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走向黎明
——淺析小林多喜二《蟹工船》中的漸變性描寫

（華中科技大學430074）

小林多喜二（1903-1933）是日本無產階級文學的代表作家、小說家，被視為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日本最杰出的無產階級作家。其代表作有《蟹工船》是廣為人知的一部名作。它于1929發表在日本無產階級雜志《戰旗》上，描寫了“博光丸”號蟹工船上，受騙被雇傭的蟹工們因不堪監工的殘酷迫害團結起來進行抗爭的故事。

該篇小說，從宏觀來看，寫了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兩大陣營的對立，從微觀來說，指出了資產階級陣營內部所存在的問題及無產階級陣營成長的歷程。在行文脈絡上，小林遵從了循序漸進式的漸變性描寫。本文將就資產階級、無產階級和環境描寫這三個方面對其進行論述。

一、試揭資產階級的遮羞布

該作品中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毫無疑問是以淺川為首的蟹工船上的上層階級的人，該作品在描寫資產階級的做派時，不僅描寫了作為資產階級這個集體對于壓榨無產階級者這一集體時的殘忍，也寫出了資產階級這一集體內部的各種矛盾。

（一）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者壓榨逐步加劇

在招蟹工時，資產階級就“預支六十塊錢”，打著“睡單身鋪”的幌子把他們騙進被工人們稱之為“糞坑”的又臟又臭的艙房，“天天是糙米飯，頓頓是不換樣兒的湯”，還給他們儲備著的“摻著一股子大糞味”的“幾十桶咸菜”，生活條件極差。進入鄂霍次克海后，他們冒著嚴寒作業，而監工還“手持打魚棒亂嚷亂叫”，毫不遮掩地表示出對蟹工們命賤、不值錢的蔑視。進入勘察加海后，暴風雪肆掠，蟹工們像在“冷庫”里似的“直哆嗦”。才出海幾天，蟹工們就“驟然消瘦下去”，可監工連粗糙的伙食都罵蟹工們吃多了。

雜工宮口失蹤后被找出，監工將其“扒得只剩一件襯衣”“關進兩間廁所中的一間，還從外邊兒上了鎖”，第二天晚上就死了。逼得工人們帶病冒寒工作，甚至體罰、虐待致其死亡的情況亦有之。當監工得知自己的捕獲量落后時，先是挑起工人們的之間的競賽，使他們一天的“活兒比過去多了五六成”，他們“有時候干著干著，腦袋一下子就耷拉下來”，而此時監工“劈頭就打”。而后，監工又說給優勝組發‘獎品’”，暗地里，卻對船長說“這些家伙就是好擺弄嘛”?！氨O工、雜工頭兒，對病人就像后娘對待孩子一樣，愈來愈毒”，資產階級已是玩著各式花樣兒，對工人們威逼利誘、脅迫恐嚇起來了。

船醫，一個以“治病救人”為天命的職業，卻對求藥的學生說“沒那份兒享受的藥”。當漁工把一個脖子被砸進腔子里去了的傷者送到船醫那里，讓他開診斷書時，船醫說什么也不開。

該篇作品中資產階級壓榨無產階級的事例不勝枚舉，如“淬火”、“槍決”等。隨著行文的展開，這種殘酷壓榨有愈發嚴重的趨勢。從最初的哄騙，到后來的打罵，再到草菅人命、千方百計地剝削無產階級。這一步一步，都是小林在描寫時慢慢展現在讀者眼前的，當讀者覺得已是殘忍至極的時候，接下來又會看到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殘忍畫面，正如文中所說“就算是監獄，要有比這兒還壞的。我就不來見你”，“‘地獄圖’就跟這里一模一樣”。

（二）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加劇

1.蟹工船之間的矛盾

“博光丸”號船收到“秩父”號船的求救信號時，監工不僅阻止船長救援，還提到“沉了反倒賺著了”。就這樣對同行的求救熟視無睹。當監工得知自己比別的船至少落后了兩千箱捕獲量時，就不管不顧地拉別人家船下的網，并且還習以為常。從“博光丸”號船對同行的見死不救，到不顧同行臉面直接收別人家的網。這是不是預示著蟹工船與蟹工船之間的矛盾在漸漸擴大呢？

2.監工與船長的矛盾

“秩父”號遇難求救，“博光丸”號船長“連衣服也沒穿好，急著就要開門”前去援救，而監工“用一種提高尾音的侮辱人的語調”說他“其實連張茅坑的擦屁股的紙都不值”。船長敗下陣來，“站在那兒直發愣”。監工在船長室顯擺他的“新點子”時，船長笑了笑，心想“漁工們怎么不一哄而起把這小子搗到勘察加海里去呢？”。從這兩例來看，船長從開始的忍氣吞聲，到后來一邊笑著應付，一邊在心底咒監工，可見兩人之間的矛盾有激化之勢。

3.侍應生、無線電報務員和監工等上級人物之間的矛盾

“秩父”號沉船的消息，是侍應生透露給學生的；當作業船失蹤后，人們感到悲憤不已時，是無線電報務員透露出監工早已收到“驟風”警報，卻未按電文要求召回已出海的作業船的消息；這些消息都自然而然地掀起了工人們對監工的憤怒。從侍應生和無線電報務員的行為來看，是否可以推測資產階級中的人物之間也存在著矛盾，而且這種矛盾也在慢慢地滋長延伸呢？

總之，在資產階級之間，無論是蟹工船之間，還是“博光丸”號蟹工船內部資產階級之間，都存在著種種矛盾，而這種矛盾，在小林的敘述中，由淺至深地慢慢地躍入讀者的視線之中。

二、籠罩在無產階級頭上的烏云慢慢散開

關于無產階級，該篇作品并沒有像資產階級一樣拿出像監工這樣的典型人物，而是描寫工人們的這個整體，他們大多都沒有名字，都被冠以學生、水手這類的職業名，或者是冠以出身如“秋田”等等。這群人中包括失業工人、破產農民、貧苦學生和十四、五歲的兒童，他們都是從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好管理”的人。

他們最初上船時，像是一盤散沙，文中有“漁工們像豬似的東一個西一個地躺著”的描寫。以“豬”作喻，不僅寫其生活上的邋遢，也寫其精神上的貧乏、逆來順受。最初，他們聽到監工的恫嚇時，只能暗地里“小聲說”：“干掉他吧??？”，而后又“齊聲笑了起來”。這時，他們只是不滿，“干掉”監工，也只是玩笑話。而后，隨著監工越來越殘酷的壓迫手段，起初，只有幾個人暗地里咕嚕幾句就不敢言語，慢慢地，大聲叫罵監工的人多了起來，甚至還有人趁著酒興砸了監工的臥室，監工竟逃得無影無蹤。到最后，被俄羅斯船救起的漁工、從陸地上偷帶回來的“赤化”宣傳冊，所有的這些都激勵著他們站起來反抗。第一次罷工失敗。第二次，他們又一次站了出來，文章中沒有交代他們的結局是勝是敗。但是，拋開成敗與否，筆者可以很清晰地發現，無產階級者在慢慢地覺醒，且，這個覺醒的過程是伴隨著無數同伴們的鮮血和生命以及自身所承受的無限的苦難的。

敘述中，小林，將他們每一個階段的思想、行為特征都清晰地表現了出來。這種漸變性的描寫，再行文中栩栩如生地再現了無產階級的思想和行為的成長過程，慢慢地驅散了籠罩在無產階級頭上的烏云。

三、漸變性的環境描寫

《蟹工船》的環境的描寫花費了許多的筆墨，但在此筆者將列舉幾個有代表性的環境描寫來闡述作者的行文脈絡。

第二節，船港出港時，有一段描寫海上天氣的，如“拉黏兒的雨、混沌的海、不詳的聲音”，這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前方未知的苦難和折磨。

當工人們認識到要“先下手”時，海水就“咕咚、咕咚，海浪緩緩地撞著船幫。上甲板上，似乎有的地方管子跑汽，就像鐵壺開了水似的，絲——、絲——，不斷地發出柔和的聲音”。這時，蟹工們開始覺醒了，并開始盤算著采取行動了，而相應地，海浪變緩了，甲板上還傳來柔和的聲音。此消彼長之下，當蟹工們崛起，象征資本主義的海浪都肯定會變緩。這似乎是一個好的預兆。

第一次決定罷工時，象征著希望，戰斗的“太陽、閃閃的光芒”，以及“海鷗”這些革命性的形象躍然紙上，無論斗爭結果如何，單著這一環境描寫，就給人以熱血沸騰的激情。

本文中的環境描寫，在服務于無產階級這一群體的命運、行動時，都是很貼切的。而且，隨著無產階級的崛起，環境描寫也變得積極起來，從最初的的混沌的海，到緩緩的海浪，到閃著光芒的波浪，這些遞進、漸變性的描寫，在無形中給人以斗爭勝利的曙光。

四、漸變性描寫與無產階級革命的關系

《蟹工船》中，小林描寫了資產階級的剝削、分裂，無產階級的覺醒、抗爭。從資產階級的描寫中，可以發現，資產階級不僅與無產階級勢不兩立，且其內部矛盾重重；從無產階級的描寫中，可以發現，無產階級者們從最初的散亂到后來的團結，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的艱辛，環境的描寫，也從側面烘托出當時的處境。每一個階層的描寫，作者都是通過這種漸變性的描寫呈現出來的，量變的過程是需要積累，而一旦量變到了極致，勞工們忍無可忍，就該到了質變的時候了——斗爭、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