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的時候

金敏

沒有人的時候，樹在忙些什么呢？

沒有人的時候，一條腿站立的樹，悄悄地換上了另一條腿。

樹穿著一只高筒靴，把換下來的腿舉過頭頂，讓別人看起來像一根樹杈。

這個高難度的芭蕾動作，對樹來說，其實并不難。

沒有人的時候，樹還會變成一只陀螺，讓他的朋友風，用一根看不見的鞭子，朝自己抽打。

轉得飛快的樹，遠遠看去，除了葉子在動，樹干一動不動，直到停下，還始終保持這個姿勢。

看見女孩子跳扭屁股舞，樹非常羨慕。

沒有屁股的樹，怎么也扭不起來。不過也好，哪天做了錯事，不怕被人家打屁股。樹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春天的時候，樹穿上了開滿鮮花的綠色長裙。

一到夏天，樹變著花樣打扮自己。今天戴蝴蝶發卡，明天佩知了胸針，后天梳一個鳥窩發髻。

秋天來了，樹把各種果實當成流蘇掛在裙子上。

每到冬天，除了等一場雪，樹開始光著膀子練舉重，把所有經過身邊的云，高高舉起來。

大家都喜歡和樹一起跳舞。

風，小鳥，蜻蜓，蝴蝶，蜜蜂和金龜子，都搶著做樹的舞伴。

蜘蛛和螞蟻沒有翅膀，跳舞的時候，只要拉住樹的裙子就行了。

從來不睡覺的樹，一到晚上，就開始畫畫了。

把黑黑的夜，慢慢鋪開，往大地的調色板上，擠一些霧。

樹梢不停地晃動起來，夜空就有了一幅亮閃閃的畫。

畫好星星月亮，再畫四處飄浮的云。

樹梢不動的時候，是樹在那里想：該為明天早晨，畫個什么樣的天氣？

閑著沒事時，樹為小鳥們編織了一只可以自由進出的籠子，讓它們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樹還用密密匝匝的樹葉做成百葉窗，為小鳥們建立了一個氣象站。

早晨，小鳥們根據樹枝溫度計上顯示的溫度和濕度，一起討論決定，今天去哪里玩。

樹喜歡把自己變成篩子。樹葉一動一動，樹把陽光篩得又細又碎，輕輕地蓋在樹蔭下的小草身上。

樹用篩子篩陽光的時候，順便把小鳥的歌聲、遠處飄來的花香，也仔仔細細篩了一遍。

經過這里的人會覺得，被樹篩過的鳥鳴和花香，聽起來，聞起來都不一樣。

樹還是一位老中醫，經常舉著樹杈，給天空號脈，量體溫，然后把藥方開在一片片飄落的樹葉上。

當然，樹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會四下瞧瞧，附近有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