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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有貓也有你

2018-07-22 05:52絲瓜
花火A 2018年6期
關鍵詞:白貓貓咪餐廳

絲瓜

約圖關鍵詞:青藤古巷、少女和貓

他的心意就像貓咪的腳步一樣,悄無聲息的,卻走過了很長的路。

作者有話說:理科實驗狗的生活缺乏治愈,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實驗室公放佛經確實是一種不錯的體驗。壓力大的讀者們可以試試哦,有效的話,歡迎來微博表揚我!

一、這個大猩猩一樣的女生好像有點眼熟

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季長憶把屋里好好收拾了一番,還噴了剛剛買的橘子味的清新劑。

哐當!

就在他剛剛拿起杯子準備喝口水的時候,不銹鋼防盜窗發出了一聲悶響。他家住在二樓,不會遭賊了吧!

季長憶順手抄起垃圾鏟直奔陽臺,便看見一雙手正粗暴地抓著他家嶄新的防盜窗,以及像大猩猩一樣掛在外面的人。

那是個女生。

淺灰色的連帽運動外套,袖子被利落地挽起到小臂上面,一根松松軟軟的馬尾被太陽光照得閃閃發亮,怎么看都有一種運動廣告的感覺。

前提是,忽略女主角那張累到猙獰的臉。

季長憶視力極好,能清楚地看到女生額頭上繃起的青筋以及脖子上濡濕的汗水。女生沒有給陽臺里施舍半分目光,眼睛直直地盯著遠方,胸口還掛著一架小型攝像機。

樓前是一排青瓦房,季長憶猜她應該是為了追什么東西才順著房頂爬上來的。眼看女生又要弓起身子往隔壁家的防盜窗上跳,季長憶忍不住咳了一聲。

女生的手近在眼前,很細膩,或者說是……油膩,似乎剛剛吃完什么油乎乎的東西。他咳嗽一聲,只是想提醒她這樣做很危險,沒想到,女生聽到動靜回頭來看他,驚訝之余,手上一滑就墜了下去,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季長憶杵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想起扒住窗臺往下看,卻看見淺灰色的身影一瘸一拐地順著墻根走遠了。他用手指蹭蹭防盜窗欄桿上留下來的淺顯的油漬,撓撓下巴,若有所思。

這個女生,好像有點眼熟。

二、大廚,能給我也喂點兒嗎?

臨床的小孩扎個針就疼得哭爹喊娘,路茵挖挖耳朵,一邊填了回執單,一邊拒絕了醫生想要賣給她一副拐的“好意”。她放下褲腿遮住敷了藥包的膝蓋,扶著墻顫巍巍地走出了小診所。沒這點身體素質,她還怎么在圈里混?

路茵走了幾步,順勢靠在一家餐廳的櫥窗上,拿出攝像機來一遍又一遍地欣賞畫面上的白色殘影,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屏幕:“美人兒,等著,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初夏時節的風里還帶著些許涼意,通透的陽光擦過屋檐,整整齊齊地落滿了街邊。路茵瞇起眼睛,她來這座小鎮已經有三天了,鎮子依山而建,隨處可見陡峭的階梯和斜坡,隨意走走就能碰上幾只悠閑踱步的貓。

“真好??!”她舒服地曬著太陽,“不管是貓咪還是人,都能悠閑度日的好地方!”

餐廳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路茵抬起頭,只見一個穿制服的姑娘抱著托盤笑瞇瞇地沖她打招呼:“客人,不進來坐坐嗎?”

“呃——”路茵硬著頭皮跟著服務生進去坐下,小心翼翼地豎起食指,“我要……要一杯水?!?/p>

看那姑娘還保持拿著本本想要記什么的模樣,路茵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就檸、檸檬水,加蜂蜜?!?/p>

服務生笑瞇瞇地離開了,但路茵總感覺她的眼神里有點鄙夷。

不知道少加蜂蜜會不會便宜一點,早知道問一下。她一邊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一邊摸摸自己羞澀的腰包。組里再不打錢過來,她就不得不去山里打獵了。

路茵一邊局促不安地用手指敲桌沿,一邊四下掃視,發現店里的裝潢雖然說不上多精致,但很干凈??腿艘膊欢?,三三兩兩地坐了幾桌,小聲交談著,氣氛很好。

餐廳的柜臺是吧臺式,一個年輕男人在上面做三明治。她注意到那人的樣貌很清秀,身形修長如竹,手也很好看——

當然,如果他不總是裝作無意地抬頭看她就更好了。

不就是只點了杯飲料嗎,一個廚師也敢蔑視我!路茵當即翻開菜單,指著推薦頁上最貴的菜品豪氣地吼了一嗓子,“我要……”

?!?/p>

一陣鈴聲響起。

幾只貓咪從門縫里鉆了進來,路茵好奇地湊過去看了兩眼,視線頓時停在最后面那只白貓身上。她指著它,結結巴巴地叫:“美、美人兒?”

季長憶手一抖,似乎被這個俗氣的稱呼嚇得不輕。直到貓咪懶洋洋地叫了幾聲,他才放下手里的三明治,切下幾塊雞胸肉,捏在手里遞下去。個頭最大的那只黃貓后爪撐地,兩只前爪輕易就抱住了他遞下來的肉,然后滿足地窩在花盆后邊朵頤起來。

幾只貓吃飽之后,心滿意足地翹著尾巴走了。季長憶低頭,卻發現吧臺下面還蹲著個人。因為縮著身子,路茵看起來小小的,背包幾乎都要蹭到地板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季長憶:“大廚,能給我也喂點兒嗎?”她怯怯地指了指剩下的雞胸肉,補充道,“熟的?!?/p>

三、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有被俯視的份

在充分領悟到季長憶是個好人之后,路茵又厚著臉皮要了份炸雞腿。季長憶擦擦手,看著她油乎乎的指尖,突然就想起昨天扒在自家防盜窗上的那只手。他摸摸鼻梁,這家伙壓根沒認出他來。

路茵的油爪子把玻璃杯弄得油膩膩的,她喝了口水,試探著問季長憶:“那些貓是你養的?能不能讓我拍下那只白貓?”

看他滿眼迷惑地搖搖頭,路茵從背包側兜里拿出一張名片:“我是給貓咪拍紀錄片的?!?/p>

季長憶又搖搖頭:“不是我養的,是野貓?!?/p>

路茵吃飽喝足,走在大街上卻是犯了難。野貓也好,流浪貓也好,在她的印象里都很難接近。它們不會主動靠近人,要拍它們,只能靠運氣。

在街上晃了一天,除了抓拍到幾張模糊的照片之外,路茵一無所獲,肚子還像打雷一樣餓得直叫。她偷偷摸摸地走到那家餐廳外面,躲在一棵老樹后面藏好。她一邊舉著攝像機,一邊試圖用拍攝作為理由,來泯滅自己想要和貓搶食的罪惡感。

“你在干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路茵險些撲倒在地。她扭頭,看見了身后正負手彎著腰俯視她的季長憶。

“在拍貓,呵呵……”季長憶的長相在路茵眼里算是男神級別的了,所以,如此近的距離讓她有些緊張。

“拍到了什么?”他問。

路茵嘆了口氣,肚子也不爭氣地叫了兩聲:“什么都沒拍到?!?/p>

季長憶站直身體,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路茵也跟著站起來,不禁感嘆他長得好高,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有被俯視的份。

“你這樣不行?!奔鹃L憶好意提醒她,“你得去找它們的BOSS,和貓BOSS搞好關系才能做你想做的事?!?/p>

“貓、BOSS?”路茵一字一頓,眼神有些迷惑。

季長憶點點頭,然后便步履輕盈地走了。

“你不……”路茵伸出手,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指縫間,“給點吃的嗎……”

路茵摸摸明顯癟下去的肚皮,看來真的要跟貓搶吃的了,她蓄勢待發,卻發現腳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紙袋,拎起來一看,里面是兩塊熏肉三明治。

不遠處的餐廳里,季長憶把早上來討過食的那只黃貓抱上桌子,魁梧的大個子居然在他的手掌下撒起嬌來。他一下接一下地撫摸著黃貓的大腦門:“BOSS,今天想吃什么?”

四、紀錄片追求真實,她不能上去阻止

天氣漸漸熱起來,蟲鳴一聲高過一聲。熱烈的陽光箭簇般落下,正午時分射在人的皮膚上格外灼熱。

路茵昨日領了薪水,雖然只有說好時的一半,但聊勝于無。與其糾結那種事情,還不如拍出優秀的片子來。

她最近在跟拍一只被遺棄的小奶貓,貓咪毛色偏黑,有些臟兮兮的,長毛上打著幾個結,看起來可憐極了。

路茵跟著它,拍過它翻垃圾桶找食物,拍過它喝清掃街道時留下的水坑里的水,拍過它鉆進綠化帶里躲雨睡覺,發現自己的心也被這只小奶貓的命運給揪了起來。

這天,小奶貓不知鉆進了誰家圍墻的洞里,路茵一不小心跟丟了,繞了兩圈都沒找到,于是習慣性地走進季長憶工作的那家餐廳。

自從她領到薪水之后,每次都像個暴發戶似的點一堆菜,還美其名曰報恩,照顧季長憶的生意。

季長憶姿態優雅地切香菇,偶爾才抬頭問她:“找到貓BOSS了嗎?”

“沒有!”路茵苦惱地搖搖頭,“我還不知道哪只貓是BOSS呢?!?/p>

季長憶別有深意地輕聲笑了笑??吹剿粤藵M嘴的油,手里還攥著半只炸雞腿,他好心提醒:“女孩子不要總吃那些油炸的東西,吃多了會長胖?!?/p>

路茵含混地點點頭,視線卻定在窗外。她把手里的雞腿隨便一丟,抓起攝像機就跑了出去。街道對面正是那只小奶貓,它瞇著眼縮在一級階梯下打瞌睡,一只大黃貓正在向它靠近。

她心急不已,生怕小奶貓被欺負??墒桥募o錄片追求真實,她不能上去阻止。季長憶也跟了出來,輕輕握住她躁動不安的手臂,安慰她:“別急?!?/p>

只見黃貓圍著小奶貓嗅了嗅,然后舔了舔它干枯的長毛,有力的舌頭幾乎要將小奶貓刮倒。小奶貓則一動也不敢動,只瞇著眼睛縮在原地。最后,黃貓走到小奶貓的前頭,抬起沉甸甸的屁股,在旁邊的墻壁上留下一攤尿跡。

“拍下來了?”季長憶輕聲問她。

路茵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喜悅:“嗯?!?/p>

季長憶:“放心,那只黃貓是BOSS,它已經接受這只小東西了?!?/p>

“真好?!甭芬鸱褐獾哪抗饴湓谒鼈兊纳砩?,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溫和,讓季長憶忍不住就多看了好幾眼。

“欸?等下?”路茵突然反應過來,“那只黃貓是BOSS?你知道?”

“嗯?!奔鹃L憶點頭。

路茵氣結:“那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季長憶笑得一臉無辜,他聳聳肩:“你又沒問我?!?/p>

五、要不是怕被撓,她真想抓起來吸貓

這幾天,路茵都在追著小奶貓和貓BOSS拍攝,沒想到居然在一個廢棄的院子里發現了一群貓。BOSS就像是通行令牌一樣,只要跟著它,那些被她拍到的貓就像接納了她一樣,不會再躲開。

路茵發現貓BOSS好像在給小奶貓找新媽媽,慫恿小奶貓去蹭貓群里的母貓。

她就趴在地上找角度,顧不得臉頰上沾了灰塵和幾顆小石子,腦門也滲著一層薄汗。她今天帶的機器很笨重,要拍貓就要取下三腳架,貼著地面手動調整高度,感覺胳膊都酸得沒有知覺了。

“你累不累?”季長憶像幽靈一樣冒出來。

路茵已經見怪不怪,她拍了拍胸口,轉了轉脖子:“還好吧,工作嘛!”

季長憶似乎很閑,路茵有的時候也納悶,他一個廚師到處亂晃,不怕被老板扣工資嗎?

只見他指了指遠處草叢里的白貓:“你的美人兒?!?/p>

能夠得以近距離拍攝它,路茵不得不再次感嘆,這只白貓真的是只難得的美貓——純潔無瑕的毛發干凈整潔,精神奕奕,面部的線條和周身的輪廓都溫和極了。要不是怕被撓,她真想抓起來狠狠地吸一把貓。

或許是經常被喂食的原因,白貓對季長憶很友好,似乎有點想帶著它去什么地方的意味。

季長憶告訴路茵,這只白貓是BOSS的情人,不久前剛剛生了一窩崽。

白貓帶著他們走在只有兩排磚寬的小巷里,季長憶雙手插進褲子口袋,悠閑得就像正在拍寫真的模特一樣。路茵則拎著攝像機不停尋找合適的角度,滿頭大汗卻樂在其中。

季長憶不時看她一眼,幫她折一下不小心翻出來的衣領,偶爾指關節會碰到她頸間的肌膚,便會覺得手上一陣滾燙。

路茵是貓咪的攝影師,一心一意地追逐著貓咪,而季長憶,就像路茵的攝影師一樣,希望路再長一點,希望她再拍久一點。

他的心意就像貓咪的腳步一樣,悄無聲息的,卻走過了很長的路。

六、他怎么敢小看扒著防盜窗跳來跳去的人

“哇,這些貓咪還沒睜開眼睛呢!”路茵一邊贊嘆,一邊不忘舉著攝像機拍。好一窩軟綿綿的貓崽,瞬間圍在母親的身邊擠成一團。

白貓把窩搭在小巷盡頭的一個廢棄的樓梯底下,既隱秘又溫暖。白貓瞇著眼睛抬頭看路茵,尾巴貼著墻壁甩來甩去,似乎有些得意。

這一路的鏡頭可以說是非常寶貴了,路茵拍拍季長憶:“多虧了BOSS,多虧了你。季長憶,謝謝你??!”

夏季傍晚獨有的溫熱的風吹過小巷,輕輕掃過路茵耳邊的碎發。季長憶看著她,等反應過來,已經替她把頭發別到耳后了。

路茵傻笑了兩聲,覺得被他不小心碰過的地方,比剛才還要癢。

不知過了多久,白貓弓起身子跳了起來。她不敢大意,立刻甩甩有些昏脹的腦袋跟上去。

白貓縱身跳上一座墻頭,路茵擼了袖子也要往上躥。季長憶拉住她,可是她的倔勁哪里還阻止得了,他只好接過笨重的攝像機跟在后面,叮囑她小心。

“不要小看我,這樣的墻,我還是能爬的?!?/p>

我哪里敢小看你!季長憶暗暗腹誹,他怎么敢小看扒著防盜窗跳來跳去的人!

路茵越說越得意:“我爬過更陡的地方,摩洛哥知道嗎?那里到處都是土墻頭,一不小心就會……??!”

“路茵!喂!”

咦,怎么又是這種味道——她深惡痛絕的、小診所的味道。

路茵瞇著眼睛慢慢張開,眼前是發黃的天花板。她還保留了一些之前的記憶,她記得她吹牛吹得正起勁的時候,突然就從墻頭上滑下去了,坐起來的時候,后腦勺疼得要命,還記得季長憶也從墻頭上往下跳,然后眼前一黑……就變成這樣了。

季長憶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雜志,似乎沒有察覺到她醒來。

路茵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他,是他把自己送到醫院的?怎么送?難道是公主抱?她一邊胡亂想著,一邊把視線從季長憶放在雜志封面上的手指轉移到他的眼睛上,臉突然就變得很紅,埋在被子下的呼吸,也緊張起來。

季長憶從小就是深受異性喜愛的類型,對于這樣的目光,他感受得太多了。他表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裝作什么都沒察覺,暗地里卻在努力地擺著造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究還是季長憶先開口,他怕自己下一秒就會突然忍不住笑出來。

“既然醒了,就走吧,醫生說沒事,還叫我轉告你,下次不要再爬墻頭了?!?/p>

路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我的機器呢?沒事吧?”那是她吃飯的家伙,弄壞了就完了。

季長憶說:“沒事,我讓阿初拿回店里了?!?/p>

阿初是餐廳的服務生,路茵一輩子都記得就是她強迫自己點了一杯檸檬水。

鑒于某偽病號的肚子一直在叫,季長憶大發慈悲地請她到店里吃飯。桌子上擺了一道道炸雞涮魚:“不用這么破費,這么多也吃不完?!?/p>

路茵一邊裝模作樣地客氣,一邊在腦子里盤算著先對誰下手。

沒想到季長憶把滿滿一盤白菜蘿卜條推到她的面前:“你剛剛清醒過來,不能吃太葷腥的東西。吃這個,看我吃炸雞?!?/p>

路茵雙眼下耷,一張臉瞬間垮了下來。季長憶不用看,就知道她已經氣得快要掀桌了。他努力壓住想要揚起來的嘴角,慢條斯理地拆著炸雞,還卷了小綠菜用米紙仔細地包起來。

路茵兩手撐住桌子:“我要撲上去咬你了!”她話還沒說完,嘴巴里就冷不丁被季長憶塞了什么東西。

香味在嘴里彌漫開,路茵微微張著嘴,有些反應不過來。季長憶嫌棄地揮揮手:“快點吃吧,這個樣子丑死了?!?/p>

七、現在不是正流行over size(寬松)的風格嗎

天氣暖和起來之后,餐廳便在外面支了幾把陽傘,以便客人在戶外就餐。這個舉措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附近的貓咪,它們只要軟萌地叫兩聲,在客人腳邊一蹲,就能有不錯的收獲。

路茵腳邊的花貓顯得有點著急,這個人怎么總是拿著黑乎乎的笨東西對準它?它都紆尊降貴地把前爪搭在她的大腿上了,怎么還不給吃的?

它又軟磨硬泡了半天,眼見化齋無望,花貓齜了齜牙,甩甩尾巴打道回府。路茵這才連忙放下攝像機,給它扔了塊魚肉當作“肖像費”。

季長憶給她端來一杯果汁,好心提醒她:“你的衣角還在淌水呢?!?/p>

路茵嘆了口氣,她整個上午都在拍一只過河的貓。說是河,其實不過是一條四米寬的淺水潭而已。她跟著那只貓在河邊的石頭堆里上躥下跳,差點連人帶機器一起栽進泥里。

季長憶輕笑著問她:“過去了嗎?”

路茵擺擺手,頗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沒,可能它自己也覺得沒面子,最后裝作喝水的樣子,在河邊喝了兩口水就走了?!?/p>

旁邊聽到的人都跟著笑起來,唯獨季長憶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心疼:“你這么辛苦,怎么連個助手都沒有?”

路茵一向清亮的眼睛變得有些暗淡,聲音也變輕了不少:“我拍的都是些放在別人片子里的邊角料,沒人愿意跟我來?!彼魺o其事地擠擠眼睛,“我也不在意?!?/p>

季長憶低著頭若有所思,然后抬起手揉揉她亂糟糟的頭發:“你很厲害?!?/p>

路茵咬著吸管一動不動,就這么任他的手在自己的頭上胡作非為,突然就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好像有人在她的頭頂放了一顆小太陽。

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變得暗沉,宜人的小風也猛烈起來。等不及人反應,豆大的雨點就砸向干燥的地面。

小鎮的節奏瞬間變快了,街邊的人開始小跑,客人們紛紛端著餐盤往餐廳里鉆。餐廳里的服務生不多,路茵把攝像機安置好之后,也縮著脖子加入了搶救大軍,幫忙把外面的餐桌布和小裝飾物撤回店里。

在搬廣告板的時候,路茵不小心被門檻絆倒,季長憶手疾眼快,一下子就沖到門口,把她撈進懷里:“你沖得那么急做什么,板子不要就不要了,把你摔傷了怎么辦?”

他明明是在責備,路茵卻不爭氣地鼻子一酸,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她是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隔著濕潤的雨水氣息與他相觸,她感覺到這個男人周身的氣息都化作一股溫潤的暖流包裹了自己,就像流轉四季的陽光,生生不息。

餐廳里擠滿了人,季長憶把路茵帶到后廚烘衣服,將自己干凈的工作制服借給她。

路茵穿著明顯不合尺寸的衣服走出來,撓撓頭:“沒事,現在不是正流行over size(寬松)的風格嗎!”

她瞥見有幾只貓進來避雨,乖乖地窩在窗臺上,于是問季長憶:“這么多貓咪來這里,為什么不做貓咪餐廳呢?那樣的話,會更吸引顧客吧,尤其是年輕人?!?/p>

“如果餐廳里養了這些貓,那它們就被拘束了?!奔鹃L憶修長的手指在貓咪的頭頂搓來搓去,“貓應該是自由的,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著。它們愿意來,我就給點吃的,它們要走,我也不會強留?!?/p>

路茵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嗤笑一聲:“季大師,你要成佛了哦!”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路茵正在系鞋帶,于是只掃一眼屏幕,就按下了免提鍵。

“喂,小茵,老大讓我最后問你一次,你到底能不能做出故事性來?!?/p>

她的臉瞬間變得陰沉,沒好氣地回復對方:“如果不能呢?”

“那我們組的小廟容不下你這一尊大佛?!?/p>

路茵抓起手機吼起來:“拍紀錄片要什么故事性?不相關的貓咪胡亂剪輯在一起,那不是騙人嗎?你們說把我拍的部分做成邊角料,好,那就做邊角料,連交通食宿我都不要報銷了,你們還想怎樣!”

大吵一通之后,路茵掛掉電話,委屈巴巴地靠在窗臺邊,看起來像極了一只無依無靠的貓咪。她說:“組里要做老上海弄堂里的貓,我拍的東西都不要了?!?/p>

季長憶緩緩點頭:“嗯,我聽到了?!彼€聽到了對方最終要求她離組。

“所以,我現在沒工作了?!甭芬鸸首鬏p松地聳聳肩,聲音里卻充滿無助,“該怎么辦呢……”

八、我又不是貓,總不能成天等著你喂

這幾年走訪各地拍紀錄片,路茵覺得這種遵循自然規律的東西最簡單,也最美。拍過很多種事物,路茵最喜歡的卻是貓咪,她很羨慕貓咪隨性的生活,也很羨慕能過上貓咪般生活的人。

如今她沒了工作,細細想來,這么多年,她竟然都沒對未來有過任何規劃。她自嘲地想,隨遇而安,這夠貓咪了吧?

雨后的街道還很潮濕,混合著并不強烈的太陽光,是夏日獨有的氣息。

街道盡頭種了一排冬青樹,路茵拖著行李箱,看著對面的季長憶,竟然說不出什么話來。

季長憶很高,輕易就能把她毛茸茸的腦袋壓在手掌下面。他揉亂她的頭發,有點遺憾:“我還以為你能再待久一點呢?!?/p>

路茵局促地笑笑:“沒辦法,誰讓我丟了工作啊。我又不是貓,總不能成天等著你喂雞胸肉吧!”

季長憶搓搓下巴:“那也沒關系?!?/p>

他的聲音太小,路茵沒聽清,她側著耳朵問:“什么?”

“沒什么?!奔鹃L憶順手幫她折了下衣領,低下頭遮掩自己的目光,“既然你決定好了,那就回去吧?!?/p>

他拿出路茵的攝影機:“昨天丟在店里的。我閑著沒事,就幫你把東西都拷出來了,你回去直接把器材還給組里就行,不用再和他們多打交道?!?/p>

路茵接過機器,仰著頭看他,真是舍不得這么為她著想的一個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留下來,可她畢竟不是貓,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她坐在大巴車里朝他揮手,在車子發動前的一刻,像許多友人告別時應景說的話一樣,她說了句不知道能不能兌現的“我會再來看你的”。

九、你愿意來,我就用我的余生守著你

路茵憑借腦子里還沒忘干凈的那點理科知識,在一個家教機構找了份輔導老師的工作。

半個月下來,她深深領悟到人類靈魂工程師的光榮與不易,能夠與這群熊孩子和諧相處的人,上輩子一定是天使!她強作微笑地窩了一肚子火回家,數著垃圾桶里的外賣盒,心里突然就委屈起來。

這么久她都一個人挺過來了,那座小鎮里的那個人,怎么這么輕易地就把她變得脆弱了呢,脆弱到想讓人哄,想讓人抱,想讓人喂雞胸肉。

城市的治安很好,到處都見不到流浪貓,街上能看到不少牽著各種名犬散步的人,那么,她是有多久沒有見過貓了呢?她以為見不到貓,便不會想起那個給了自己無數回憶的人。

然而,貓是那種有恩于己就會記一輩子的人,她也是。

路茵找出季長憶給她的存儲卡,擦去上面落的灰塵,插進了筆記本電腦里。

她拍下的片段一一在屏幕上重現,那些貓咪有笨拙的,也有靈巧的,有漂亮的,也有呆萌的,看得她嘴角不自覺就勾了起來,心里面苦澀的味道卻多了一些。那是她的記憶和她難以忘記的人。

畫面突然一變,路茵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屏幕上竟然出現了那家餐廳!季長憶懷里抱著一臉散漫的BOSS,姿態真是優雅好看。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和貓很像的女孩,勇敢得有些魯莽,執著得有些頑固,隨性而為,不喜歡受到拘束。但是,那樣很容易受傷,所以我總忍不住想要守著你,想把你保護在屬于你自己的小天地里。但你應該是自由的,我愛你,所以會尊重你的意愿。

我很久之前就開始關注你的博客,關注你發的視頻和照片,也看到過你在摩洛哥的土墻上與奶牛貓的合影。我覺得你和它們的相處靈動極了,讓我忍不住就想了解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姑娘。

如果你還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么,就聽聽我這個有點自私的建議如何?”

屏幕上的年輕男人滿懷愛意地看著她,她的眼睛酸澀極了,眼淚忍不住就淌了滿臉。

季長憶在視頻最后輕輕抬起手,就像撫摸她的頭頂一樣。

“你愿意來,我就用我的余生守著你;你要走,我也會帶著祝福為你送別?!?/p>

十、小鎮有此一人

小鎮的清晨一如以前,淡粉色的朝陽不緊不慢地把陽光灑滿街道。

路茵是被窗外兩只爭搶地盤的貓吵醒的。它們的叫聲很兇,又沙啞又難聽,擾得她回籠覺都睡不安生。

等她收拾好東西,季長憶已經笑瞇瞇地站在門外了。他斜倚著路邊的電線桿,襯衫袖口微微卷起,單手拍拍自行車的后座,偏了偏下巴,示意她趕快坐上來。

路茵揉揉臉,不愧是她喜歡的人,大清早就這么養眼!

車子行駛在平坦的街道上,遇到下坡就會有溫和的風吹過。路茵靠在季長憶寬闊的后背,不時看到路邊走著幾只貓,覺得生活最美好的樣子大概就是這樣了。

那天,季長憶在視頻里對她說,覺得她拍的東西里少了點什么。

——有景,有貓,唯獨缺了拍貓的人。

他建議路茵做自媒體,她有博客粉絲基礎,如果喜歡拍貓,那就繼續拍好了。他可以做她的專屬攝像,把她與貓相處的點滴都記錄下來。

車子停在路茵從來沒見過、沒去過的巷子邊,一眼看過去竟然能看到海。幾只白色的海鳥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路過的貓不僅不敢上去騷擾,還要遠遠地避開,甚至能看到海鳥追著貓滿街跑的景象。

“這里的鳥很兇,個子又大,貓咪一般惹不起?!奔鹃L憶耐心解釋著,又指了指甜品店門口的黑貓,“這只貓就是我說的、很有意思的那個,我們去拍它?!?/p>

黑貓像在帶路一般,領著他們穿過一條綠化帶,鉆進林子里。季長憶在后面拎著機器拍攝,路茵就跟在黑貓的后面,不時回過頭來沖鏡頭解說:“它的尾巴翹起來了,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哦,又回頭看了一眼,在看我們有沒有跟上它?!彼鏖_擋在前面的枝丫,讓季長憶先過去,又快走幾步回到鏡頭里,“小家伙,跟我們一起走很開心吧!”

接下來,他們去拍了黑貓為報一啄之仇而藏起來的鳥蛋,拍了黑貓身形纖長的女朋友,以及它們一起去碼頭等漁船回來討食的場景。

直到日暮西斜,路茵從后面抱住季長憶的腰,坐在只屬于她的位置上。車子一路叮叮當當,清脆的車鈴就像聲聲祝福一樣。

路茵還記得剛回鎮子的時候,她問季長憶:“如果大家不喜歡這種形式的視頻怎么辦?”

季長憶大手一揮:“那就不做了。你養貓,我養你?!?/p>

“嘁,你一個廚師,能好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甭芬鸱籽?,又想起什么似的,問他,“對了,你怎么這么閑,還要給我當攝像,你老板不扣你工資的嗎?”

季長憶聳聳肩:“餐廳是我的,我想不工作就不工作,誰敢扣我的工資?”看著她震驚又疑惑的眼神,他頗有些任性地繼續說,“我做的菜都是推薦菜,我若是不工作,那就售罄?!?/p>

他拍拍她軟乎乎的頭發:“走吧,我們去吃炸雞?!?/p>

路茵腦中余韻未消,眼放精光地仰視著季長憶:“謝謝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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