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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臺灣人更是中國人(十)

2018-08-11 06:12
黃埔 2018年4期
關鍵詞:臺灣人臺獨國民黨

破解臺灣人的認同迷障

大陸朋友在碰到臺灣人的時候,通常會先問:聽說你們臺灣人都不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然后還可能再問:為什么呢?你們不都是說中國話、寫中國字、拜中國的神明嗎?而一些比較同情“臺獨”的大陸朋友,或者是一些外國朋友,則可能會說:好吧,他們臺灣人確實是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所以我們也不要把人家當成中國人,這樣才不會傷了和氣,也才比較禮貌。

我就曾經參加一場在美國費城舉辦的中國文化研討會議,和來自大陸、美國、歐洲等地的學生共聚一堂,當中一位美國朋友在聊天的時候對我提問:“你們臺灣的中國人都怎么看……”旁邊另一位美國人立即插嘴說:“不能把臺灣人稱作中國人,不然他們會不高興?!碑敃r我就直接回答他們:“沒有問題,我是來自臺灣的中國人(I’m Chinese from Taiwan.)?!?/p>

后來,我上“獨派”知名主持人鄭弘儀主持的廣播節目,他一開頭就問我會如何向外國人介紹自己的身份,我同樣回答他,我覺得最適切的講法就是“I’m Chinese from Taiwan.”,既說明了我是中國人,也表達了與大陸不同,是來自臺灣地區的中國人。

但我們也不能否認,中國和中國人這些名詞,對不少臺灣人而言確實感到尷尬,覺得難以啟齒。多數人大概都認為,這是近20年“去中國化”教育造成的,尤其近20年來,臺灣有不少固定的民調機構,每過不久就會做一次民調,問民眾“認為自己是臺灣人?中國人?是臺灣人也是中國人?”這類的問題,得出來的結果,認同中國人的比例確實逐年降低。因此大多數人都認為,臺灣人對中國、中國人失去認同,就是這20年來“去中國化”教育影響的結果。

2014年,我隨“臺灣和平統一團體聯合參訪團”第一次見到習近平總書記時,習總書記在會中也和我們分享了他的經驗。他說,當年他在福建任職時,就曾問當地的臺商:“‘臺獨’問題到底嚴不嚴重?”當時臺商告訴他,“臺獨”是不可能的,因為臺灣人平常拜的媽祖、關公都是中國人,臺灣人當然是中國人,不可能和中國切割。

習總書記講完了這個故事后,接著對我們說,如今看來,臺灣經過20年“去中國化”教育,如果再不撥亂反正,恐怕關老爺、孔夫子都成外國人了。

的確,臺灣一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期的主流文化,都還是以中國人自居的,我們可以從當時的新聞報道、影劇節目中看得出來。大約在1996年第一次臺灣大選后,李登輝開始有意識地推動“去中國化”的力度,等到2000年陳水扁執政后,臺灣方方面面的“去中國化”達到頂峰,留下的遺毒,至今不但無法清除,而且繼續擴散。

然而,我們能夠簡單地認定,臺灣人之所以對中國的認同愈來愈低,就都是因為這20年“去中國化”教育造成的嗎?如果說,兩蔣時代對臺灣人灌輸的是大中國教育,那么從蔣介石到蔣經國近40年的大中國思想,為什么在之后短短的20年內,就幾乎土崩瓦解了呢?

這幾年來,旺旺中時集團也開始就臺灣人的認同問題進行民調研究。有意思的是,他們的問法和過去幾家民調機構的問法不同,他們直接認定受訪者一定就是臺灣人,然后再問:“身為臺灣人,你認不認為自己也是中國人?”如此的問法,避免將“臺灣人”和“中國人”對立起來,得到的結果,似乎愿意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比例又變高了。

大陸朋友也許會納悶,臺灣人對中國、中國人這些詞的認同,竟可以是如此撲朔迷離,難以理解。有的時候,臺灣人非常強烈地要和中國切割;有的時候,臺灣人又會很自然地在生活中隨口說:“我們中國人傳統上就是……”

到底要怎么去了解臺灣人這種奇怪又特殊的情結呢?很多學術著作都對此有過分析,但幾乎用的都是艱澀難懂的學術語言,讓人愈讀反而愈不理解。因此,為了讓一般對臺灣有興趣的大陸朋友,可以更容易理解這種復雜的認同問題,我發展出了一套我獨家的說法,用來解釋臺灣對中國的認同迷障,而一切得從20世紀70年代說起。

20世紀70年代對于臺灣來說,是個非常特殊的年代。因為在20世紀70年代,先是爆發了大學生“保釣”風潮,而后就是退出聯合國,以及美國最終也離臺灣而去。

先說“保釣”風潮,起自美國在1970年片面宣布將釣魚島私下授受給日本。此一事件先是激發了海外臺灣留學生的義憤填膺,而后從海外一路延燒回臺灣的校園,在大學生之間掀起了“保釣”的風潮。當時在臺大校園里,還有學生懸掛起五四運動時羅家倫創作的知名對聯:“中國的土地可以被征服,不可以斷送;中國的人民可以被殺戮,不可以低頭!”

然而,就在隔年的1971年,便發生“退出聯合國”事件,精確地說,應該是聯合國對“中國代表權”的承認改變,從臺北移轉到了北京。此后國民黨當局便面臨了骨牌式的“斷交”風暴,最終到了1978年底,連美國也改承認北京政府代表中國。

在這樣特殊的20世紀70年代,臺灣學生從“保釣”的激情,進而產生對于臺灣未來何處去的困惑。當時主要的路線有三:一是堅持捍衛“中華民國”,莊敬自強,處變不驚;二是認為應該回歸中華人民共和國,兩岸和平統一;三是不要“中華民國”,也不要“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共內戰與臺灣無關,臺灣應該宣布“獨立”。

1979年高雄“美麗島事件”前,第三條路線乏人問津,知識圈的辯論主要集中在前兩條路線。也因為如此,“保釣”陣營也分裂成左右兩派,兩派都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卻不能合作抵御外侮,反而內斗起來。1979年的“美麗島事件”,則是“左統派”與“臺獨派”合作斗爭國民黨,然而也從這次事件后,“臺獨”勢力開始壯大,“左統派”與“臺獨派”逐漸分道揚鑣。

20世紀70年代的三條路線,基本就是今天臺灣“左右統獨”板塊的前身,構成了臺灣人對中國認同錯亂的背景。然而,除了這三條路線的政治困惑外,還有同時在文化界發生的文化困惑,更能說明后來臺灣人對中國認同的迷障。

同樣在20世紀70年代,臺灣的文化界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后來的人稱之為“鄉土文學論戰”。這場論戰的起源,最早是因為當時出現了一批鄉土文學作家,如黃春明、陳映真等人,主張文學作品不應該都去描述那些達官貴人的風花雪月,而是應該關心臺灣土地上的小人物。

1949年以后的臺灣文壇,最先盛行的是“反共懷鄉文學”,內容主要講述希望回到大陸的思鄉之情,以及“反共”的政治傾向。60年代后,又興起了以白先勇為代表的“現代文學”文風,主要效法當時歐美流行的現代主義筆法,描寫現代社會人們心靈的空虛。

但是,這些文學在鄉土文學作家眼中,根本是遠離群眾,因為當時臺灣根本才剛剛從農業社會要進入工商業社會,哪來那么多現代社會的憂郁呢?

以白先勇最著名的小說《臺北人》為例,白先勇在書中敘述了一批像是竇夫人、錢夫人這些落魄的國民黨貴族,在逃難來到臺灣后,繼續追憶當年在南京的梅園新村聽戲的美麗場面,憑吊那些消逝的風光歲月。但對于鄉土文學作家來說,他們對這些遠離群眾、風花雪月的題材沒有興趣,他們更有興趣去關心臺灣底層的小人物,在受到美國文化入侵后,生活上的改變及受到的沖擊。

本來,這不過是單純對文學題材的不同興趣,但國民黨當局立即意識到,鄉土文學所倡導的接觸群眾、關懷基層、反映社會等,和左派文學非常接近,國民黨當局非常害怕,像這類帶有左派意識的文學,將來會成為共產黨的喉舌。尤其當時大陸才剛經歷“文化大革命”,國民黨當局更加害怕,“文革”的斗爭風氣會在臺灣興起,于是決定展開對鄉土文學的批判。

吊詭的是,國民黨抬出來批判鄉土文學的理由,卻是捍衛中華文化正統的大帽子。在這樣的論述下,等同于只有國民黨欣賞、接受的文學,才能是中華文化的正統,而那些關懷底層人物的鄉土文學,就成了中華文化的異端。

如此一來,原本只是單純的左右斗爭,一下子變成了國族之爭。不認同國民黨權貴作風的部分鄉土文學作家,在國民黨的打壓下,轉而承認自己不是中華文化的正統,而是臺灣草根的代表,主張拋棄大中國,認同臺灣土地。

本來在日據時代的臺灣大地主及“皇民化”階級,因為國民黨政府來臺,搶走了他們原本的權貴地位,而對國民黨早就懷恨在心。他們本來也該受到左派的鄉土文學作家批判,卻因為國民黨打壓鄉土文學,使得大家都找到了“國民黨”這個共同敵人。既然國民黨在臺灣代表中國,那么反國民黨就要反中國,最后就成了“臺獨”。

諷刺的是,國民黨支持的文學,真的就能代表中華文化的正統嗎?其實國民黨喜歡、贊詠的那些現代文學作品,根本就是歐美的文風,又或者是迎合國民黨權貴的品味,卻成為了中華文化的代名詞。

白先勇描寫國民黨貴族在南京、上海風光歲月的游園驚夢,被認為是中華文化正統,那么何以訴說臺灣底層的故事,就不是中華文化的正統呢?

某種程度來說,國民黨這么做,反而把階級問題異化為國族問題,原本因為日本殖民遺留下來的“臺獨意識”,正好從這里得到了養分?!爸袊倍值脑捳Z權,在當時的臺灣完全由國民黨壟斷,無形中也就使得反國民黨的力量,很容易就走向“反中”乃至“臺獨”。

最后,你也許會說,可是現在的國民黨,好像也不認同自己是中國了?

答案的確如此,但主要的原因,卻是因為“中國”的話語權,后來又被另一個國民黨自己反對的對象所搶奪,那就是中國共產黨。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來,中華人民共和國逐漸在國際社會獲得承認,國民黨雖然繼續堅持自己代表中國,但底氣卻愈來愈虛。

到了1991年,已經執政的李登輝,宣布結束“動員戡亂”,不再視中共為叛亂團體,也不再和大陸在國際上爭奪中國代表權。也就是說既然搶不過你,干脆我就不做“中國”了。

國民黨和共產黨,剛好在臺灣先后代表了“中國”的概念。本來,許多人因為不滿國民黨的威權與權貴作風,或者因為國民黨和自己有利害沖突,因而也不認同國民黨代表的中國。后來,則是原本捍衛國民黨的忠貞分子,以及多數受國民黨教育認同“反共”的民眾,在中共逐漸取得國際上的中國代表權后,對中國的認同也開始動搖。

骨子里視日本為祖國的李登輝,始終夢想由日本領導“東亞共榮圈”,妄想中國會崩潰。在他任職期間,巧妙地結合了“反國民黨”與“反共產黨”兩種情結,將這些情緒統統引導成“反中”意識,并配合“去中國化”教育加深對中國的反感,再用似是而非的本土化大旗加以包裝,正好使民進黨從中得利,在短短的12年間就打敗了國民黨。

也就是說,從李登輝到陳水扁,看似只有20年的“去中國化”,背后其實累積的是“反國民黨”與“反共產黨”的兩大能量。在這樣的“去中國化”浪潮下,堅持中華民族大義的新黨,便被李登輝結合民進黨,聯手打成中共同路人。

至于多數原本捍衛國民黨的忠貞分子,幾乎都選擇向“去中國化”浪潮屈服,他們認為既然“中國”已經被中共搶走了,那就也沒必要再強調自己是“中國人”,不必再那么認同中國了。尤其這批國民黨的忠貞分子,很多是冥頑不靈的“圖騰派”,他們說不清楚自己追隨的理念是什么,只知道效忠關于國民黨的圖騰。

在他們心里,“中華民國”遠高于“中國”,“反共”還比“民族大義”更重要。因此,他們甚至會說自己是“中華民國”,不是“中國人”。對他們而言,寧可永遠偏安,也要死守早已被“臺獨”偷梁換柱的圖騰,聊以自慰。

總結來說,討厭國民黨的人討厭“中國”,因為認為國民黨代表“中國”;而反共的一群人也討厭“中國”,因為他們覺得“中國”被中共代表了?!爸袊边@兩個字在臺灣,就這樣無端地被近乎所有人討厭。

還有一種情況,則是被西方帝國主義奴役久了,產生嚴重的民族自卑感,最后就表現在對中國的歧視,認為中國是落后的、不文明的。

最早在鴉片戰爭以后,中國便出現了一批幫著洋人欺壓自己同胞的二毛子,他們自認為受到了洋人的文明教化,反過來歧視其他同胞。臺灣在日本殖民50年后,也出現一批以做日本人為榮的“皇民化”分子,認為自己接受了日本現代化的文明訓練,看不起連自來水都沒見過的國民黨低階士兵。然而,當時絕大多數的臺灣人其實也都非常貧窮,鞋子都沒得穿,在以宋美齡為代表的國民黨權貴眼里,這些臺灣人也都沒有文明。等到20世紀80年代末臺灣普遍都富起來了,再又一起嘲笑大陸人沒有教養、就算有錢也不懂禮貌。這些一個又一個自認為貴族的群體,其實不過都是被西方資本主義物化的產物,都是被西方價值觀馴養的大奴才而已!

曾經有一位女老師,還是1949年從大陸來臺的外省人二代,在談起國族認同及兩岸關系時,竟然這樣對我說:“等到‘他們中國’和美國一樣文明了,再來叫我做中國人!不然我們臺灣比他們還文明,誰要跟他們統一?”我當時就想,這完全就是謬論,當年那些革命志士所處的中國,絕對比今天更貧窮、更破敗,但他們反而更加愛國,更加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為了祖國拋頭顱、灑熱血!對于臺灣現在普遍的這種論調,我只能說,要切割中國可以有一百種理由,但就是不能說服我。

因為我有堅定的信仰,我知道我們中華民族是偉大的,我們不靠霸權侵略弱小,我們有和而不同的中華文化,這才是真正的文明!

今天要破除臺灣人的認同迷障,只有從歷史的高度展開論述,認清中國正處于現代化的轉型階段,仍在追尋一條最適合中國人的發展模式,包括中國人定義的文明。過去走過的道路已經證明,絕不能直接將西方的模式照搬照抄。其中,國共內戰的紛擾,正是中華民族在追尋復興的道路上,對于救國道路的不同見解,只是后來逐漸迷失,成為了全然的權力爭奪。

臺灣人不應為此自絕于中國,我們反而應該去思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和大陸的中國人一起為中華民族的復興努力,在過程中互相發揮正面的影響,同時也可彼此借鑒,創造出我們中國人的中國模式。這才是臺灣人真正該走的一條路,一條擁有無限發展空間的統一之路。

自信走出未來

我完成《自信走出未來》這篇文章,是在2009年8月,當時我人正身處上海。還記得那時我剛從臺大畢業,已經考上了政大研究所,要到9月中旬才開學。因緣際會下,先是跟隨政大隋杜卿教授率領的參訪團,在江南一帶游歷,然后又一個人在大陸待了近兩個月,拜訪了上海、南京、廣州三個與民國歷史關系密切的城市,并且與多個大陸網友見面。這兩個月的旅行,成為我一生難以磨滅的青春記憶,也是我第一次深度地接觸大陸的市井小民。

當時,正值馬英九上臺執政不久,兩岸剛剛實現三通的時候,正是臺灣和大陸之間春暖花開的蜜月期。同時大陸也才在一年前舉辦過奧運,整個社會呈現了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那時臺灣懷抱中華民族情感的知識分子,幾乎也都對未來極為樂觀。

文中提及的楊日青教授,便認為統一自能水到渠成,然而如今再回首這句話,似乎低估了許多仍須跨越的艱難險阻。兩岸之間最深層的認同問題,仍然必須解決,政治上的意識形態差異同樣無可回避,必須正面與“臺獨”論戰,提出反“獨”促統的完整論述。我當時以為,可以借由文化的交流化解兩岸多年的歷史恩怨,看來也是過于天真了。

我至今仍忘不了那兩個月在大陸的時光,尤其是我第一次在大陸搭乘長途火車,從上海一路到廣州,遠遠超過臺灣從南到北的距離。那是我第一次在火車上睡臥鋪,一邊讀著唐德剛寫的中國近代史,忽然覺得自己就在見證一個時代。

7年后的今天,大陸人民似乎比當時更加自信,而臺灣人卻愈來愈沒有信心,只能以不可理喻的自大來掩飾無可救藥的自卑。臺灣島內的氣氛,從馬英九上臺時的大陸熱,演變成如今“天然獨”的天下。

猶記2014年11月29日,臺灣地方大選落幕,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競選民意代表,開票結果未能當選。競選總部里,我的助選人員不僅因為我的落選而傷心,更因為藍營慘敗如喪考妣。我當時就告訴他們,其實不必這么難過,因為這只是國民黨政權在臺灣氣數將盡,但我們的中華民族卻是一天比一天壯大。

2008年馬英九當選,不代表“臺獨”勢力就此終結,反之,如今“臺獨”氣焰囂張,也可能只是回光返照。這條中華民族的復興之路,本來就是與霸權主義的長期抗戰,愈接近黎明的最后階段,往往也就是最黑暗的時候。

2010年世博會就要在上海拉開帷幕。160年前,挾帶船堅炮利強向中國扣關的大不列顛,曾以水晶宮向人類炫耀工業革命的豐碩成就;160年后,曾為帝國主義列強盤踞的中國上海,也要向世界展現繁盛的現在與未來。

上海,這顆20世紀初最閃亮的東方明珠,20世紀30年代令文人又愛又恨的欲望場,中國共產黨的誕生地,抗戰時期淪陷的孤島,以一座橫跨大江兩岸的黃浦大橋迎接我們這群來自臺灣的大學生。坐在大巴上,聽著向導說起那年鄧小平來滬、行經大橋時,眼見當時上海殘敗破爛的景象,不禁感嘆:我們對不起上海人民。并做出指示:希望上海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

這句話,奠定了上海建設往上翻的基礎。

在緊要的關頭,鄧小平大刀闊斧,銳意改革,足見其果斷與決心。

聽一位大陸教授說,剛剛開放外資的時候,反對聲浪如洪水滔天,就是到了推動中國加入WTO的節骨眼,負面意見仍不絕于耳。中國人對待外國企業,首先想到的是過去100余年帝國主義的殖民侵略。這種受害者的心理,像愈合不全的傷口,偶爾仍要隱隱作痛。

然而,自從北京奧運以來,我們逐漸看到:中國大陸,從民間到官方,還是漸漸走出了這種情緒。整體而言,大陸上下彌漫的是一股坦蕩向前的自信氣氛。

相對來說,臺灣近來則顯得自卑,喪失了往昔那種氣概,從而無端地以自大來掩飾畏懼的心理。

同行的同學告訴我:這樣的交流感覺真好,不會特別在意誰是臺灣學生、誰是上海學生,于此當下,就只是一群在校園里求學的學生,一同哼著周杰倫、陶喆歌曲的年輕人。

音樂的力量是無遠弗屆的,那種震撼,足以穿透時間與空間,超越政治與文化的藩籬。記得在參訪南京總統府時,我穿過一道小門,逐步朝蔣介石辦公室所在的大樓前進。瞬間,鄧麗君的歌聲竟就這么傳來,毫無預警地,在我的耳邊飄蕩。我們身處的地方,曾是大清兩江總督府、太平天囯天王府、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國民政府、總統府,并一度在1949年后作為江蘇省政府的所在地。如今,她又恢復了國民黨遷臺前的名字——總統府。這樣一幢見證近代中國歷史恩怨的建筑,在鄧麗君溫婉細膩的嗓音中,此間的朝代興衰、政權更替,都變得愈加五味雜陳了。

開幕晚宴上,一位當年在“二二八”后移居上海的臺灣人后代,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他自我介紹說:“我叫鐘國嶼,名字是爺爺取的,意思就是中國美麗的島嶼——臺灣?!边@個名叫鐘國嶼、暑假后準備升讀大二的男生,人極熱情,與臺灣學生很快打成一片,卻對近代海峽兩岸的政治、歷史糾葛一無所知。他對我“學長、學長”地叫,特愛唱流行歌,跑來跟我合唱《千里之外》,又與我同房的臺灣同學在閉幕會上搭檔表演。

兩岸之間若能多些人像他這樣拋卻政治意識,多些文化、情感上的溝通與交流,該是多么令人向往!

初下飛機的幾個小時間,我們一行乘著磁浮列車進入上海市中心,四時許,未見暮色,便首先安排到了上海石庫門建筑群改造的新天地。晚間,緣于我用餐時與幾個上海同學的邂逅,我們這組便跟隨他們的向導一路由陜西南路再度逛街來到新天地。大伙拎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來到新天地一家主打老歌演唱的酒吧,正契合我這個酷愛懷舊氛圍的青年。我拿起筆在紙上點了幾首20世紀80年代流行的歌曲,眼前一位優雅的小姐正佇立臺上深情地演繹著。

此次交流行程的安排,上海待得最久,南京及揚州、蘇州的江南名園則都只待上一天,來匆匆、去也匆匆。盡管如此,南京作為曾經的民國首都,還是對我這個來自臺灣的青年學生別具意義。上海同學講:“南京總有股化不開的陰氣?!蔽耶敃r答道:“日軍侵華在此就屠殺了至少30萬中國人,怎能不陰?”其實,南京自六朝便飽經戰亂,歷代建都者皆國祚不長,清末太平天囯之亂更是元氣大傷。人們說,是秦始皇偶然發現了金陵城暗藏王氣,派人斷了南京的龍脈,從此便出不了真命天子,一路走上了悲慘的命運。我雖不曉風水,但回頭再望總統府,真有種多少樓臺煙雨中的慨嘆!

南京城的王氣卻仍是可感受到的。當你搭乘游艇在上海浦江上游覽時,你所見到的是如同香港維多利亞港、帶著濃重資本主義氣味的萬國建筑博覽會;而當你佇立在南京中山陵頂端俯瞰大地,一股威風凜凜的王者之氣便油然而生。行前,導游阿浦哥不斷地提醒要蓄備體力、補充水分,使我以為爬中山陵將是一場多么艱難的任務;真正與鐘國嶼一同登上頂端后,覺得也就這么回事了。循著當年連方瑀穿著高跟鞋一級一級踏過的臺階,我來到中山墓穴前鞠躬,仰望屋頂上青天白日滿地紅的雕刻。

青天白日滿地紅,在大陸,只有一些特定的地點能夠看到。中山陵是一處,總統府也是一處。門外旗桿上目前是空無一物了,60年前的渡江戰爭,解放軍就是從這換了旗。蔣介石辦公室樓上,昔日的會議廳中,則仍保持了當年的擺設。

當我們要進入蔣介石辦公室前,看到中庭的穿堂兩側各擺放了一幅油畫。左邊的畫是孫中山站在中央,周圍簇擁著無數追隨革命的志士,背后是一幅帶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秋海棠國土。這幅畫在臺北中山紀念館、政大國發所辦公室都有相同的版本。同一個地方,右邊的畫繪的則是1949年解放軍易幟的歷史現場。同一個場域,不同的符號,撞擊出現代中國在20世紀最水火不容的兩大意識形態。

我時常在想,兩岸是否能拋開政治的符號,本著中華民族的大胸襟,如同此次活動名稱──“華夏情,文化行”,重新看待諸多今日困擾我們的問題?

來到大陸,講起兩岸,難免又要陷入統獨的混戰。楊日青教授在閉幕晚宴上說得好:“海峽兩岸都是中國人,最后終歸一統,但如今要統一,時機還不成熟,不如留予歷史,待日后水到渠成?!迸_灣與大陸分隔分治一甲子,政治制度不同,生活習慣不同,互相幾乎不了解,近年來又因政客炒作誤會日深。唯有從民間交流做起,化解歧見,增進認識,如此則降低戰爭機率,促進海峽和平。由此看來,則楊日青、隋杜卿兩位帶團老師,可謂積大功德矣。

我們的足跡,最后又回到了上海。幾天前,在浦江旁的餐廳用餐時,有幸與隋老師同桌,聽著老師侃侃而談全球化時代人們應具備的格局與雄心。臺灣對開放大陸學生來臺留學一事,至今政策模糊搖擺,充分顯示了對于對岸挑戰的恐懼,更遑論以優秀的教學品質、自由的風氣去影響大陸年輕一代了。

夜深了。中共一大會址的建筑,依然佇立著;因世博會整建而封鎖的外灘上空,依然縈繞不已的,是一個民族亟欲在世界舞臺上復起的壯志豪情!

2009年8月12日,凌晨二時,

寫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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