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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我自成風

2019-06-05 18:04另維
意林原創版 2019年5期
關鍵詞:三腳架毛毛甲板

另維

阿宗是我最無法忍受的朋友,但我還是要忍受他,因為他也是我最酷的朋友。小時候,他的成績很差,后來他只上了省內一所三本的分校,還是藝術生。沒想到,畢業兩三年后他搖身一變,足跡遍布全世界,成了當之無愧的環球攝影師,綽號“人贏”——人生贏家。

阿宗在船上拍到的遠遠不止星星,還有成百上千的魚爭先恐后地飛出海面的情景,齊飛的海鳥,群游的海龜、藍魚、海豚、抹香鯨,云霧繚繞的海島……全都被他捕捉進了鏡頭。環南太平洋航行46天,歌詩達郵輪邀請他在第43天時舉行一場作品分享會。

幾乎所有的船客都來了,2000多人把郵輪上最大的三層豪華放映廳坐得滿滿當當。阿宗站在舞臺上,穿著一件沖鋒衣,用巨大的屏幕播放他拍攝的8K視頻,船客們沸騰了。阿宗說:“這是我等到的。我天天站在船邊等,就等到了?!?/p>

讓我來告訴你們,阿宗是怎么等的。午夜,阿宗和謝毛毛在甲板上拍星星,拍到兩三點收工。清晨5點是在甲板上守日出的時間,等拍完日出差不多8點。8點之后的天空,如果有云,就上延時攝影。云要動起來才好看,但在有些詭異的地方,云幾乎不動。阿宗說:“云不動,我動?!彼讶_架一放,彎腰15秒拍一張,拿起三腳架挪1厘米,再花15秒拍一張,再挪1厘米……就這樣從船的左邊挪到船的右邊,不能間斷,也不能慢,因為畫面一斷,后期制作就不流暢了。

他們不是在拍云,就是在守海洋生物。阿宗和謝毛毛每人兩個機位,分別守住船的左邊和右邊,一看見海面有異動,就沖上去調鏡頭捕捉,不能走開,更不能走神,他們要的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瞬間。赤道無風帶的那種熱度,太陽近得跟一口鍋爐扣在頭上一樣,整個甲板上一絲陰涼也沒有。附近的島民雖不是黑人,但全被生生曬成了黑人。航速快成那樣,空氣中居然都沒有風,船經行的那十幾天里,所有人都躲在船艙里吹空調,落地窗拉著好幾層窗簾。阿宗坐在甲板上,拿一條毛巾蓋在頭上,一邊冒汗挨烤,一邊盯著海面??镜焦饩€暗淡了,他就拎起三腳架,換個地方準備拍日落。

就這樣,晨光、星光,太陽、月亮,一天接一天。視頻里那兩秒的飛魚群躍,是他們在第41天拍到的。

我想,旅行體驗師一定不是一種使人快樂的職業,什么人長期過這種生活會快樂呢?是被赤道上的太陽烤得脫皮,但只要手里有相機、眼前有風景,就能掛一條毛巾坐在那兒嘿嘿笑的人;是你三番五次地引誘他玩樂,而他沉浸在剪視頻的快樂中,根本聽不見的人;是花幾天幾夜爬上山頂拍星星,星星沒出來,就扎一個帳篷睡在冰雪地里的人;是星星沒出來,就等一夜,再等一夜的人;是阿宗這樣的人。

世人口若懸河,到處“種草”,心愿清單存得手機里都裝不下,若你問他們究竟想過怎樣的一生,他們卻張口結舌。

阿宗抬起頭,眼睛里只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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