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扇面

馮志洪

近幾十年來，出了很多介紹扇子的書，大多談扇子的歷史，介紹各種扇子，講書畫折扇的各種頭樣、用材及雕、刻、嵌、漆的工藝手法，再則介紹各種扇面的形式，講前幾代畫扇面名家的作品。

一張書畫扇面，拿在手上，不是很在行的人，往往不知道什么尺寸，對光一照，一邊簽條上印著“某某扇莊”，另一邊簽條上印有用的什么紙張及礬的程度，從來沒有人印上是什么規格的，這也算是老傳統了吧。我倒認為上面印上規格尺寸，便于初學者認識也無妨。書畫扇子沿用傳統講法，尺與寸，比如：9×18即整把扇子的長9寸，大小骨18根;尺十三單即整把扇子的長1尺長，大小骨13根，第一個尺寸，指整把扇子的長度，第二個數指的是大小骨有多少根，其他以此類推。單數稱單，雙數稱方。書畫扇骨，常做四、六開肩，即扇面部分六份，肩下部分四份。當然，也有人做五、五開肩，三、七開肩，這些是少數，好玩。做扇骨的人，稱大骨上端的寬度為排扣，做扇面的人，扇面頂端的寬度稱為上板。上板寬，則骨子少，反之則骨子多。舊扇骨中，很多是象牙、牛骨為材料的，做成9.5×30方的較多，上板只有1公分，大小骨30根，我們把9.5×30這樣的扇面稱為男扇中的細貨。五十年代前，流行開幅較小的扇面，如尺十一（上板3.3公分）、9×16（上板2公分）、尺十四（上板2.5公分），到了六七十年代，開幅逐步增大，有9×18、9×20（此二上板均為2公分）、尺十三（上板3.3公分），近年來開幅更大了，有尺十五（上板 3.3公分）、9×22（上板 2公分）打開幾近半圓，有人認為開幅大不雅觀，反正現在扇子不是用來扇風的了，而是移動行走的書畫。近幾年來，花竹折扇大行其道，往往竹子直徑小，很難配上現有規格，工匠們在竹子內側空缺處再用竹子填平，在最后裝好扇面合攏以后，扇子頂部就像個蠶繭，不好看了，于是，上板就只能依照竹子的寬度而定，這樣一來，規格就越來越多了，上板 1.4、1.5、1.6、1.8 公分的都在做，只是要多做一些折扇面的模具而已。

一張好的扇面，最要緊不能漏礬，即這邊濃墨上去，反面顯出來了。為什么會漏礬？其一，紙張用得差，好的安徽宣紙，檀樹皮較多，且均勻，反之則沒有韌性，特別是在折痕處，最容易漏礬；其二，膠礬，云母粉用的比例不準確，比例問題沒有什么特別的公式，一是要根據所用的紙張而定，二是要根據天氣的溫濕度而定，上膠礬時，沒有攪拌均勻或者沒有涂刷均勻。要做得好，是多少代扇工經驗智慧的結晶。

一張好的書畫扇面，看上去平整挺括，摸上去較柔，上板處切得平整，與大骨在一個平面，沿邊要齊，折面要齊。一把扇子合攏起來大小骨平整，扇面攤開書畫時，要攤得平，才便于書畫。有些扇面攤不平，有兩個原因，其一是沿邊條拉得太緊，折痕處沒有按到，等干燥以后，折痕處就容易脫開，使勁攤平扇面時，沿邊條容易折斷，其二是紙張用得差，沒有礬好，就松，一攤平，沿邊處就像鋼精鍋底邊那樣卷起來了，上板切得平整與沿邊沿的松，說說挺容易，要做得的好那是不容易的。普通人也許不在意，專業人員大都漠視這兩點。裱扇面也需要上墻，內行稱為挺板?，F在大部分是急火飯，沒有徹底干透就脫墻了，導致扇面本身也不平整，做任何事都得用心的呀！如果扇面折痕處摸上去已經發毛，不光潔了，稱為爆輪，其實已為次品了。

一張好的書畫扇面，不能今年做今年就賣，這是近功近利。宣紙產品與老酒一樣，越陳越好，沒有了火氣，讓它經歷寒暑，不斷地張弛，就穩定結實了，經過時間的沉淀，云母粉就會慢慢從內泛出來，光潔如鏡。眼下，竟有人在扇面上涂一層珠光粉，看上去很是光亮，可知道這層珠光粉與扇面粘和得不緊密，不久就會自行脫落的?，F在，連全國扇面展，大都用沒有簽條的洋紙扇面，便宜呀！當然，一些老年大學的朋友，學習學習也無妨，要收藏的就另當別論了。

一張好的書畫扇面，泥上真金、冷金，絕對不是為了顯富，而是為了存世時間長，當然，要泥得光潔，也絕非易事，既要均勻，又要著墨，沒有一點功力是做不到的。按照“蘇作”傳統方法做的扇面用舊了以后，可以拆裱，做成立軸或者鏡片。有些舊扇面上印有九層、七層的，我看有些夸大了。四尺整張的蟬翼宣紙，一百張二斤幾兩，做成五層就已經夠厚了。

要把祖國的遺產傳承好，特別是一些精細的工藝形式，還是有很多地方達不到的，可挖掘的東西很多很多。眼下，扇面的沿邊條大多較厚，舊時是用扁絲做成的。蘇州絲綢博物館內，珍藏著“元寶石”，它就是用五層綢攤平，有人在邊上拉平，“元寶石”壓上，一人兩腳站在“元寶石”兩頭，用腳移動“元寶石”，把綢壓扁。用扁絲做出來的沿邊條，在扇面合攏起來不會覺得厚。前幾年，西冷印社拍賣書畫扇，有兩張齊白石老先生畫的扇面，是我做的扇骨，扇面也是我穿上去的，那兩張扇面真是頂級的好，仿古色的扇面，仿古色的沿邊條，合起來，一點也不厚，相當挺括?？上?，據業內人士說，會踏“元寶石”的最后一個人，也已經過世了。廣州有個裱舊畫的老板曾經告訴我，日本在生產，我聽了很難過，我們真的要靜下心來，把祖先優秀的工藝傳承下來，發揚光大是我輩的責任！

去年，與譚以文先生聊天，他講，國畫院為他出的一本畫冊，現在再看看，畫得不夠好，準備繼續再提高意境與技藝，再出一本畫冊。我說：我現在做的扇子、扇面，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你我大家靜下心來，繼續努力，畢竟藝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