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發財
我很想介紹一位綠色無公害環保型女酒鬼,她叫李清照。將其定義為女酒鬼一點都不冤。李老師留存下來的作品里通篇都在喝。
“煮酒箋花”“香消酒未消”“非干病酒”“酒意詩情誰與共”“酒闌更喜團茶苦”“東籬把酒黃昏后”“愁濃酒惱”“酒美梅酸”……只《漱玉詞》里“醉”就出現11次,“酒”19次。這數字組合1119翻譯過來就是:要要要酒。
李老師喝什么酒?據“金尊沉綠蟻”“酒美梅酸”“扶頭酒醒”等詞句推斷,她是不挑酒的。宋朝新酒未過濾時,上面漂滿了無數的渣滓和泡沫,仿佛螞蟻在開會,又由于酒漿色微綠,所以叫“綠蟻”。這是一種大眾酒,不貴?!熬泼烂匪帷睉撌桥葜凭?,也不貴。
“扶頭酒”稍有爭議,一說酒性很烈,“才下喉頭,卻上心頭,馬上上頭”,所以要扶住頭。另一說“扶”是“護持扶養”的意思,“扶頭酒”是宋朝的回魂酒,保護頭腦而喝的液體安全頭盔。這酒稍有檔次,但也不貴。
不挑酒,也不挑菜。甚至沒菜也可以?!督鹗浐笮颉罚骸笆斜墓麑崥w,相對展玩咀嚼”;“余性不耐,始謀食去重肉?!彼静蛔霾?,還不吃肉,買倆青蘿卜啃,然后喝。
“坐上客來,尊中酒滿”;“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边@是李老師關于酒友的描述,具體是誰沒說。
據說她跟秦檜喝過,理由是《雞肋編》和《王文恭公珪神道碑》:秦檜的岳父是王仲山,王仲山的姐姐嫁給了李格非。李格非就是李清照她爸。所以秦檜和李清照的關系是姐夫和小姨子。
可惜天下第一女詞人和天下第一奸相喝酒的畫面沒法出現,《宋史》說李格非“妻王氏,拱辰孫女,亦善文”,按這說法李清照和秦檜沒什么糾葛。但根據這個親戚關系,李老師會有另一位名人酒友——王拱辰的連襟歐陽修,她該叫歐陽修“姨太姥爺”。
不過李老師不會跟這個姥爺喝酒,因為姥爺雖號“醉翁”,其實酒量很小。他自己也承認“飲少輒醉”,屬于酒精棉球一擦,“嚶”一聲就暈過去的選手。
李老師不比姥爺強多少。雖然她從少年到晚年沒斷過喝酒,但酒量不敢恭維。首先喝得不豪爽:“點點滴滴,這酒量,怎一個愁字了得!”
其次一喝就大。別人喝多了豪情萬丈邦德007,李老師喝多了淚眼朦朧002?!?”的英語發音就是“吐”。真吐,“酒醒熏破春睡”。
眼神也開始2,醉眼朦朧看人重影,瞅誰都是Twins。說話也開始2,一個詞兩遍:“爭渡、爭渡”,“知否、知否”。
這是年輕的時候,還能說單詞。到晚年基本告別詞組了,開始口吃??目陌桶鸵蛔忠蛔滞霰?,“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一個字說兩遍,電話費是別人的三倍。我沒算錯,三倍除了重復還因為語速不快——《聲聲慢》嘛。
總的說來,除了酒駕“撞死鷗鷺無數”這次事故外,李老師算是綠色環保女酒鬼。喝完不鬧就是睡:“濃睡不消殘酒”“夜來沉醉卸妝遲”。
只是醒后情緒不太高,《鳳凰臺上回憶吹簫》:“新來瘦,非干病酒?!崩罾蠋熯@頓酒恰好給“酒后抑郁癥”命了名,“病酒”就是說酒后疲憊失落和沮喪。
酒后抑郁癥是很痛苦的。李老師又提供了治療手法——繼續喝!“沉醉不知歸路,人何處?胡同拐角,煙酒批發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