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土豆

劉鳳英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春天是播種的季節，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我把菜園子里的雜草清理干凈，整理好地壟溝，把土豆的種子一塊一塊地擺好、埋好、踩實，只等春風化雨，滋潤土豆的種子，綠油油的土豆苗亭亭玉立于我的面前。望著整齊的土豆壟，幻想著它們破土而出的驚喜，使我想起了童年時代與母親還有弟弟妹妹一起種土豆的情景。

那也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春風拂面，垂柳依依，剛剛被燕子剪出的柳葉青翠欲滴。母親照顧我們吃完早飯后，就到菜窖里取了兩筐土豆，放到院子中央，又拿了幾個菜墩和幾把菜刀，讓我們切土豆的種子。母親先切了幾個，讓我們按她切的樣品切，并告訴我們，每個土豆塊上要留兩個芽，特別大的土豆切完芽后會剩下一塊沒有芽的部分，這一部分留下來做菜吃，說完她就又到菜窖里取土豆了。我們暗自竊喜，每個土豆都很大，可以一邊切一邊吃了。

七十年代，物資比較匱乏，土豆、白菜、蘿卜是我們最喜愛也最美味的“水果”，蘋果、鴨梨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可以吃上幾個，至于橘子、香蕉，見都沒見過。面對這么誘人的“水果”，我們垂涎欲滴。我和弟弟妹妹邊切邊吃，吃不了的，就按母親說的放到盆里留著做菜吃。土豆的種子被我們越切越小，我還邊切邊想：母親真是浪費，把土豆的種子切那么大，多可惜呀！很快我和弟弟妹妹把兩筐土豆種切好了。當母親又從菜窖里取兩筐土豆來到我們面前，看到我們切的土豆種子時，一臉的愁云，遺憾地說：“可惜了，切得太小了，土豆的芽肉這么小，土豆怎么可能生長得好，它們會營養不良，會影響收成的。重切，這些留著吃吧?！笨吹侥赣H沮喪的神情，聽到母親無奈的話語，我們心里很難過，后悔沒有聽母親的話，后悔剛才那么吝嗇，那么貪嘴。這次在母親的監督下，我們非常認真地切好土豆種。母親又把土豆的種子拌上柴灰，說是防蟲。

第二天很早，母親推著小推車，車上裝了一麻袋土豆種。母親告訴我們說我們可以先玩一會兒，她要先把地平整好，把地壟溝刨好，再讓我們擺種子。

這塊地靠近樹林，樹林里的樹木剛剛發芽，嫩綠嫩綠的，剛剛拱出地面的小草是那么嬌嫩。林中的小樹也很多，形態各異，張揚著個性，與大樹俯仰生姿。七彩陽光透過枝葉在林間留下斑駁的倩影，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一束一束的達子香在悄然綻放，粉紅色的花朵一朵比一朵柔美。我情不自禁地走入林中，采摘了幾束，編織了一只美麗的花環，給妹妹戴在頭上。妹妹高興得蹦蹦跳跳，向著遠山呼喚“我——來——了！”遠山的云朵那么白，那么輕盈，在湛藍的天空下輕歌曼舞。山林里還有許多山韭菜，它們在枯黃的殘葉中若隱若現，那么粗壯，那么鮮綠，我和弟弟妹妹興高采烈地采了很多。正采得起勁，聽到母親的喊聲，我們就在母親的安排下開始擺土豆種。

剛擺的時候，我很感興趣，按母親的要求一個一個保持均勻的距離擺放著，一邊擺一邊夢想著秋季里土豆會長得特別大特別多，我們揮舞著鎬頭會一刨一大堆。想到這兒，擺得更起勁了。擺著擺著，突然在要擺放土豆種的地方的土里冒出一只蚯蚓，它昂著頭，向上拔起，身子像蛇一樣一彎一彎的，對于當時只有十一二歲的我來說，害怕極了。于是我就繞開那個地方，把土豆種擺放在離它遠一點的地方。擺了一會兒，心剛剛平靜，又從土里冒出來一只雪白色的叫不上名字的蟲子，像蟬蛹那么大，那么胖乎乎，紅色的頭頂，我又被嚇了一跳，又讓出一段距離，再把土豆種擺好。就這樣我擺放的土豆種遠得遠，近得近。當母親刨土掩埋土豆種的時候，看到我擺的這么不合格，母親沒有責備我，而是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土豆種擺的遠近不一，會長不好的?！闭f完，彎下腰，把我擺過的土豆種又重新擺放一遍。我呆呆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沒有把剛才看到蟲子很恐怖的事情講出來，我知道如果告訴了她，她就會很擔心，而且不會再讓我做了。

在母親的帶領下，我們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把土豆種好了。母親最辛苦，但她很高興。盡管因為勞累她出了那么多的汗，汗水已經把她的發絲緊緊地貼在額頭上。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愉快地對我們說：“你們受累了，回家媽媽給你們烀土豆，再給你們每個人煮一個雞蛋?！蔽覀兟牶笠黄饸g呼起來。妹妹鬼機靈，把山韭菜拿到母親面前，撒嬌地說：“媽，我們不吃煮雞蛋，我們吃山韭菜炒雞蛋！”母親聽后把妹妹、把我們都摟在懷里，笑著說：“好，吃山韭菜炒雞蛋！”我感覺那一刻特別幸福。

光陰荏苒，歲月匆匆，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每當春天種土豆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母親，想起弟弟妹妹，想起那些甜蜜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