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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火

2018-11-15 12:25上海
散文詩 2018年10期
關鍵詞:柿子麻雀泥土

上海/弦 河

它不及一片飄落的枯葉厚重,歷經生死輪回。也不及一抹深秋的稻谷,飽含收獲的暖。更比不上秋天的楓葉紅火。

根孤枝薄,從一開始我就在挖掘自己的墳墓。從一開始我就死了,背叛了這片土地的忠誠、信仰。背叛了它的孤獨。

沒有人知道我死了。即使有人發現,也不敢偷偷在山坡上大喊:我是一個寫詩的人。

抵達之前,所有苦難皆是修行。于是菩提下,才有一滴甘露的恩澤。

那個可以謀殺我的詞,它跟隨我,令我處處擾心。我的死源于遙遠的呼喚。

我擺脫不了血液的顏色。也改變不了它的血型,盡管我祈禱進行一次質的蛻變。

成片的烏鴉掠過樹林,留下的指紋來不及逃脫歲月的捕捉。

雨水假裝失憶,用失足的情懷撰寫碑文。我很小,指尖上的小丑,在抵達之前——

我的名字總是缺少一塊,從身體處,從身體更深處脫落。不是愛,也不是恨,一種莫名的空歡。

我所居住的城市杵著拐杖。而這片生我的土地習慣安寧,不會因為一滴雨驚異春天的怒火,也不會因為午夜不安。

黑夜有光的烈火,承載希望的靈獸肆意咆哮。

與生俱來的懦弱畏懼死亡。葬在泥土的石頭不能孕育,它比一株野草更脆弱不堪。

風測量空氣的溫度,麥粒更有權利說出冬天的厚。它們不是誰的歸人。也不是誰的過客。這一切我要以你的方式說出。

活人被死人殺死,死人被活人活埋。他們成為一種具有象征意義的標志。標志,比豐碑可悲。

父親,你是夜的一粒黑。我所有沉默,都是此時的寧靜和懺悔。

我將成為另一粒黑。

我確認我的麻木,該死的小偷,他偷走農民的兒子。一個農民的一生。

偷走一片云,他不知道那片云承載多少風雨后的彩虹。他不知道這些與他無關。

我的世界總是缺少另一半。一個可惡的小偷。當我承認那一半,他便偷走我這一半;當我承認這一半,他又還回那一半。

我的一生都被小偷糾纏。小時候被偷走愛,長大一點被偷走童年;當我承認那些愛還在,他又偷走我的青春;在開始還讓我認為,他并沒有偷走我的青春。

我在青春的港灣失去航標;

當我擁有夢的時候,他偷走我的愛情;當我擁有愛情,他又還回我的夢;也許他知道我是個優柔寡斷的家伙。這該死的小偷,我知道現在他正得意洋洋地偷走我的激情。

這是,我風塵仆仆,馬蹄聲聲而來。

看見的,秋天的果樹;

花都開成了記憶。自始至終都不知曉忠實于何人,也不知曉落葉飄散幾分。

兇手藏在季節背后,冷不防打了一個噴嚏。我確認他只是一個小偷。在我嫁接的桃木里,桃花都結了果。

我總是害怕,枝上紅彤彤的柿子,一不小心就落下來,敲響沉思的鬧鐘。

沉思是個可怕的詞。幸好是柿子。不是蘋果。這可能是個幻想。

柿子的紅像點燃的野火。只是我,仿佛沉醉于死的幻想。

現在,我坐在你三千里之外。把肉體和骨骼重新掛起來,晾干,辨認殘存的記憶。那些屬于黃土地的顏色我重新為他涂上,那些屬于山泉水的血液我重新為他輸入,那些屬于石頭的光澤我重新為他鍍上。

只是我面對那具疲倦的靈魂,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迷失,身上潔白的翅膀逐漸變成黑色。

它們在我體內孕育。被痛苦洗滌的土地,墮落的在懺悔中重生。

我從來沒離開過人群。村莊,枯樹同在。比死亡可怕的種子埋在墳墓。

一只孤獨的鷹。它的視野總是孤獨。當仰望的人不再仰望,翱翔便是另類。我回去的地方,便是陌生的旅行之地。

死寂的泥土善于譴責叛逆之徒,魔鬼之書同樣無字。邪惡之靈居住在身體暗處。

這么多年打磨的武器純屬一塊廢鐵。

麻雀的翅膀掠過村莊的寂寞。墓碑的銘文被篡改,祖先自遙遠的地方來。而祭拜的子孫早已忘卻血統的掙扎。

我不是茍同的麻雀,亦非保持著正統血脈。我只是對花香,擁有敏感的向往。

那些鮮血混在雨水之中。泥土剝奪了我的身份。我不能像一株莊稼對它保持最初的忠誠,但我同樣擁有深沉的淚水。

還有過多的,不存在。流走的螞蟻在秋天只啃食了蘋果的一小點。

這小小的一口,注定螞蟻的卑微。它開始,從身體到靈魂,都是卑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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