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保護問題探析——以“奇虎訴江民案”為例

(華東政法大學知識產權學院 上海 200042)

“奇虎訴江民”案涉及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相關問題，涉案專利名稱為“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法院判決書(2016)京73民初276號的側重點在于“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外觀設計專利侵權糾紛的判定，而專利復審委員會第35179號決定書的主要內容為“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外觀設計專利無效的認定。就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的保護問題，法院和專利復審委并未統一標準。

一、設計應與產品相結合

一般而言，外觀設計存在的經濟價值就在于美化和促銷其所對應的產品。外觀設計專利所保護的就是由該外觀設計特征所賦予的競爭優勢。對于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而言，除了應關注設計要素所具有的美感之外，還要考慮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的功能價值以及能否實現人機互動。試想一下，當“360安全衛士”殺毒軟件所呈現的圖形用戶界面既能給用戶帶來視覺上的美感，還能帶來實用功能上的良好體驗，這種因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的美化和促銷功能所帶來的最直接效應便是軟件產品下載量的增多，而絕非是電腦產品購買量的增加。從這一點上來看，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產品中的產品載體應理解為軟件產品，而電腦或者手機則是這些軟件產品的依附載體，并非圖形用戶界面的直接載體。

一些域外國家或地區關于圖形用戶界面的立法過程中就曾面臨過圖形用戶界面產品范圍確定的問題，這些國家的立法對產品范圍的規定采取的標準寬嚴不一，如美國就采取較為寬松的標準，其在立法規定中僅將產品作為外觀設計的媒介，但卻通過司法判例的形式不斷拓寬圖形用戶界面的產品范圍；與美國不同的是，日本在立法之初就嚴格限制了圖形用戶界面的產品范圍，但這種嚴格的標準也打擊了該國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的申請量。

二、保護重點在于設計而非產品

在“奇虎訴江民”案中，法院在判定涉案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保護范圍時，過于強調產品要素與設計要素之間的結合關系。一件獲得授權的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其中最具價值的部分應體現為其設計部分，這也是需要重點保護的部分。

在確定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保護范圍的問題上，專利復審委的做法似乎更能令人接受。經過對比分析專利復審委作出的多份涉及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無效宣告的決定，不難發現專利復審委無效決定中的審查重點基本都是“圖形用戶界面內容”。一般而言，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的呈現依賴于相應的程序軟件在手機或者電腦等載體上的運行，程序軟件作為一種無形載體，并不是外觀設計專利審查的重點，而作為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間接載體的電腦或手機等顯示屏，大多為生活中的慣常設計，并未達到外觀設計專利授權條件中“具有明顯區別”這一標準。當載體產品本身的設計被排除在審查范圍之后，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的審查重點就只能是呈現于載體產品上的靜態或者動態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如在“動景科技訴獵豹移動”一案中，專利復審委在認定涉案動態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的產品設計、首尾界面設計與現有設計相比不具有明顯區別的情況下，卻單獨認定涉案動態圖形用戶界面“從首界面到尾界面的動態變化過程”與現有設計相比具有明顯區別，從而宣告涉案專利部分無效。在該決定中，涉案圖形用戶界面內容所依附的產品載體設計已然成為現有設計，但專利復審委并未因此否定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這部分的內容，而是將產品與設計進行區別對待，分別判斷，認可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獨立性。

三、對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具有明顯區別”的判斷

在進行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的區別性對比時，其判斷主體應為一般消費者(該消費者具有一定的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知曉常用的設計手法)，判斷客體為涉案專利和對比設計，判斷方式為“整體觀察、綜合判斷”。此外，考慮到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的特殊性，其界面設計并非單純地體現視覺效果，而是同時具備一定的功能和用途，因此作為判斷主體的一般消費者應結合相應功能、用途的圖形用戶界面現有設計狀況進行綜合判斷。

在判斷“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這一外觀設計專利時，專利復審委認為，其所要求保護的外觀設計應由電腦設計和軟件運行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共同確定。在進行區別性比對時，專利復審委分別從電腦產品的設計和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這兩方面著手進行判斷。就電腦產品的設計比對這一部分而言，能夠很容易得出論斷，因為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中的產品載體往往為慣常設計。雖然該外觀設計專利的名稱為“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但專利權人在其申請文件的簡要說明中指出該專利的設計要點為“圖形用戶界面內容”，意在強調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部分所占的權重。

此外，圖形用戶界面按照呈現形式的不同，可分為動態圖形用戶界面和靜態圖形用戶界面。在進行專利申請時，受專利申請文件類型的限制，動態的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申請只能提交用于確定唯一變化趨勢的動畫關鍵幀視圖。因此，在進行區別性判斷時，應將動態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關鍵幀視圖中的內容與對比設計的相應部分進行比對，如界面的整體布局、主要圖標的樣式設計、文字的展示與排列等。

四、引入局部外觀設計之必要性

專利制度的創新往往與相關的產業發展密不可分，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制度的出現就是電子信息產業積極推動的結果。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是一種在產品部件上顯示出來的圖形，具有功能性特征和人機交互的特點，與傳統外觀設計所體現的與產品整體相結合的設計有所不同，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實質體現為一種基于產品的“局部外觀設計”。我國現行外觀設計制度并未出現關于局部外觀設計的相關規定，《專利法第四次修改建議稿》中曾提出修改對“外觀設計”的定義，并在其中加入“局部外觀設計”的內容。雖然這一修改建議最終能否通過仍未可知，但在外觀設計的定義中明確“局部外觀設計”的這一做法符合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立法的世界發展趨勢。例如，歐盟、韓國以及日本的專利法或外觀設計立法中關于“外觀設計”定義的條款，都明確規定了局部外觀設計的內容。沒有更加全面和體系化的規則設計，即便在外觀設計相關規定中初步放開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這一保護客體，對真正能夠體現創新價值的“設計要素”的保護也將落空。隨著我國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專利審查與司法實踐的不斷發展，建立局部外觀設計制度的迫切性也將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