親自審校,從校樣到排樣,一一通讀,親自審定,事無巨細。據《詞學》責任編委劉凌介紹,施蟄存“甚至在動大手術后的住院期間,還審改、編纂《詞學》稿件,并抱病重抄字跡不清的文稿”[16]。

在刊物出版后,施蟄存還要幫有些作者代為領取并中轉稿費,或者代為購買《詞學》,這些零碎繁瑣的工作壓在年邁的老者身上,施蟄存不僅毫無怨言,反而樂在其中,不計報酬。據陳曉芬回憶:“施先生一心想著辦好《詞學》,一起參與《詞學》編輯工作的馬興榮老師告訴我,一定要給施先生支付一點編輯費。因為經費極其有限,每期給施先生的編輯費也只是一百元,后來才逐漸提到了兩百元,這還是對施先生說了很多‘大道理’他才應允的?!盵17]95

施蟄存將《詞學》視為自己藝術生命的一部分,經常掛在口頭的是“我的《詞學》”。這不是一種狹隘的對刊物的占有,而是發自肺腑的一腔熱忱。他不僅擔綱《詞學》的編輯、校對、審定工作,還親自動手,撰寫了大量的詞學論文。

在《詞學》創刊之初,稿源不是很充沛,加之編輯人員又少,施蟄存便一身分飾多重角色,各種筆名都用上了,諸如蟄庵、萬鶴、舍之、北山等,還有諸如編者、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古典文學研究室等名義撰寫的文章,也是出自施蟄存之手。據《施蟄存先生編年事錄》記載,“是水”“癡云”“丙琳”等在《詞學》“新得詞籍介紹”欄目中出現的作者名,即施蟄存本人。雖然施蟄存說該欄目的“撰寫介紹者非一人”[18]239,但其點評時不經意間露出了作者的真實面貌。如在《詞學》第十一輯的“叢談”欄目中,署名丙琳的作者在介紹《休休莫莫》時,說“今吾松江方言猶斥人之作事懶散遲緩者……”[19],施蟄存以松江人自居,此丙琳必是施蟄存。

施蟄存在《詞學》上發表的文章,除了每期的“編輯后記”和少量詞作外,主要集中在“論述”“書志”和“叢談”三個部分。這些文章又可分為三種形式,一為研究論文,一為詞籍輯佚與點評,一為詞學隨筆。

先看“論述”一欄。施蟄存先后發表了《讀韋莊詞札記》《張志和及其漁父詞》《船子和尚撥棹詞》《讀詞四記》《說楊柳枝、賀圣朝、太平時》《白居易詞辨》《唐詩宋詞中的六州曲》《說憶秦娥》等。他的這組文章,有這樣幾個鮮明的特點:①對成為定說的詞學觀念敢于質疑。施蟄存通過大量詞籍的比對,詞律的對照,找出相關漏洞,提出自己的觀點,有正本清源之意。如他認為白居易所作《長相思》三首,皆當歸歐陽修,非唐詞也。[20]再如歷來認為《洞仙歌》為李后主所作,施蟄存則認為“東坡洞仙歌,自是原作,玉樓春實隱括東坡詞而為之,絕非李后主作”。[21]②尋微探幽,關注詞的源頭。通過這組文章可知,施蟄存較少關注詞最為興盛的兩宋,將興趣集中在唐代。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棄宋詞于不顧,在對唐代詞進行梳理論證時,施蟄存多取一種歷時對照考據的思路,多用宋代詞人的作品,以及宋元明清的詞籍理論進行歸納總結。③探究詞與民間的關系。諸如《說楊柳枝、賀圣朝、太平時》《船子和尚撥棹詞》等篇,將詞的研究視野引入廣闊的民間生活。

再看“書志”一欄。施蟄存以自己多年的詞學資料積累和詞學研究心得,支撐起了《詞學》第一輯至第十一輯的“書志”欄目,主要發表了《歷代詞選集敘錄》《詞學書目集錄》和《新出詞籍介紹》(后更名為《新得詞籍介紹》)、《港臺版詞籍經眼錄》。

《歷代詞選集敘錄》共42篇,從《云謠集》《花間集》起,至《湘綺樓詞選》終,分六輯刊載完畢。這些詞學短文是施蟄存在1962至1965年間廣泛閱讀詞籍所做的著錄。他對這些詞籍的版本流傳、來龍去脈進行述評,撰寫提要,對于前人的觀點敢于質疑、批評,并加以修正。例如對《花間集》的著錄,他對該集的眾多版本辨偽存真,以中西對比的視野,從韓愈的《進學解》、段玉裁的《說文解字》,到三隴民間的花兒,再到希臘以花命名的詩集來論證,可謂古今中外,正統與民間,均有涉獵。對于某些沒有太大價值的詞籍,施蟄存取一種保存資料,可資??钡男膽B。施蟄存在評價這些詞籍時,是公允平和的,例如他既指出《蘭皋明詞匯選》“庸陋之作,往往而是”,也指出整理此書者“其志固可尚,其功亦不可沒也”[22]。再如對《湘綺樓詞選》的編者王闿運,施蟄存贊嘆其文“華腴而有骨力”,“從來經師儒士所不敢言也”,也指出“王氏熟于漢魏語詞,而于宋元人語,似猶茫昧,其何以讀詞曲哉”。[23]

《詞學書目集錄》是施蟄存鑒于詞學書籍在版本、目錄、??狈矫?,文獻資料最為不易征訪,因此集錄宋元以來詞籍著錄資料,包括《直齋書錄解題》《遂初堂書目》《菉竹堂書目》等二十一部書的著錄詞籍,分五輯刊載完畢。雖為集錄,施蟄存也在某些書目旁寫上“蟄存按”,以交代自己對此書的深入了解與疑惑所在。

《歷代詞選集敘錄》和《詞學書目集錄》都是對舊有詞籍的介紹與集錄,《新出詞籍介紹》則是為新近出版或油印的詞籍新書作介紹,“為詞學研究及愛好者作訪書指導”[7]313。施蟄存對新出詞籍的點評,不溢美,不謬贊,秉持客觀公正的態度,因此,這些點評雖然簡短,卻顯得特色鮮明,有風骨,有姿態。如點評唐圭璋編《全金元詞》,施蟄存一方面對唐圭璋以一人之力,編成此書,在學術研究、文獻征存等方面的功績表示贊賞,同時又委婉指出,“所謂全者,當有滄海遺珠之憾,猶待補遺”[24]。點評夏承燾、吳熊和箋注《放翁詞編年箋注》,施蟄存指出:“體例甚善,惟箋注部分,實皆注釋,所謂箋者極少?!盵25]點評劉毓盤著《詞史》,施蟄存認為該書“未有深入研討,僅堪供初學者入門參考,尚未可為詞學發展之史述”。[26]諸如此類的評語甚多,雖然帶有一定的批評性,卻是較為客觀公允的點評?;蛟S施蟄存也意識到這個欄目的火藥味,他特地在《詞學》第六輯《新出詞籍介紹》做了聲明:“偶有一二評價語,亦只是個人印象,不能視為本刊之書評?!盵18]239

再來說說“叢談”一欄。該欄作者有俞平伯、寇夢碧、蘇昌遼、張珍懷、葛渭君等人,但發文數量最多的作者還是以多種筆名出現的施蟄存?!皡舱劇眱热輫@詞學而發,諸如《迦陵填詞圖》的去向問題、黃仲則逝世二百周年的紀念活動、送老詞、掃市舞、贊成功等。施蟄存利用版面的空白來安排“叢談”,這些小文可看作施蟄存詞學研究的副產品,只及一點,點到為止,不鋪陳,不繁文縟節,大多篇幅短小,涉筆成趣,卻絕非隨心所欲,而是通過多種詞籍材料的版本比對、考證,推測出較為嚴謹、令人信服的解釋。

除了撰文之外,作為編輯,施蟄存還為其他作者在《詞學》發表的論文做了補白、題記、附記、編者按的工作,這些替人作嫁衣裳的細微處,可見施蟄存對《詞學》的用心。陳曉芬說:“施先生為每期《詞學》所寫的補白是一個亮點?!盵17]95

五、知其難為,勉力為之

第一輯《詞學》出版15 000冊,很受讀者歡迎,銷路很好。夏承燾致信施蟄存:“《詞學》問世,求閱者甚多,惟購買不到,甚以為憾。下次能否稍稍增印,以應各地詞友之需求?!盵1]1021施蟄存也希望通過香港的黃坤堯,將《詞學》帶入臺灣地區,用于文化交流。其后,他又托人將刊物帶到北美,希望《詞學》在海外產生影響。施蟄存還曾親自給《詞學》做廣告,于1986年12月8日給《書訊報》撰文《〈詞學〉第四輯出版》。在施蟄存等《詞學》同仁的努力下,這本刊物獲得了國內外詞學界的青睞,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詞學》創刊時,施蟄存原計劃將其辦成季刊,每年出四輯,但從實際運作的情況來看,施蟄存主編十二輯《詞學》,歷時20年,時間跨度之久,出版周期之長,是施蟄存始料未及的?!对~學》第一輯至第十二輯的編輯與出版情況見表1。

表1 《詞學》第一輯至第十二輯的編輯與出版情況

通過上表可知《詞學》出版的情況,如按施蟄存一年出四輯的計劃,本該三年完成的十二輯,卻整整花費了20年的光陰。施蟄存在策劃《詞學》時,尚是古稀老人,到第十二輯出版時,他已近百歲光景。這并不能說承印《詞學》的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消極對付,是當時整個出版環境使然。施蟄存在編《詞學》的同時,也在與上海文藝出版社合作,陸續編輯出版《外國獨幕劇選》全六冊,時斷時續,全部出版完成,也歷時11年。

1981年2月24日,施蟄存復黃坤堯函:“《詞學》至今未得印刷廠承印,似乎‘難產’,此間事事拖沓,辦事不能迅速,印刷廠如此之忙,亦未嘗估計到也?!盵4]19601985年7月14日,施蟄存復上海文藝出版社金名函,談到與之合作的《外國獨幕劇選》,說:“第四集早已校了清樣,還要四季度才出版,同我的《詞學》一樣,現在有點不想編書了?!盵4]21371990年10月15日,施蟄存致鄭逸梅函:“《詞學》第8輯亦排好半年,至今不付印,無可奈何?!盵1]1350通過列舉這幾封信,可以看出施蟄存對《詞學》出版從躊躇滿志到無可奈何的心路歷程。

因出版時間的尷尬,有些作者的文章投給《詞學》后,遲遲不見出刊,于是發生了撤稿或另投的現象,對于這種情況,施蟄存無法埋怨作者,只能表示遺憾,他在《詞學》第四輯《編輯后記》中說:“我們不能刊登有時間性的文章,深恐印出來時,已成‘昨日黃花’。各地同志來稿,因本刊久無消息,而現在別的刊物發表。這些都是使我們因為遺憾的?!盵9]275-276

《詞學》的“新出詞籍介紹”欄目,因出版時間關系,自《詞學》第七輯開始,該欄目不得不改名為“新得詞籍介紹”。施蟄存在《編輯后記》中說:“近年來詞學書籍出版甚多,編者未能及時見到,加以本刊出版遲緩,所謂‘新出’往往已是兩三年以前之事。因此,從本輯起,該欄目為“新得詞籍介紹”,庶幾名實相副?!盵27]

令施蟄存痛心的是,因出版延緩,導致具有重大學術價值的文獻資料的流失,其中當數夏承燾的《天風閣學詞日記》。在創辦《詞學》之初,夏承燾將《天風閣學詞日記》交付《詞學》,供其連載發表,由于出版原因,才發表了該日記兩年中的九個月所敘。1984年12月,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全本《天風閣學詞日記》。施蟄存說:“我第一次翻閱這本印刷精良的《日記》,心頭著實感到難過。我的《詞學》如果能按我的意愿出版,從一九八一年到如今,至少已出版了十六期,夏老的日記,也該發表完了。而現在,兩年的日記還沒有發表完畢,十年的日記已印出了單行本。對于一個刊物編輯,豈不是一件傷心透頂的事?!盵28]

當然,施蟄存也為加快推動《詞學》出版做了很多努力,譬如想更換出版社,擴大《詞學》影響,加快銷售進度,引起出版社的重視等等。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施蟄存動用自己的私人關系來加快《詞學》的出版。據盧潤祥回憶:“施先生知道我妻子在滬上一家大型印刷廠工作,就要我想辦法。廠房知曉情況后,安排了專人負責《詞學》印刷事宜,且每期作為‘急件’來辦,很快使刊物得以正常出版?!盵1]1139刊物出版后,盧潤祥去拜訪施先生,“進門,只見先生手捧剛剛散發墨香的《詞學》,十分高興。當即,他把一筆款子交給我,說,排這么一本刊物,不易,版式復雜,難字多。要我代他買點煙茶酒慰勞有關工友。見我執意不收,他又說:‘此是人情酬勞,你不要讓我過意不去,這錢,已在刊物的編校費中出賬,已是無法收回了?!抑肋@實際上是施老自己的錢,他為學術慷慨解囊之舉,對工人同志勞動的尊重,令我感懷”。[29]

綜觀《詞學》第一輯至第十二輯,施蟄存盡心盡力,不辭老邁之軀,親自審讀、撰寫、約稿、宣傳。正因為老人學識的淵博、治學的嚴謹、編輯的用心,使得《詞學》沾上了很濃郁的施氏色彩??梢哉f,施蟄存是早期《詞學》的靈魂人物,起著標桿作用,對今天的《詞學》及學術刊物的生存發展,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1]沈建中.施蟄存先生編年事錄(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2]編輯后記[J].詞學,1981(1):310-312.

[3]施蟄存.挽圭璋先生聯[J].詞學,1992(10):286.

[4]施蟄存.施蟄存全集第五卷[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5]施蟄存,孫康宜.從北山樓到潛學齋[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4年.

[6]《詞學》征稿規范[J].詞學,1981(1):312.

[7]《詞學》編輯體例[J].詞學,1981(1):313.

[8]《詞學》創刊緣起[J].詞學,1981(1):1.

[9]編輯后記[J].詞學,1986(4):275-276.

[10]《詞學季刊》社社章[J].詞學季刊,1933(1):225-226.

[11]林玫儀.施蟄存先生的詞學研究[C]// 施蟄存.施蟄存全集第七卷.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12]編輯后記[J].詞學,1986(5):327-328.

[13]編輯后記[J].詞學,1993(11):265-266.

[14]編輯后記[J].詞學,1990(8):252-254.

[15]編輯后記[J].詞學,1985(3):300-302.

[16]劉凌.施蟄存與《詞學》[N].文匯報,2010-10-12.

[17]陳曉芬.與施先生在一起的時候[C]//陳子善編.夏日最后一朵玫瑰.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

[18]新出詞籍介紹(編者附記)[J].詞學,1988(6):239.

[19]丙琳.休休莫莫[J].詞學,1993(11):61.

[20]施蟄存.白居易詞辨[J].詞學,1986(6):152-175.

[21]施蟄存.讀詞四記[J].詞學,1985(3):50-70.

[22]施蟄存.歷代詞選集敘錄(四)[J].詞學,1986(4):242-265.

[23]施蟄存.歷代詞選集敘錄(六)[J].詞學,1988年(6):215-237.

[24]新出詞籍介紹[J].詞學,1981(1):303.

[25]新出詞籍介紹[J].詞學,1985(3):293.

[26]新出詞籍介紹[J].詞學,1986(5):320.

[27]編輯后記[J].詞學,1989(7):217.

[28]施蟄存.十年治學方法實錄[J].讀書,1985(4):59-61.

[29]盧潤祥.施蟄存與詞學[N].新民晚報,2003-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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