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浪黃，女看娘

李中軍

“麥浪黃，女看娘”，是河南虞城老家的一種習俗。每年到了五月麥穗泛黃、即將成熟的時候，出嫁的女兒都要回娘家省親。

我小時候，每當五月麥浪泛黃飄香的時節，母親都會雷打不動地帶著我和弟弟，買上雞鴨魚肉豐盛的禮品，去外婆家省親。那時候，走親戚帶的禮品遠沒有現在豐盛，在鄉下集市上買上二斤豬肉，最多再買上一元錢的油炸麻花或者水果糖、蘇打餅干之類，有時，母親也會自己用棉花油炸上些糖糕帶上。母親會鄭重打扮一番，換身新一些的衣裳，穿上只有節日里才舍得穿的自己納鞋底做的條絨布鞋，頭發重新梳好，再用雪花膏在臉上搽個遍，我和弟弟會在一旁捂住嘴偷偷笑著看母親忙乎。一切準備好后，母親用鄉下特有的獨輪木車推著我和弟弟去外婆家省親。木轱轆輪子在鄉間土路上轉起來“咕嚕嚕、咕嚕?！表憘€不停，我和弟弟也坐在車上晃晃悠悠，不一會兒，就犯起困來，往往到了外婆家時，幼小的弟弟早已流著口水香香地進入夢鄉。再后來，條件好一些，有了大自行車，父親騎著車子，我坐在專為自行車定制的夾杠木凳上，偎依在父親溫暖的懷里，母親抱著弟弟坐在自行車后座架上，車上掛著盛有禮物的竹籃子，開心極了。

母親總是和外婆就今年責任田麥子長勢、收成，又有什么好惠農政策等嘮叨個沒完沒了。母親碰到兒時的老姐們到娘家省親，她們會親熱地手握在一起，噙著淚水嘮上好久，不舍得分手，那情景場面無不讓人感動。十年前，外婆先外公去世了，每到麥浪黃的時間，母親還是一場不落地回娘家省親，只是和外公嘮叨一番后，每次都會和舅舅到外婆墳前，燒些紙錢，哭著念叨一番才罷休。后來，我和弟弟出外謀生，陪母親省親的機會漸漸少了。母親也老了，母親沒有女兒，到麥子成熟的時候，是沒有人省親看望的，我和弟弟約定，每到家鄉“麥浪黃，女看娘”的時節，都要抽出時間帶上妻兒回鄉下老家看望父母，陪父母說說話，讓父母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又是一年“麥浪黃，女看娘”的時節，循著麥香的味道，我仿佛看見白發駝背的母親正站在村口，凝視著我回去的方向……不覺間，淚水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