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軍：中小型拍賣公司應該“體面”地生存

采訪、撰文=張敏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關于江南的夢，那里美麗、富庶，令人神往。那里更是文人墨客的棲心之所，無數詩人、畫家用自己的方式描繪著關于江南的記憶。江南早已不是一個寬泛的地域概念，其更多體現的是這一地區的文心畫脈。

將拍賣的中心定在號稱“人間天堂” 的江南文化重鎮杭州市，似乎也暗示著南北拍賣對傳統的追尋。這種追尋不僅包括與“江南情懷”的不期而遇，也包含著身處當代，在審視傳統的同時審視自身的思考。

2018年12月14日，南北拍賣2018年的秋季藝術品拍賣正式落下帷幕。南北拍賣本季只推出“中國書畫”一個專場，共152件拍品。其中齊白石1944年作《玉堂富貴》以1480萬人民幣領銜成交。

許多人對浙江南北的近現代書畫拍賣有著很深的印象。據了解，本次秋季藝術拍賣會的152件拍品呈現的全部是中國近現代書畫作品。在當下拍賣市場，將某一藝術門類當作重點推廣對象進行征集和拍賣并不鮮見，特色拍場更成為許多拍賣公司“獨家菜品”。諸如南北拍賣，將拍品全部設置成某一個畫種的做法，看起來更是一種“危險行為”，但這種“危險行為”中卻隱藏著中小型拍賣公司在現實境遇中的生存法則。

浙江南北拍賣公司掌門人朱軍在接受本刊采訪時說道：“每家拍賣公司要對自己有正確的認知，尤其要有對自己優勢和劣勢的判斷。最重要的一點，我覺得，不論是大型拍賣公司還是中小型拍賣公司，都要很‘體面’地生存。我們得用一種‘體面’生存的狀態來面對市場，面對買家、委托方，面對自己。這種‘體面’其實不太容易，但是大家要努力去做這個事情，這個是中小型拍賣公司要努力的方向?！?/p>

“不要讓買家太累，也不要讓自己太累”

藝術品鑒：浙江南北拍賣公司自成立來，一直堅守自己 “少而精”的策略，本季拍賣總共推出152件拍品。這個策略是有意為之還是拍賣行情所決定？

不敢稱之為“精”，只能說是有的放矢吧。拍賣是一個商業行為，所以我不太愿意做許多無用功，從拍品的數量多少來看，2017年的秋拍是115件，比2018年要更少，具體來說，這樣的選擇和拍賣行情沒有關系。我對拍賣的理解是，這件事情本身應該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不要讓買家太累，也不要讓自己太累。轟轟烈烈的大革命時代已經過去了，每家拍賣公司是時候克制一下自己了。對于我來講，與其賣那些自己都不相信能賣掉的畫，還不如剔掉一部分，專心賣自己覺得能賣好的畫。

藝術品鑒：本季拍賣的成交情況是否達到了您的預期值？

2018年秋拍的成交率達到了我的預期值，成交狀況我很滿意。略微有些遺憾的是有幾件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作品沒有拍出很好的價格。造成這種遺憾的原因第一是大行情的問題，第二是市場上的熱情確實是在減少。所以總體滿意，稍許有些遺憾，這是我對自己2018年秋拍工作的評價。

藝術品鑒：南北拍賣為什么選擇近現代書畫作為主打市場？

選擇近現代書畫作為主打主要是因為喜歡近現代的人群范圍比較大，近現代書畫的受歡迎程度和藏家對這些畫的熟悉程度比較高，藏家都喜歡買一些自己能看得懂的畫，對于自己不懂的那一部分總是心存疑慮。

我們一貫做的近現代書畫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近現代大家、名家的作品，例如齊白石、傅抱石、黃賓虹、潘天壽等，這些畫家的作品受市場環境影響，總有一些收藏群體在，相對比較穩定。第二類就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文人類書法繪畫作品，雖然相比書畫界大名家的作品可能成交價不會很高，但是我覺得這些作品體現著中國傳統繪畫在當下的態度，例如像豐子愷這些所謂的二三線畫家，他們的畫其實非常好，目前的價格也不是很高。

我們在選擇名家書法的時候，會選擇近現代中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例如康有為、謝無量等，他們的作品不是雅俗共賞型的，但還是有自己的風格和創新在其中，這些人在業內和書畫界是被非?？春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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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南北拍賣公司總經理朱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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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拍賣2018年秋季藝術品拍賣預展現場

“中小型拍賣公司要學會取舍和拒絕”

藝術品鑒：您認為區域型拍賣公司需要具備哪些品質，才能真正立足于當前的拍賣市場？

做拍賣工作這么多年一個是依靠經驗來判斷，另一個是每家拍賣公司都要有自己的風格，尤其是作為區域性拍賣公司。二三線城市的拍賣公司在規模上不能和一線城市的公司相提并論，那么區域性公司在生存的時候就需要有一些智慧。每家拍賣公司要對自己有正確的判斷，有對自己優勢和劣勢的判斷。最重要的一點，我覺得，不論是大拍賣公司還是中小型拍賣公司，都要很“體面”地生存。我們得用一種“體面”生存的狀態來面對市場，面對買家、委托方，面對自己。這種“體面”其實不太容易，但是大家要努力去做這個事情，這個是中小型拍賣公司要努力的方向。

更重要的是挑選拍品的標準和原則。首先要以自己的喜愛程度為依據，再考慮到市場因素。如果運營一家小型拍賣公司，根本不需要去照顧方方面面，例如現在什么藝術品比較好賣和流行。最好的方式就是憑你的個人經驗認定這些畫是自己特別喜歡的類型，如果個人喜歡，就會有很大的熱忱，才會有最高的誠意去推薦給買家。我覺得中小型的拍賣公司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這么做，可以去拒絕，拒絕很多人和很多畫。

中小型拍賣公司應該帶著認真的態度去玩，才會有成功的可能性。你需要用符合個人審美的想法和脈絡，從美術史的角度出發，去征服自己的買家，讓買家信任你，才有一點點成功的可能性。中國不需要那么多拍賣公司，中國也沒有那么多買家，我們盡力地玩，也是為了讓自己的職業生涯可以稍微長一點。當下拍賣公司的生存狀況不是特別好，要做大型的拍賣公司，在現在的中國市場里已經不太可能了，做“小而美”還是可以的，但“小而美”不是適合所有城市和群體。每家公司都有自己成功的經驗，但是都不能簡單拿來復制，因為面對的客戶群體和委托方，包括自身的工作經驗都是不一樣的，所以還需要因人而異。

“我不認同‘厚今薄古’的說法”

藝術品鑒：相較中國近現代書畫，古代書畫因為擁有更高的收藏價值和稀缺性，所以在理論上和收藏規律中都應該能有超越近現代書畫的市場表現，但是在拍賣市場中，近現代書畫不僅保持其良好的增長態勢，而且以高價拍品的頻出讓其風頭更勁，遠勝古代書畫?，F在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厚今薄古”的現象？您是否看好中國古代書畫的未來？

古代書畫在市場中的發展牽扯到很多問題。第一是古代書畫的鑒定難度問題；第二是古人審美跟當代人審美的差距問題；第三是古代的精品繪畫作品能出現在市場上的其實并不多，也就是作品的稀缺性問題；第四是價格問題，古代書畫的價格是許多藏家承受不了的。所以說收藏古代書畫作品需要購買者的能力，這種能力包括財力和鑒賞能力兩部分。再說到古代書畫數量稀缺的問題，數量稀缺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不見得是好事，一位畫家的作品存世量很少，價格反而會上不去，因為他不能成為市場的熱點。近現代的齊白石存世畫作非常多，卻依然可以拍出很好的價格。

近現代書畫之所以有這么多人追捧，主要是因為近現代作品離我們不是那么遙遠，這種不太遙遠的距離使得當下的人們跟近現代書畫之間更容易產生親近感，有一些聯系和紐帶在其中。例如豐子愷的畫，他的作品能傳遞很多理念給觀者，繪畫語言能被觀者很容易的接受。所以很多買家在持續買入近現代書畫作品或者尚在世的、更年輕一些的畫家的作品，主要還是有認同感和共鳴在其中。

買家喜歡哪一類藝術品是和個人的需求相關的，古代書畫作品一直以來價格比較穩定，這一類畫作的收藏群體也很穩定，我個人認為這類畫作的收藏隊伍可能會慢慢擴大，等它的收藏隊伍擴大到一定程度以后，古代書畫作品的價格肯定也會飆升。

收藏古代書畫還帶有一些研究性在里面，不僅僅是單純擁有這件作品，所以相對來說，其收藏門檻稍微要高一點?！昂窠癖」拧币擦T，“厚古薄今”也罷，這都是很正常的現象，明四家在世的時候畫就已經賣得很貴了，乾隆皇帝同樣會捧高他的宮廷畫家，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的好畫家。

另外，我們說的“厚”和“薄”是市場的動向，而不是從學術的角度出發。例如有的買家非常喜歡傅抱石，他就會花許多錢去買傅抱石的作品，如果同樣的價格，在一幅明代三流畫家的作品和當代一流畫家的作品之間選擇的話，相信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當代一流畫家，因為他們之間沒有可比性。如果是古代一流畫家和當代一流畫家相比，可能會出現“厚今

薄古”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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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冷月《玉虹千丈》

設色紙本 鏡片

129×19cm

成交價：RMB 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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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儼少 《滄江秋云》

1979年作

設色紙本

橫幅 69.5×139.5cm

成交價：RMB 5,100,000

藝術品鑒：在過去一年當中，拍賣市場成交價上千萬甚至過億的拍品不斷刷新著成交紀錄。這些高端精品與一般的藝術品的兩極分化是近年來一大明顯現象，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高價拍品是否會持續走高？

這是市場上很常見的現象，即“強者非常強，弱者非常弱”。中國的畫家太多了，“莫名其妙”的畫家也很多，所以有些畫家的畫不應該賣到那么高的價格，他的作品價格還沒有回到應有的位置，另一部分沒有被發現的有價值的作品，還會繼續漲。藝術市場中有百分之九十的藝術品是理應不值錢的，能賣到現在的價格是高估了，有些畫家的畫則是被低估了，這些被低估的作品還會有增長的空間。我曾談論過，大部分的畫是可以批量銷毀的，是不需要在這個世界上存活的。

“市場會決定一部分人的審美”

藝術品鑒：您如何看待藝術品的審美性和商業性？

市場很重要?，F在的拍賣公司和畫廊存在的價值，就是用錢來說明問題。梵高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梵高在世的時候窮困潦倒，大部分人開始關注梵高是因為后來他的作品賣了幾千萬美金，畢加索也一樣。這說明大部分人的審美是跟隨商業的，中國也有許多這樣的畫家，這是一個很正常的現象。商業有時候會決定很大一部分人的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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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愷《旭日初升萬迭金》

設色紙本 鏡片

46.5×30.5cm

成交價：RMB 720,000

（左圖）

李可染《靈隱寺茶座》

設色紙本 鏡片

44×34cm

成交價：RMB 2,400,000

（右圖）

藝術品鑒：好藝術品的標準是什么？

如果從理性角度來說，是參考美術史，以美術史“大浪淘沙”下來的作品為參考。另一個方面就是感性地去看待一件作品，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這件作品能不能打動你，無論是什么畫種還是怎樣的藝術表達形式，從感性上來說，每個人的審美角度都不同。收藏和拍賣循著這條脈絡一般就不會出錯。

2019：繼續減量增質，詮釋生活美學

藝術品鑒：未來，在作品征集和版塊布局方面，南北拍賣有著怎樣的規劃？

南北拍賣2019年的計劃是將拍品數量再縮減，對比2018年的數量再減掉大約三分之一，也就是在100件左右，希望能把拍賣做得再高端一些。另外我們會推出一個綜合性夜場拍賣，這其中包括各種藝術門類，例如古代書畫、近現代書畫、當代書畫、瓷器、青銅、文房珍玩等等，但是占比最多的仍然會是近現代書畫，大約占所有拍品的百分之七十。做綜合性夜場不完全是因為照顧買家的需要，而是我需要用這樣一個綜合性夜場中的眾多藝術門類來詮釋更多東西，例如我心中的中國美學應該是怎樣的，同時想把整體生活美學的主題豐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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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雄才 《雨中松林》

1984年作

設色紙本 橫批

83.5×152cm

成交價：RMB 750,000

藝術品鑒 ：在電商時代，很多拍賣公司陸續推出線上拍賣？您如何評價藝術電商這一新型模式？南北拍賣在未來有無布局？

藝術電商以后會成為一個大的趨勢，對于我們來說，做網拍是一件比做一場拍賣成交一兩個億更有意義的事。南北拍賣是比較早入駐網上拍賣的公司，有自己的APP（開拍），我們是將網拍作為獨立項目在進行推廣。目前來說反饋還是比較好的，但也是在摸索階段，希望以后能做得更完善，買家能有更好的網拍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