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汶川祭（組詩）

□ 胡有琪

汶川，我尋找到一朵春天

我是帶著一朵雪白雪白的花來的

我是從冬天的冰棱殘雪上踏著嘆息走來的

我來尋覓地震中走失的愛人

我來祭祀五月 我來懷念曾經的疼

晶瑩的露珠掛滿了我的褲腳

掛滿了我的心壁 也掛亮了我的眼睛

我看見 露珠的眸子里不是流的悲和淚

而是一朵朵微笑 我的愛人復活 春天復活

我看見 我的愛人和小草一起在舞蹈

花語呢喃

汶川還活著 汶川依然美麗

一串串風鈴聲在汶川清脆地跑動

一縷縷花香手挽手地飛翔 劃過汶川的大地

汶川像一朵花復活 我的愛人像一朵花復活

我也像一朵花復活

在汶川

我尋找到一朵春天

在汶川的手掌上行走

十年了

在汶川的手掌上行走

我依然是那縷魂魄不散的風

眷戀著蝶飛蝶舞的泥土

我依然是那朵癡情如舊的云

俯視著花卷花舒的山崗

哦 我欣喜

汶川手掌上的經絡仍然是那么清晰

走向仍然是那么深刻而印象凹凸

該高的高 該低的低

汶川沒有斷裂 汶川的名字沒有消失

地震用魔爪坍塌一座汶川

而我們用雙手又托起一座新的汶川

汶川的花香仍是那么執著 像佛一樣布道

汶川的夢仍在跳鍋莊 追著太陽跑

我不諱言 我是一身藏服的汶川人

皮膚黝黑 是我的名片

在汶川的手掌上行走

呀拉索 我仍要大聲地歌唱

上課鈴，準時響起來

依然那么熟悉 依然那么清脆

上課鈴聲 依然準時向我們報告

上課的鈴聲就是最好的教鞭

教我們準時和書本約會

我看見

各種各樣的書包邁著活潑的步伐走進教室

一張張幼稚而天真的臉龐在書本上復印春天

譚千秋又走上了講臺

講再大的地震也震不垮一個民族的精神

汶川地震 是一本最好的教科書 一本內容豐富的詞典

上課鈴又響起來

我的詩也用感動跑起來 跑進課堂

禮貌地向千秋老師鞠躬

說 您的姿勢是中華民族千秋萬代的雕塑

我要當您的學生 讓五月大聲朗誦

五月十二是我的生日

2008年5月12日，是我的生日

這很平常

多少年我都是在一杯小酒中度過

讓生日在酒的濃度中舉手投降

可是那天 我的生日被一場大地震震疼

我中午的夢 坍塌一地 夢殤

從此 我知道

我生日的額頭上有兩個字紋身 汶川

每到生日 汶川二字便會逆血而上

和我拉家常 說聊齋

而我已養成一種姿勢

每到生日我便會眺望汶川 北川 青川

在一杯酒里種詩 遙祭

今天 我高興地看到汶川已從我的酒杯中走出

在陽光下唰唰唰地往上長

我聽到我的骨骼同樣的聲音同樣地給力

重建的汶川站在自己的山崗上

穿上嶄新的藏服 迎風喊爽

而我 也端起自己的生日一飲而盡

看汶川一身愉快地向我走來 微笑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