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畢業照

又是一年畢業季，還未曾完全褪去昨日的懵懂，就不知不覺被推向離別的路口。拍畢業照是件傷感的事，照片一出來，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拍畢業照又是件快樂的事情，總有人瀟灑面對離別，總有人相信來日方長，我們還會再見。

父親在1960年畢業于武漢一中，他的高中畢業照是黑白的，隨著歲月的流逝，照片已發黃。父親說，那個年代女孩讀到高中的不多，他們班畢業照上，女生蹲在第一排，后面三排站著的全是男生。父親留著學生頭，背著手，嚴肅端正，就像當年的青春歲月一樣單純青澀。照片里的同學大多穿著現在看來很土氣的粗布衣服，表情一如父親般嚴肅，幾位老師看起來都很年輕，女老師梳著麻花辮，樸實而清純。父親說那時考大學很難，他們班考上大學的人沒幾個，高中畢業后大多數人都參加了工作，父親考上了北京鋼鐵學院，成為他們班的幸運兒?，F在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常聯系的同學還有八個，大家經常聚一聚，再看當年的畢業照，往事歷歷在目，而他們已經滿頭銀發，歲月不饒人的感慨油然而生。

我是1985年高中畢業的，當時考大學依然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臨近高考的前三天，老師通知我們拍畢業照，這時大家才猛然意識到分別的時候到了。我們拍畢業照的那天下午，陽光特別明媚，照相之前每位老師都發表了感言，最有意思的是化學老師，他說著說著就講起了元素周期表，提醒我們這是一個重要的知識點，班主任只好示意化學老師這不是在課堂，我們一陣哄笑。我們拍畢業照時穿著統一的校服，外向的同學還做著鬼臉打趣，我照相時特意站在一直暗戀的那個女生的身旁，算是為這場持續三年的單戀畫上了句號。當十年后的1995年，老狼的《同桌的你》在央視春晚唱起時，我拿出十年前的畢業照，聽著那動人的旋律，禁不住淚流滿面。

女兒今年高中畢業，女兒班上的畢業照更像是一場集體的服裝秀。大家為了拍好畢業照花了不少心思，他們在網上定制了五十件白色T恤，同學和任課老師各發一件。T恤上的圖案是學生們自己設計的，一只憨態可掬的卡通老虎和一只機靈可愛的卡通兔子手拉著手，迎著太陽大步向前走，這是因為班上的同學不是屬虎就是屬兔的，“手拉著手”表示團結、友愛，“大步向前走”表示勇往直前，“迎著太陽”表示未來是光明的，充滿希望?？催@張畢業照，大家都笑得特別開心，絲毫感覺不到高考前那種緊張的氣氛。穿卡通T恤拍完畢業照還不過癮，女兒班上的同學又在高考來臨的前一周團購了很“潮”的韓式校服——男生是白襯衣加灰色西裝褲，系上黑領結；女生則是白襯衣搭配灰色短裙，頭上系上絲帶蝴蝶結。穿上這套“班服”拍畢業照，大家一下子矜持了很多，變成了紳士和淑女。

畢業照不是一張簡單的照片，而是定格在記憶中的青春，我家三代人的畢業照打上了時代的烙印，折射出了時代的變遷。我每每追憶起畢業照里的流年，或振奮，或傷感，或開心，或失落，畢業照里，那個站在暗戀女孩身旁的曾經少年，如今已早生華發，他知道終將逝去的青春是永遠不會再來了，能夠留下的只是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