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美學之肖形印

作者 熊晴蕾 編輯 談笑 圖片由作者提供

在我國，篆刻是一門有著三千七百多年悠久歷史的民間傳統藝術。篆刻藝術又名印章藝術，而在眾多的印章藝術中，有一種雅俗共賞，既見證了歷史的演變也代表著民族技藝的精湛與不俗的存在——肖形印。

所謂肖形印，就是印面只有圖像并無文字的一種古代璽印，又名蠟封或畫像印。起源可上溯至商周時期。用途和今天打在火漆上的印章類似。肖形印有銅、玉、石和陶質。銅肖形印多用失蠟法鑄造，上面帶有象形的圖案，凸出印背，印面則作凹入的相同圖案。只有用泥和蠟打在上面，才能看出其全貌，故稱之為肖形印或蠟封。

在我國歷史上有很多著名的肖形印，如先秦時期的西周渦紋印，它被認為是迄今最早的一枚肖形印，目前藏于上海博物館。它的圖形與許多青銅器上的渦紋十分類似。因此有些學人便認為肖形印源起于銅器制作，是取自鼎彝的單個花紋的模子。另外還有青銅鼻鈕團龍文璽和團鳥文璽這些優秀璽章的存在。結合先秦歷史，我們不難看出當時肖形印的題材主要是龍鳥這些神圣之物。并且那些神獸的姿態如此樸實自然，生機勃勃。

兩漢時期的神人操蛇印，主要和當時流行的神話傳說與巫覡信仰有關，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對神的崇拜與信仰。另外還有長袖舞印御龍印，張宏捕魚文印等優秀作品。在這個時期，肖形印的數量達到了巔峰，如今所流傳下來了的大多數為漢印，漢代肖形印形制極為優美，圖像豐富多樣，題材繁多并充滿了趣味性，除了神獸、動物及幾何紋之外，還出現了許多貼合生活的圖案，這在同時代的畫像磚、畫像石上也有所體現。牛耕、戰騎、樂舞、蹴鞠都納入其中，甚至還有一些印章表現男女交合之態，這也為肖形印這一大種類帶來了些許的煙火氣，讓我們似乎重新體會了一把兩漢風情。

隋唐時期，肖形印步入沉寂。隨著兩漢終結，統一的王朝覆滅帶來曠日持久的戰爭，民不聊生，政府覆滅，社會變革……而這些變化同樣體現在文化、審美與藝術方面。造紙術的普及令鈐印方式發生了改變，從而完全變革了印章的形制；佛教的傳入也令“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卜筮巫蠱之風漸歇，文人轉而寄情于書畫，這便又誕生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在此后的數百年時間里，文字印章成為百姓生活中極為重要的工具，成為書畫作品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但不刻錄文字的肖形印卻仿佛在這一段歷史中隱身了，鮮少出現鈐有肖形印章的文物材料，更不要說實物了。

宋元時期，肖形印逐漸復蘇：花押印如明代蘇州畫家杜大綬的“雙鳳”花押印。這類印章因為興盛于元，也被稱為“元押”，大概與統治者不識漢字有關系吧。因而元代的肖形印又重新擔當起了印信之責，既可用于政府機關的公文往復，也流行于民間的書信交流，功能大概相當于如今人們的“簽名”。宋代積累的漢人市井文明與蒙古等族文化交相碰撞，讓元代肖形印的品類比秦漢時更加豐富，清代金石學家桂未谷評論“元人尤多變態，其式有用古鐘鼎、琴樣、花葉之類”，當時的流行口味也同如今一樣崇尚新奇，印章形狀方圓不一，還有花形、葫蘆形、魚形等新型印章出現，文字與圖案相結合的形式也流行起來。

明清時期，肖形印繼續發展。龍虎丹誠印，這是明末收藏家耿昭忠為了昭示自己的主權而刻的一枚肖形印章，在他的私藏宋人《花木珍禽圖》、《暗香疏影圖》、倪瓚《溪山圖》、文徵明《江南春圖》上，都鈐蓋了這枚印章。這時，肖形印主要發展為了閑章并且難得漢人青睞，其主要作用也變成了鑒別真假的防偽標識?？赡苁且驗楫愖褰y治又多行暴政吧，肖形印頭頂的元押這頂帽子始終無法摘下來。直到清代陳介祺《十鐘山房印舉》中單獨開辟肖形印一章，才為后世的研究奠定了基礎，至近代黃賓虹發論“其實古代常用于封泥，后世因趨便易，用為封蠟，初不限于圖畫與文字之別，而圖畫象形之印，當以肖形印定名為確”，才算為肖形印正名，使之不必消失在歷史的車輪里。

現代社會，肖形印重啟。中國印-舞動的北京，這是2008年我國舉行奧運會時所利用的一種肖形印，筆劃像字非字，似畫非畫；融字于畫，寓畫于字；筆劃之間，舞姿翩翩；舞韻之中，筆墨縱情；以竹簡漢字筆體書寫的“Beijing2008”更浸透著中華書法藝術的博大精深。這一切，既濃縮了我國古代印章由字而畫的發展軌跡，也詮釋了我國古代哲學力求中庸的主流觀點，再加上象征中國的紅色印泥和巨型方印，使得“中國印·舞動的北京”積聚了大量的歷史信息和富足的文化精髓。

從古至今，肖形印中也出了不少名家，比如真正將佛像作為印章內容第一人弘一法師，比如當代佛像印大師來楚生教授等。

中華三千年，許多古代智慧或流逝或得到延續，像肖形印這種經歷過兩次斷代還依舊興盛不衰的文化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數了。肖形印的圖案內容豐富，表現手法異常簡練，這也使得肖形印在古代璽印中別具一格。由于用它鈐押的標記十分鮮明，甚至比刻出文字更加顯豁，使人一目了然，故沿用的時間很久，自戰國至元明，各代均加以使用。它源于先秦傳頌至今，一定有其過人之處。方方圓圓，神神人人，肖形印帶著歷史的塵土與盛世的煙火風情，從遠古向著未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