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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變》中的不可靠敘述者分析

2018-06-30 06:54郭一銘
學周刊 2018年20期
關鍵詞:龍之介大公芥川

郭一銘

摘 要: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被認為是敘事“鬼才”,其短篇小說《地獄變》以反常的敘事手法,將小說中不可靠敘述者的美學原則運用得淋漓盡致。從不可靠敘述者的概說、《地獄變》中不可靠敘述者的內容體現、不可靠敘述者在文章寫作中的功用三個角度出發,更好地分析這一小說美學理論在作品中的運用,更好地認識其對文章結構的重要價值。小說中不可靠敘述者的運用有利于文章主題的進一步彰顯,增添小說的結構趣味與美學思想。

關鍵詞:敘述者;《地獄變》;隱含作者;小說美學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9132(2018)20-0189-02

DOI:10.16657/j.cnki.issn1673-9132.2018.20.119

敘事學是小說美學的重要組成部分。19世紀60年代,美國學者韋恩·布斯《小說修辭學》被認為是西方現代小說理論的經典之作,是“20世紀小說美學的里程碑”。其提出的“隱含作者”“不可靠敘述者”等理論,成為當今敘事學領域的經典術語。在這一理論提出前,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于1918年創作了《地獄變》,其中的敘述手法滲透了敘事學早期的理論思想。作者以故事中某個人物之口向讀者講述了整個故事,不可靠敘述者的應用側面反映了文章反封建王權、藝術至上的主題思想。

一、作者、隱含作者、不可靠敘述者

不可靠敘述者的提出與隱含作者和作者有著直接的聯系。韋恩·布斯在《小說修辭學》中對三者的概念與關系進行了一定的闡述,從而揭示了小說創作的一種美學原則。作者是生活中真實存在的主體,其自身并不能真正參與到文本的敘述中。但作者需要將一定的情感道德、政治宗教觀念滲透給讀者,因此就有了隱含作者即敘事主體的出現。隱含作者其實是作者創建的第二個“自我”,現實中的作者依托其來表達價值觀念。隨著隱含作者概念的出現,小說敘事有了新的發展模式,從敘述者的角度出發創作小說成為一種獨特的藝術手法。敘述者是故事的直接操縱者,是直接講述故事的主人公。而隱含作者并不直接在文中“說話”,其形象是讀者通過感知全文,總體把握建構而來。

由此可見,敘述者、隱含作者與作者的不同在于是否真實存在,敘述者與隱含作者始終存在于虛構的文本之中,是“紙上的生命”,而作者是現實中的人。敘述者與隱含作者的差異在于是否直接講述故事,敘述者在文中流露的思想傾向通過文字就可展現,而隱含作者的思想傾向則不能從文字中判斷,是讀者進一步思考的結果。正因為這種差異的存在,從而產生了不可靠敘述者的概念。

不可靠敘述者在《小說修辭學》中的概念是指敘述者的敘述與隱含作者的規范不一致。這種規范是指作品中倫理、情感、信念、藝術等方面的標準。敘述者與隱含作者對作品有著不一樣的認識,從而決定了讀者在閱讀時需要進行“雙重分析”。與此同時,不可靠敘述者的存在,突破了傳統小說的結構,形成了小說創作的美學原則之一。

二、《地獄變》中的不可靠敘述者分析

《地獄變》描述了一位服務于封建公侯堀川大公的畫師良秀為了追求藝術至上的理想境界、把握真實的美,以殘忍的手段對待自己的徒弟和女兒的故事。小說的開頭敘述者便自報家門是服侍大公二十年的老仆人,之后的敘述以仆人的角度展開,對故事的前因后果加以解釋。文章中不可靠敘述者的運用主要從兩個方面體現。

(一)對待堀川大公的態度

小說的開頭,老侍者作為故事的敘述者,充分表達了對堀川大公的仰慕與忠心,他的情感傾向從一開始就與小說中隱含作者的傾向相矛盾。眾人把“大公的性格比之秦始皇、隋煬帝”,充滿了暴力與殘酷。敘述者卻一再地為殿下辯解,“大公才不會對那些榮華富貴上心,他什么事情都關心,有一種所謂‘與民同樂的度量”。在老侍者這一敘述者眼中,他認為自己生來愚鈍,而大公是一個英明的君主,他為君主的一切行為辯解,認為他的威風足以震懾百姓。敘述者與眾人的觀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通過文字可以直接看到敘述者對君主的稱頌,而隱含作者的思想傾向則是對封建王權的抨擊。

關于畫家良秀的女兒,隱含作者即大眾認為是因大公好色從而霸占她,而老侍者再次辯解道:“大公中意良秀女兒完全出于對她憐愛小猴的孝行的欣賞,絕不是世人瘋傳的什么好色云云……”由此可見,從敘述者的角度出發,大公是他心目中的權威與神圣象征,他未認識到大公的殘暴以及其所代表的封建王權制度的不合理。隱含作者想表達的規范則是對老殿下卑鄙無恥、殘忍暴虐的批判。二者在對大公的評價上存在矛盾,成為不可靠敘述者的典型例證。

(二)對待畫師良秀的態度

《地獄變》中不可靠敘述者的另一個成功運用集中在對畫師良秀的評價。在良秀身上,突出體現了藝術與親情的矛盾沖突。作者希望通過隱含作者傳達的是畫師良秀遵循的藝術原則。良秀為了展現最美好事物毀滅的痛苦,他面對燒死愛女的烈火平靜而莊嚴地進行藝術創作,完成了“地獄變”中最觸目驚心的畫面。他的藝術悲劇是因其無法擺脫崛川大公財力和權勢的壓迫而導致,他自身就是一個“悲劇”的象征,不應該遭到世人一味地唾棄。

對比隱含作者的思想傾向,芥川龍之介采取了一種不可靠敘述者向可靠敘述者轉變的寫作手法。作為敘述者的仆人,一開始對畫師的形容是“他的脾氣,就是吝嗇、貪心、不顧面子、懶得要命、唯利是圖……”敘述者沒有認識到畫師所處的悲劇地位,不理解他的藝術原則,此時的敘述者與隱含作者的觀念形成了對比。隨著故事的發展,敘述者對良秀的態度有所轉變,在小說美學結構上完成了不可靠敘述者向可靠敘述者的轉變。老侍者在文中說道:“站在一旁的我,一輩子第一次覺得良秀是一個可憐的人?!庇纱丝梢?,敘述者與隱含作者在一定程度上都看到了良秀在封建王權制度下為大公服務的悲哀。

綜上所述,小說《地獄變》將不可靠敘述者的藝術手法發揮得淋漓盡致。敘述者與隱含作者對大公有著不同的認識,讀者通過閱讀敘述者的語言,對文章的主人公以及想要表達的思想主題產生懷疑。而對良秀的描寫,作者在敘述結構上巧妙地設置了不可靠敘述者轉變的過程,營造了一種神秘色彩。

三、不可靠敘述者在文章寫作中的功用

結合《地獄變》的分析,不可靠敘述者的作用主要表現在結構與文章主題兩個角度,總體上增添了小說敘述的美學色彩,為小說創作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一)增添文章結構趣味,激發讀者閱讀興趣

小說中的不可靠敘述者往往既是故事的講述者,又是故事的參與者?!兜鬲z變》中的老仆人是貫穿全文的講述者,也參與到各個畫面之中。這種敘述方式打破了傳統的 “主人公”講述模式,選取作品中一個小人物作為新的視角,從而形成了“二重視角”,增添了小說的結構趣味。同時,敘述者所持的思想傾向經常與讀者的閱讀體驗不完全相符,讀者在閱讀時需要進行“雙重解讀”,自己探索一系列的問題,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讀者閱讀的距離感,加大了讀者的思考空間,激發閱讀興趣。

(二)反諷色彩濃厚,深刻凸顯文章主題

不可靠敘述者在文章中的設置對主題的表達極為重要,往往起到反諷的藝術效果?!兜鬲z變》中,作者從敘述者的立場出發,故意顛倒黑白,把大公異化為一代圣人,把良秀描寫成違反人倫五常的卑鄙小人,與隱含作者的立場形成鮮明對比,諷刺了封建王權制度蔑視一切的殘暴。此外,敘述者與隱含作者對于良秀藝術理念的不一致,諷刺了藝術家處境的艱難。世人的侮辱使他清晰而深刻地體會了社會的虛偽,他對藝術的癡迷是他逃避現實的手段。

由此可見,不可靠敘述者作為小說創作的美學原則,對小說的結構與主題表現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這一敘述手段形成了作者引領與讀者思考的健康形態,作品更具有互動性的藝術價值,文章主題表現更加引人深思。

總之,芥川龍之介的小說《地獄變》,以老仆人作為鮮明的敘述者,他回憶講述一個有關畫師良秀的故事。敘述者對他所敘述的故事作出評論和解釋,與作者希望通過隱含作者傳達的思想傾向構成矛盾,成為了不可靠敘述者應用的典范,這在一定程度上為韋恩·布斯在《小說修辭學》中提出系統的概念做了鋪墊。將不可靠敘述者在文本中加以具體應用,能夠增添小說的結構趣味,凸顯文章的主題,從而為小說敘事藝術的發展提供一種新的視角,對今后的小說創作產生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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