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上發生的原來是番茄斑萎病毒（TSWV）

李明遠 陳東亮 李雪梅 王玲玲 黃叢林

2016年10月6日，我和實驗室的幾位同事去北京順義的花卉基地。辦完事兒之后就到毗鄰的一個花木公司的切花菊溫室參觀，想欣賞一下他們的切花菊。

他們的切花菊溫室是連棟玻璃溫室，看上去又高又大，面積大約有0.5 hm2。自從建成一直在種植切花菊。而且是一茬接著一茬，即在同一個時間里可以見到扦插在穴盤里的菊花苗、剛剛栽在土里的菊花植株、尚未現蕾的菊花、已經開放的花朵、收獲完的殘株以及尚未定植的白地，周年不斷。這樣種植已經有五六年了。

公司管銷售的孫師傅，陪我在里面轉了轉?？瓷先?，切花菊長的似乎很好，已經收獲的幾個品種擺放在過道里，搭配在一起，十分美麗。我問孫師傅這里的切花菊是不是也有病蟲害？他說：“哪能沒有？而且十分嚴重，常見的害蟲有薊馬、葉螨，病害的癥狀有爛頭和死苗。今年夏天死苗就很嚴重，有的品種加在一起死苗能有1/3?！?。

聽說還有病蟲害，我很感興趣，就問他是什么病、怎么防治的、效果如何？他說：“用藥噴過，也用藥灌過，但是最后拔掉的也不少。因為用的藥有好幾種，得問我們這里的技師?！?/p>

我又問他現在是否還可以見到死苗？他說還能找到一棵半棵。說著便走進地里幫我尋找。還不錯，沒有花太長時間就找到2棵葉片萎蔫的植株。我拔下了這2棵病株，看到病株的根及根頸部變黑，和此前見到的菊花立枯病十分相似，我就說有可能是立枯病。

看完死苗，孫師傅說：“還有一種‘爛頭病，不知道是什么??？您給看看”。說著他便領我到一塊品種名為‘斯翠薩（Stressa）的小區。這個小區的植株長得不大整齊，仔細看可以發現有些矮化植株（圖1）頂部下垂、葉片萎蔫；還有的病株葉片正常，而在莖的上部出現一段褐色水浸狀的病斑，嚴重的還可使莖腐爛、凹陷，引起上端嫩莖折倒（圖2）。這時孫師傅對我說：“這就是我說的‘爛頭病”。我發現在這個品種中病株很多。一般每株僅有一處腐爛，個別的在其上端還有一處腐爛。也有些植株并不折倒，僅在莖部出現一些褐色的條斑。還發現病原也可以侵染葉片，形成邊緣不明顯的暗褐色的葉斑，葉斑多自邊緣向內發展，嚴重時會使整個葉片枯死（圖3），特別是發生在植株的頂端時，會引起頂部一些葉片萎縮、枯死（圖4）。因為腐爛是細菌常見的癥狀。我猜測可能是一種細菌性病害，因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沒有看到病原，不敢亂說，只說可能是一種傳染性病害，具體是什么病也不清楚。我請他幫我采集了一些病枝，又從不同的角度拍了些照片就離開了玻璃溫室。

回到實驗室我對病莖進行了保濕，因為病株對高濕毫無反應，就開始進行組織分離。按習慣，分離時還在使用的PDA培養基中加了乳酸。做完后在25℃下放了2天，什么也沒長。我后悔加了乳酸，因為乳酸會抑制細菌的生長，如果是細菌病害，有可能分離不出來病原。但是第3天，發現有幾個組織塊長出了細菌，菌落邊緣不整齊，但是很純，做的5皿菌落的形態都基本相同。很像是以前我見到的歐氏桿菌（Erwinia sp.）。根據所見又去查資料，首先查閱的是韓金聲編著的《花卉病害防治》[1]，根據此書的介紹，此病最明顯的癥狀是莖上部腐爛，導致末梢枯萎和死亡，剖開病部，可發現病梢基部變為褐色或黑色，病害偶爾出現葉緣枯焦的癥狀，和我所見完全一樣。所以我認為所謂的“爛頭病”就是菊花細菌性枯萎?。‥rwinia crysanthemi）。后來又在方中達主編的《中國農業植物病害》[2]上查到了對菊花細菌性枯萎病的癥狀描述，也和我們這里所見比較吻合。

但是要肯定它是病原菌，必須通過侵染性試驗驗證。為此我便采用離體葉片法在無菌條件下將含有菌液的脫脂棉貼在葉片的傷口上。放在有光的定溫箱中讓它發病。1周過去，沒有反應。又過了1周，接種和對照葉都腐爛了，說明回接失敗。即我們得到的分離物不是菊花細菌性枯萎病。

2017年1月，我又和陳東亮博士去了一趟這個花木公司的溫室，想知道前幾次見到的菊花“爛頭病”在冬季是否還在發展。一進門遇到主管這片菊花的陳經理，據介紹，他們目前正在防治菊花“爛頭病”，采取的措施就是換土。把溫室里已收完花的那部分土地的土壤移走，換上無病的大田土。再就是對未換茬的白地，進行藥劑處理，使用的農藥是包括多菌靈、百菌清、鏈霉素、鋅硫磷在內的“四合一”。據說僅換了半個溫室的土就花了5萬元。但是由于處理時溫室里仍有不少剛定植和現蕾的植株，遺留在溫室里的病株仍然不少。

交談中我們知道陳經理并不認為他們溫室里發生的菊花“爛頭病”是由細菌引起，他們的種苗是從荷蘭購入，據荷蘭專家說這里發生的有可能是由薊馬傳播的番茄斑萎?。═SWV），換土是為了給菊花創造一個無病蟲的環境。

但是，當時我們并沒有將荷蘭專家的看法當回事兒，因為在番茄上的番茄斑萎病毒我見到過，沒有出現爛頭的這種癥狀，仍認為目前這里發生的更像是一種細菌病害。為了證明我們的看法，就又采集了一些病株回來，做了1次分離和回接。這次分離病菌使用的方法和上次不同的是不加乳酸。經過在PDA平板上劃線，得到了8個單菌落。從菌落的形態上看，與上次不同，多為乳白色，有光澤，邊緣比較整齊。然后將其再次接種到菊花上。接種的方法有3種，其一是將病菌用噴接法接種在酈邑貢菊的一種茶菊上（每株剪掉2個葉片造成傷口，接種40 h放回溫室養護）。與此同時，我們還在酈邑貢菊上使用針刺法（在葉基針刺后，用消毒脫脂棉蘸菌液敷在傷口上面，保濕40 h）接種了一些苗子，還用酈邑貢菊離體莖、葉（在消毒培養皿中疊放3片消毒濾紙，將潔凈的莖、葉放入，針刺后用消毒脫脂棉蘸菌液敷在上面保濕）在消毒培養皿里進行接種。到第7天，我發現接種4號細菌的植株有2片葉子發病，而且葉片附近的莖變黑（圖5）。我當時十分高興，以為通過一番努力終于有了結果。但是，我們將發病的植株放在人工氣候箱里，將溫度設定為18、28℃各12 h，

每天光照12 h，濕度80%繼續處理3周后，發現病害沒有發展，此時變黃的那個葉片已枯死，而變黑的莖卻返綠。更令人驚訝的是在病葉處卻長出了一個新枝，說明植株又變好了。

此外，在這段時間，陳東亮博士等還對病菌進行了PCR檢測，得知我們分離到的病菌有2種，除第9號為芽孢桿菌外，多數為假單胞桿菌。同時，從文獻上還看到有一篇報道[3]，說菊花可發生一種由Pseudomonas cichorii引起的菊花細菌病害，和我們田間見到的病害有些相似。但是，由于回接沒有成功，這個病害仍不能得到確認。為了明確這種病害的病原，我們課題組除了做了許多工作外，又請了2位專門研究細菌的朋友幫我分離鑒定，但是2個月過去了，仍無進展。

2017年3月，我們第4次來到發病現場，發現隨著天氣的轉暖，溫室里薊馬的數量有所增多。同時進入花期的切花菊的“爛頭病”也有些加重。多數品種的癥狀和以前看到的相同，仍是爛頭。但是有一種開粉色花的品種病害的表現是花葉型癥狀，而且在莖上也有黑色的條斑，這倒像是一種病毒?。▓D6）。還發現一些病株雖然病變集中在植株的上部，形成所謂的爛頭，但是在莖的一側自下而上會斷續的出現黑褐色線狀的條斑，這種條斑并不傷及皮下的髓部，和番茄的條斑病毒（ToMV）有些相像（圖7）。而且還發現了有些矮化病株花色異常，正常的花應當是紫紅色，但是這種病花部分的花瓣顏色變淺、變黃（圖8）；還有的菊花瓣扭曲，瓣數變少（圖9），越來越多的癥狀表現都說明這里發生的很像是由病毒引起的病害，我們對這個病害的認識發生了改變。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我們將“爛頭病”和田間見到的花葉型的病株一起使用PCR的方法進行了檢測[4]。還根據文獻，使用摩擦接種病毒的方法，對采到的病樣做了侵染試驗[5]。即將田間采到的病樣，使用0.01M的磷酸緩沖液+0.1%亞硫酸鈉（pH=7.2）研碎后，加上500目的金剛砂，接種在健康的菊花上。

使用PCR方法測得的結果說明這里發生的是番茄斑萎病毒[Tomato spotted wilt virus（TSWV）]。而且使用摩擦接種處理的植株在3周后，除接種葉枯死，莖部還出現了壞死斑。表現出和“爛頭病”類似的癥狀（圖10）證明了它具有侵染性。

就在此時，我們從文獻上看到一篇關于番茄斑萎病毒的報道[4]。文章說：“菊花感染了斑萎病毒的癥狀表現確實有2個類型，即黃化斑駁和葉脈的損傷。這些癥狀在晚期引起芽和上部葉片的凋萎。此外在一些品種上（如SIMMA）可以出現褪綠和壞死斑，在部分植株上還會出現枯萎及莖部壞死”。和我們這里見到的一樣。也證明了所謂的菊花“爛頭病”有可能是由番茄斑萎病毒（TSWV）引起。

此后，陳東亮博士等對該病作了深入的研究，補充了相關的試驗，將其發表在《Plant disease》雜志上[6]。

通過這次對菊花番茄斑萎病毒的鑒定，我更加堅定的認為，鑒定一個未知的植物病害，一定要用病原說話，僅用癥狀來識別病害并不可靠。

關于菊花的番茄斑萎病毒的防治，最為重要的是做好植物檢疫工作。目前有一些菊花的生產企業不經檢疫，直接從國外進口菊花插穗扦插繁殖，十分危險。這些進口種苗往往是轉口培育的。例如供應商是荷蘭，實際上插穗來自生產條件較差的非洲某個國家，帶毒機率較高。經過本地薊馬的傳播，很快就會蔓延開來，造成很大損失。因此，必須有一套嚴格的檢疫辦法，防患于未然。

一旦發生了該病，目前看比較現實的方法就是殺滅傳毒介體薊馬。北京地區菊花上發生的薊馬主要是西花薊馬[Frankliniella occidentalis（Pergande）]，而西花薊馬很易產生抗藥性。在防治時應當幾種不同類型的殺蟲劑輪換使用。例如目前不少人使用6%乙基多殺菌素（艾綠士）懸浮劑20 mL/667 m2防治薊馬，這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連用3次以后，防治效果會明顯下降。必須多準備幾種對薊馬有效的殺蟲劑與它輪換。例如25%噻蟲嗪水分散粒劑1500倍、10%蟲螨腈懸浮劑2000倍液、10%吡蟲啉可濕性粉劑1000倍液、5%啶蟲脒可濕性粉劑1500倍液等輪換使用，才可取得持久的效果。

使用藍色黏蟲板也是防治薊馬的一種選擇。但是最好能將藍色黏蟲板和藥劑防治結合起來使用，在化學農藥殺死大部分薊馬后用藍板來殺滅殘余的薊馬。

夏季換茬的時候利用高溫消滅田間殘存的薊馬，也是防治薊馬不可少的一項措施。即在菊花定植前將棚里的土壤旋耕1次，徹底的清除田間雜草，使用高溫悶棚的方法處理完畢，1周后再定植。特別是在連棟玻璃溫室里，往往一茬接著一茬種植，應選擇適當的時機，對整棚土壤同時處理。

實際上不同品種的菊花對番茄斑萎病毒的抗病性差異十分明顯，利用抗病品種防治病害應當是不錯的選擇。但是考慮到目前的品種多不抗病，而花朵的多樣性是菊花觀賞性的基本要求。因此，僅種植少數抗病品種來應對病害，會影響賣相，目前在實踐中并不可行。

參考文獻

[1] 韓金聲.花卉病害防治[M].云南：云南科技出版社，1986.

[2] 方中達.中國農業植物病害[M].北京：中國農業出版社，1996.

[3] Jones J B， Engelhard A W， Raju B C. Outberak of a Stem Necrosis on Chrysanthemum Incited by Pseudomonas cichorii in Florida[J]. Plant Disease， 1983（67）：431-433.

[4] Chung B N， Pak H S， Jung J A， et al. Occurrence of Tomato spotted wilt virus in Chrysanthemum （Dendranthema grandiflorun） in Korea[J]. The Plant Pathology Journal， 2006，22（3）：230-234.

[5] 鄭寬瑜， 吳闊， 董家紅， 等.番茄斑萎病毒對云南萵苣類蔬菜的侵染危害[J].植物保護，2015，41（05）：174-178.

[6] Chen D L， Zhang L， Hua L， et al. First Report of Chrysanthemum Stem Blight and Dieback Caused by Tomato spotted wilt virus in China[J].Plant Disease， https：//doi.org/10.1094/PDIS-07-17-1088-PD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