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帝孝敬憲皇后烏拉那拉氏小考

畢 晗

（吉林師范大學，吉林 長春 130103）

目前，尚沒有前輩專門研究過孝敬憲皇后這一歷史人物。如馮爾康先生在《雍正帝傳》中，只是在雍正帝皇子表中提到皇子弘暉的生母為孝敬憲皇后，但并未對孝敬憲皇后做更多的介紹和撰寫。此外，在陳秋速和范玉嬌二位，也只是將烏拉那拉氏作為家族等的一部分來概述。本文則是綜合烏拉那拉氏幾乎所有的社會關系，以期還原一個真實的，符合歷史事實的孝敬憲皇后。一位雖失去朝野支撐，子嗣希望且又不得皇帝恩寵支撐，但卻依然依靠長輩們的支持而繼承了后位的烏拉那拉氏皇后。

一、以父功立，晉位嫡福晉

烏拉那拉的父親為董鄂·費揚古，董鄂氏，滿洲正白旗人，內大臣、三等伯鄂碩之子，順治帝的孝獻皇后之弟?？滴跏陼r，費揚古曾跟隨安親王岳樂率兵巡視江西征討吳三桂。吳三桂的將領黃乃忠聚集了百萬余人進犯袁州，費揚古和副都統沃赫以及總兵趙應奎將其擊敗，并最終攻克?？滴跏迥陼r，費揚古在萍鄉將夏國相擊敗，繼而圍攻長沙，屢戰屢勝?？滴跏四?，又在武岡將吳國貴擊敗。據《清史稿》列傳六十八記載：“師還，擢領侍衛內大臣，列議政大臣?！雹侔鄮熁爻?。費揚古便被提拔為侍衛內大臣和列議政大臣?！肚迨妨袀鳌芬苍涊d：“費揚古勛舊大臣，今駐防歸化城，軍民皆心服?！雹?/p>

費揚古得民心軍心，同樣也得到了康熙帝的重視，但康熙帝卻只是擢升他為議政大臣。大概是簡單的封賞讓康熙帝覺得虧待功臣，所以康熙帝想到了還沒有賜婚的四皇子胤禛，這也是烏拉那拉氏被雍正選為胤禛嫡福晉的第一步。值得注意的是，此時，康熙帝并無過多舉動。

直到后來，費揚古不僅跟隨安親王岳樂征伐三藩，《清史稿》中還記載在費揚古離開歸化城時老百姓紛紛為其送行，并且為其修祠立像。

平定三藩，防務西北，安定邊疆，康熙帝看到了這樣的功績，所以才最終下旨，將烏拉那拉氏指婚給四皇子胤禛。直到后來雍正帝曾回憶起康熙帝上諭："皇后自垂髫之年，奉皇考命，作配朕躬?！?/p>

這一年為康熙三十年，烏拉那拉十歲，當時的胤禛也只有十三歲，少不經事。年幼的胤禛奉康熙之命迎娶功臣之女，而康熙帝此舉的意圖也不難看穿，一方便為的是犒賞費揚古，另一方面聯姻一直都是統治者穩固朝野的利器，康熙帝此舉用以防止費揚古居功自恃。

其實，烏拉那拉氏尊貴的身份，不止因為其父親費揚古，她的嫡母愛新覺羅氏，更是努爾哈赤玄孫女。據乾隆朝編纂《欽定八旗滿洲氏族通譜》記載，費揚古是烏拉部的第四代部主，其先祖為都爾希。此外，其外祖母是蒙古臺吉扎魯特博爾濟吉特·固祿之女。所以，康熙帝的指婚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但這位烏拉那拉氏背后的“靠山”父親卻在不久后逝世，對烏拉那拉氏的保駕護航也到此終結。不僅如此，康熙三十六年，烏拉那拉氏嫡長子弘暉逝世，這在母憑子貴的大清后宮無疑是不可逆轉的打擊。

二、長輩垂愛，擢皇后正位

雍正帝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冊封皇后的文書這樣寫道：嫡福晉烏拉那拉氏為名門之女，在宮中禮儀品德良好，符合母儀天下的表率。

但事實上，在《雍正帝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中曾提到雍正帝曾下旨給禮部，說奉皇太后的旨意：宮內教化的開端，主要依賴于后宮的輔佐。而禮教人倫的根本首先在于扶正婦道，這是天地間不可廢除的禮數，是帝王及其他人所應永恒遵守的道理。而嫡福晉烏拉那拉氏，無論是風度容貌還是品德天賦，都卓越顯著。不僅對長輩極盡孝順，承歡膝下，且為人仁慈，厚待下人。還曾幫助帝業興盛，功勞顯著理當居于后宮之首，以此來顯示后宮的教化。

此處值得注意的是，雍正帝下旨時說的是奉皇太后旨意。太后旨意中說立嫡福晉為皇后雖是“人倫之本”，此舉方符合禮法且有穩定江山社稷之功效。此刻正是年妃深得皇帝寵愛之時，烏拉那拉氏卻因為皇太后的護航依然順利晉升為皇后。所以從烏拉那拉氏被指婚給當時還是四阿哥的雍正帝，一直到被立位皇后，整個過程一直都是得到長輩們支持，先是康熙帝，再是皇太后。雍正帝在此期間，除去封后這項事宜，于他處并未表現出對皇后的贊賞。史料對于這位皇后的記載也是少之又少。甚至于皇帝家宴之中，雍正帝都很少提及這位真正的大清國母。

《清實錄雍正帝朝實錄》里也確實曾記載了皇后烏拉那拉氏曾恭敬地侍奉過皇祖母孝惠章皇后，父皇圣祖仁皇帝，及孝恭仁皇后，并很受長輩們的恩慈與喜愛。但這些仍然不夠，無論是有年羹堯作為后盾的年妃，還是后來得寵的甄妃，都深得雍正帝喜愛。所以烏拉那拉氏這個后位坐的并不深穩，她也為此采取了一些迂回的辦法。

《福建通志引西洋宮碑記》里就有記載雍正帝七年時，孝敬憲皇后封解救婦人產難的陳靖姑為天仙圣母。宣統《楚雄縣志》中亦有記載雍正帝皇帝的皇后患上眼疾，后夢到年長的婦女左手拿著劍，后手拿著鐵環，到宮中去醫治她，在這之后皇后的病便痊愈了。

當時，湖南人陳士順是掌宮太監，遂說是楚雄西山的塔凹神顯靈。塔凹奶奶隨后便被敕封為西靈圣母，香火遂絡繹不絕，被贈送的匾額和對聯數以千計。那幾年間，朝廷雖明令禁止巫師進行占卜活動，但神廟里的香火卻依然旺盛。此項史料雖缺乏正史為依據，尚有待考證，但從此民間傳說中依然可見烏拉那拉氏為穩固后位，積極為自己造勢，于民間積累了不少賢名。

三、一心輔佐，終不得圣心

烏拉那拉氏自成為皇后以來，不僅全心全意地擔起了主持后宮的責任，更以處理事情時妥善得當的方式，竭力為雍正帝免去了后顧之憂。在生活上更是對雍正帝的要求無不滿足，使雍正帝可以安心于國家大事。關于這一點，雍正帝曾在這位烏拉那拉氏皇后去世后回憶道：“結褵以來，四十馀載，孝順恭敬，始終一致?！雹?/p>

但即使這樣，雍正帝還是公然斥責過烏拉那拉氏皇后?！秶瘜m史》中就曾記載雍正七年端午節筵席上發生過的一件事。當時雍正帝下令責斥，皇后吃的東西為何同朕的一樣？還說這樣非但不合體統，也不符合節儉的要求。只因為皇后筵席上的膳食和丈夫雍正帝皇帝相同，雍正帝轉天便下諭斥責。此時的烏拉那拉氏已然是大清國母，雍正帝卻還是未顧及她的面子。

就在同一天，雍正帝還曾發布另一道上諭，斥責上奏的在欽安殿給皇后建設道場一事，雍正帝說此事一經奏報，奏折之中便自會稱之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此舉本意是大臣們想對皇后盡孝，盡作為臣子的赤誠之心，但若叫君王為皇后祝壽又成何體統。雍正帝還說他曾經為了孝敬父皇和母后才建立道場，這也是為了表達孝順的想法?？扇缃翊蟪紓儏s要為了皇后，在后宮尤其是欽安殿建立這樣的地方，實在不合規矩。這番話看似在譴責大臣們辦事有失體統，但矛頭卻不容置疑的直指皇后。

雍正帝對烏拉那拉氏的許多做法不以為意，不滿已久且鮮少包容，廢后意圖更是昭然若揭，卻無奈礙于長輩昔日囑咐和烏拉那拉氏的一心相從，更多的還有后宮穩定所以并未真正下旨。

而后雍正九年九月二十九日，烏拉那拉氏崩逝，可雍正帝并未親視殮奠。

《清史稿》中記載：“朕調理經年，今始痊愈，若親臨喪次，觸景增悲，非攝養所宜?！雹苡赫I大學士九卿之中亦提到了相關的文字，雍正帝直言自己經過幾年的修養調理病情才開始好轉，假若此刻親自去皇后停靈治喪的地方探視，觸景生情只能徒增感傷，并不適宜調養。但對于皇后的喪事來說，國家的典禮儀式雖然全備，雍正帝作為皇帝的禮數卻是不足以令天下人信服。隨即，他讓大臣們權衡輕重，想著如何能使內容與形式都完備，再把結果商議出來上報給他。

由此，皇后的小殮、大殮雍正帝皆未親臨。只是從九月三十日起便輟朝五日，成服縞素，后又一再提出皇后的葬禮必須要辦得隆重才不至于有失國體。

事實上雍正八年二月，正值雍正帝重病，他卻猶自參加耕籍禮，躬耕籍田，行四推禮。如果說春耕乃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雍正帝無法推脫。那么同年五月，怡親王去世之時，雍正帝卻親臨祭奠，此時的雍正帝更是一度病危，甚至還提前為自己安排了后事。由此再反觀烏拉那拉去世之時雍正帝的態度，便顯得推托敷衍。之前提到的那些不能親臨探視的理由和追思之情，則更像是怕被別人議論而做出的反應，顯得有些流于表面。

且對比乾隆皇帝與其皇后富察氏的鶼鰈情深，雍正帝對于烏拉那拉氏的真實感情確實也有待商榷。

《清史稿》中就曾記載：富察皇后去世后：“上深慟，兼程還京師，殯于長春宮，服縞素十二日?！雹萃瑯邮腔屎笕ナ?，乾隆帝就曾親自護送孝賢皇后的梓宮到天津，而不是自己先啟程回京。后孝賢皇后梓宮到達通州之時，暫時安置在蘆殿內。隨后在京城的親王及三品以上官員皆齊集通州，皇子們在孝賢皇后梓宮前祭酒，舉哀行禮。當天戌刻，孝賢皇后梓宮到達京城，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和一眾官員，還有有頭銜的婦人等都在內府佐領的帶領下分班齊集，縞服 跪迎。同為皇后，對比卻頗為強烈，世人又盡皆知道乾隆皇帝和富察皇后的感情十分深厚，此舉且不為過。

同位皇后，境遇卻不同，何其悲涼。烏拉那拉氏跟隨雍正帝數年，經歷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變故與榮耀，無論雍正帝是否真的愛她，烏拉那拉氏在皇后位時也未曾有一日懈怠。依舊對雍正帝畢恭畢敬，無論是在王府時還是在胤禛成為皇帝后，她都盡皆給予了胤禛或是雍正帝以最大的支持。

四、小結

縱觀烏拉那拉氏一生，于母憑子貴，身份地位也均要靠家族勢力支撐的清代后宮中，她在父親與兒子去世后雖舉步維艱，卻也得到了后位，并善始善終。烏拉那拉氏的一生對雍正帝和皇族長輩們盡心盡力，對雍正帝的付出可謂盲目，但她的許多做法雍正帝無法理解，遂不得圣心?？杉词谷绱?，她仍舊憑借著長輩們的護航及一些笨拙的辦法穩固了皇后地位。在這期間，年妃雖受盡恩寵，烏拉那拉氏卻也始終是雍正帝最尊敬的結發之妻，這從雍正帝所寫的悼文中不難看出。雍正帝喜愛年貴妃或熹貴妃，但終其一生也沒有讓她們越過皇后。烏拉那拉氏的一生最終繞過了最關鍵的步驟：皇帝的喜愛。反而走了一條迂回且漫長艱難的道路，通過得到長輩們的支持，最終成為了歷史上的“孝敬恭和懿順昭惠莊肅安康佐天翊圣憲皇后”。

注 釋：

①趙爾巽.清史稿[M].中華書局.1977：10143

②王鐘瀚.清史列傳[M].中華書局.1987：749

③趙爾巽.清史稿[M].中華書局.1977：8913

④趙爾巽.清史稿[M].中華書局.1977：8913

⑤趙爾巽.清史稿[M].中華書局.1977：8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