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水，一個幸福千年的章節（節選）

牛合群

鄰水在巴蜀深山中穿行。在無數戰亂中穿行。

在一千四百多年的痛苦與幸福中穿行。

鄰水，早已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川妹子；在我們心中，她是一條圣潔的河流。

——題記

1

當我還在母親的羊水里的時候，就能聽見這條河的歌唱。

當我邁開雙腳蹣跚走路的時候，就把自己的雙手伸向她。

面對這條河，我雙手深陷，就像整個藍天落入河底一樣深陷，就像千年的蘆葦柔情百轉一樣深陷。

就像愛了八輩子一樣深陷。

一眼萬年，一河千里。

這條農耕的河流；這條戰爭的河流；這條移民的河流；這條傳說的河流；這條愛情的河流。這條屬于你我的河流。

青禾與峻嶺一起發芽，翅膀與白云一道茁壯，自信與包容一同發光。

對著河流，我一次次喊出心愿。

我的愛就是醉銀色最美的心愿。

她讓我對昨天一次次回望，對明天一次次矚目，并敞開心扉，以一條河的豐沛，流淚。

2

名字化作星光。許多往事已成為信念。

一條河，就是一個坐標。只要她在，無論我們多大，都是年輕的，河的兒女。

一條河，就是一座宮殿。在迎娶你的路上，我不住地喊太陽，喊鄰水，喊風。

開山，開路，開先河。我們把河流交給我們的智慧用于河流，用于勤勞創造。

后浪推涌著前浪，優于前浪；這讓我想到了一句話，一個人優于別人并不高貴；真正的高貴，是優于自己的過去。

是更多最深處的力量，推動河流滾滾向前，流出奔騰的詩意，流向至純與幸福。

就連無數的火焰也跟著奔跑。那是頭頂之上的三尺神明。

火焰是圣潔的，她能帶靈魂進入天國；河流是圣潔的，她能見到屬于我們的神。

一個人走了，她又回到了源頭，與祖先在一起，與初心在一起。與一條船一起。

河流神奇，到更低的地方走一走，哪怕只有光亮的苔蘚與污泥，也是一種童話。

綠牽動綠，新連著老，亮尋找亮。

3

雨停了，歌還在走。

一條河是孤獨的行者。當孤獨來臨的時候，一些心事隨河流下沉，透明，禪悟；讓雨水留下，讓仇恨流走；讓蟬鳴留下，讓枝頭上的蒼老流走，時光靜好與君語，細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

一條河又是溫暖的天使，當溫暖來臨的時候，孤獨就無處藏身。來自河的河，喜歡上下天光，漁歌唱晚。

華鎣山、銅鑼山、明月山，則是河上面開出的蓮花。

我知道這條河比我累，我知道這條河比我渴。

一些炊煙和霧嵐，是她深深的呼吸與嘆息。

靠近河流的地方，汗水最多，芬芳也最為無私和價廉。

一滴汗水，噙著深遠的曠野，噙著飽滿的愿望，噙著一株禾。

一株借母親的彎曲向遠方泅渡的黃花，正在和疲憊交談佛法。

樣子鄰水，點汗成槽，一聲聲，流進我的心甘情愿。

佛有大小，一滴水就是濃縮的佛，無盡的浪花就是木魚敲落的星星。

悲傷的時候，信仰就顯得更加孤單，而母親總會于一滴汗水閃現，把夏天送過火焰山。

陽光總是多于內心的風雨，她的愛總是多于睡眠，

我的悲鳴多于秋天的河流，而我的幸福高于秋天的天。

6

一條河流總是從冬天出發，去迎接屬于我們的春天。

一朵花開帶動一條星河向前，走向我們理想的背面。背著黑鍋行走的老者，是一個序言。

在遼闊面前，群山一再低下高貴的頭顱，低成匍匐的信徒；河流一細，再細，細成潔白的哈達；

天空那么湛藍，但它留下了雄鷹搬動山河的背影。

一株草，拱破子夜雪的子宮，露出了鮮嫩而頑強的面容，渴望眼睛和眼睛的重逢。

一頭小牛犢吮吸的聲音，被頑皮的風攥在手中，格外醒目。

有腳步在匍匐前進，一切都顯得那么從容，安詳，虔誠，富有神的旨意。

看到遠方的那匹馬了嗎？一束光折射到丫丫深深的眼里；

丫丫在河灘專心種魚，種星星，種月亮。當那條魚會唱歌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從河的下游回來了。

一聲嘶鳴，喊出了千萬個夕陽的悲喜，卻喊不回毫不猶豫的馬蹄聲。

在遼闊面前，我早已忘了具體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