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鬼主謀

我小時候人很調皮，膽子卻小。每次跟小伙伴們一塊兒干點兒什么壞事，我總是遠遠地落在后面。比如，去偷偷折別人家地里的高梁稈當甘蔗吃，我總是那個站在田埂上望風的。但在捉弄貴爺爺這件事上，我卻從來沒有退縮過。

貴爺爺那時候六十來歲，他個子高大，身體健壯，卻不茍言笑。他有一個壞毛病，一喝醉了酒就打他老伴芹奶奶。芹奶奶身材瘦小，心腸好，經常幫助別人，大家都喜歡她。她喜歡小孩子，隔三岔五就會給我一點兒零食吃。令我生氣又不解的是：每一回貴爺爺打芹奶奶，大人們總說是家務事，不好插手管。

我喜歡芹奶奶，討厭貴爺爺，就總想找機會捉弄他，替芹奶奶出氣。一天中午，天氣很熱，我和禾花端著綠豆粥站在巷子里吃。突然，我看見貴爺爺正靠在家門口打瞌睡，大張著嘴，打著鼾。于是，我就把吃剩的最后一點粥攪了攪，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舀起一勺子粥倒進了他嘴里。

貴爺爺迷迷糊糊的，居然咂著嘴把粥咽了下去。我和禾花便躲在木柱子后面偷笑。這時，只見他站起來走進了廚房，沒過一會兒，居然端了碗粥站在門口喝起來，嘴里發出難聽的吞咽聲。真討厭！我還指望那口粥能把他嗆上一嗆，折騰折騰他，可他竟然一點兒事都沒有，氣壞我了！

過了幾天，我又想出一個點子來。因為貴爺爺每天干完活，都會到村后那棵最大的樟樹下歇息歇息，我的計劃就是大家躲到樹上去，趁他不注意偷襲他，把他打暈了綁起來，叫他寫保證書，保證不再打芹奶奶。

禾花拉來了科科加入我們?？瓶凭艢q，比我和禾花小一歲，他負責望風。那天下午，我們先是躲在老樟樹的空樹心里，一看見貴爺爺走過來，科科就小聲地通知我們，我和禾花迅速爬到樹上躲了起來。

貴爺爺坐在樹底下抽煙，完全不知道樹上躲著想捉弄他的孩子。我手里拿著一根樹枝，在空中揮動了好一陣兒，卻總夠不著貴爺爺的腦袋。于是，禾花就拉著我的兩條腿，讓我懸在半空中，可我還沒來及“下手”呢，就被貴爺爺發現了，嚇得禾花手一松，我“啪嗒”掉進了貴爺爺懷里。

貴爺爺很生氣，也很震驚，他從沒想過我們這些小孩子居然這么恨他。禾花和科科很快就把我供了出來，說我是“主謀”。貴爺爺就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邊哭邊說：“因為你總是打芹奶奶，我就是要把你綁起來，要你保證以后不再打她……”貴爺爺聽了，滿臉通紅。他把我交給父親后，一言不發就走了。

芹奶奶驚慌地跑來，對我說，丫頭，你不要命了呀！他那個爆脾氣要是發作了，會把你打個半死！父親也狠狠地訓了我一頓，他沒想到我這樣一個膽小鬼，這一次竟如此無法無天。沒多久，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家議論紛紛，好一陣子才平息下來。后來，貴爺爺酒喝得少了，慢慢也不再打芹奶奶了。

多年后，我回老家見到貴爺爺，提起當年的事，向他道歉。那會兒芹奶奶已經過世了，貴爺爺嘆著氣說：“不怨你，都是我老糊涂了，對不住你芹奶奶呀！她走了之后，我才覺得老伴兒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鄧西，海南省作家協會理事。2013年開始創作兒童文學。已發表短篇小說、散文、詩歌等上百篇，出版短篇小說集《曇花的秘密》。曾獲第七屆“周莊杯”全國兒童文學短篇小說大賽優秀獎、第四屆“讀友杯”全國短篇兒童文學創作大賽作家組銅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