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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與余華作品主題比較

2019-09-10 12:55李秀如
青年生活 2019年23期
關鍵詞:余華卡夫卡

李秀如

摘要:弗朗茨·卡夫卡(1883——1924),奧地利業余小說家,生前默默無聞,死后卻被整個世界膜拜,主要作品有三部長篇小說《失蹤者》(《美國》)、《城堡》和《審判》,以及短篇小說《變形計》《地洞》《饑餓藝術家》等。余華,中國現代派代表作家,代表作品有《許三觀賣血記》《兄弟》《活著》《第七天》等。余華的作品中體現著西方現代主義的風格,其作品風格與卡夫卡有相似之處亦有不同之處,本文將從孤獨、荒誕、反抗三個個角度切入,對二人的作品的主題進行深入比較。

關鍵詞:弗朗茨·卡夫卡 ?余華 ?作品比較

卡夫卡英年早逝,僅活了四十一個春秋,縱觀他短暫的一生,除了三次訂婚與三次悔婚最終終生未婚之外,可以說是再平常不過了。就是這樣一個平凡人,成為了世界現代文學的開拓者和奠基者。愛因斯坦在談到卡夫卡的小說時說過這樣的話:“它反常得叫我讀不下去,人的腦子還不夠復雜?!北皇廊斯J為天才的愛因斯坦尚且如此,更遑論普通的讀者。

而我國現代著名小說家余華憑借其《活著》一書成為毋庸置疑對中國人影響最深的文學家之一。在余華為數不多的文學作品中,憑借其豐富的想象力和對生活細致入微的觀察力,他構建了一個個荒誕而又奇異的文學世界。余華曾坦言:“我覺得我所有的創作,都是在努力更加接近真實。我的這個真實,不是生活里的那種真實。我覺得生活實際上是不真實的,生活是一種真假參半、魚目混珠的事物?!睂ι畹倪@種態度和看法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余華的文學創作。

基于對以上兩位作家及其作品的總體觀照,本文將首先從“孤獨”主題展開論述。

一、“孤獨”之異同

在開始這個比較之前,我們不妨去了解一下二人的生平。

卡夫卡出身于奧匈帝國統治下的布拉格的一個猶太商人家庭,他的父親專橫跋扈,性格粗暴,從小就對卡夫卡實行嚴家看管的專制家長式教育,而他的母親性格懦弱,憂郁而好冥想,對丈夫言聽計從逆來順受。他的妹妹比他小六七歲,所以在情感上有隔膜。父母的冷酷教育,家庭的冷漠使卡夫卡從小養成了內向孤僻、敏感憂郁的性格。在他對自身身世的定位上,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看:從宗教信仰來看,卡夫卡是一個猶太人,他不屬于基督教世界,而他作為一個猶太人卻又對猶太教保持著一定距離;從民族來看,作為一個用德語進行寫作的人來說,他不完全是捷克人,作為說德語的猶太人,他始終被周圍的日耳曼人、捷克人、猶太人視為異己;作為一個白領,他不屬于勞動人民的一員;作為一名公務員,他始終以作家的身份自居;作為一名作家,他卻用業余時間來創作,而且也不珍惜自己的作品。他是二元帝國的臣民,他的職業是雙重的,他的婚姻是三合三離的......這一切決定了卡夫卡性格上的矛盾和雙重性。這種無歸屬感、恐懼感便成為“孤獨”的根源。

在來看余華,余華對“孤獨”體驗是刻骨銘心的,他與卡夫卡“孤獨”感形成的有些條件相似,那便是冷漠的家庭環境。余華對孤獨感描寫最深刻的便是青年時期,可見從小家庭和社會的冷漠及從小缺少關懷對余華性格的塑造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知道了二位作家的“孤獨”感形成原因再來比較兩位作家對“孤獨”的詮釋之異同。

首先來看相同之處。

二人對“孤獨”的定義相同。我在前文中提到過,余華與卡夫卡有著同樣的境遇,即家庭冷漠感對他們成長的影響。所以二人在對“孤獨”的定義是相同的。即“孤獨”并非是指一個人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態,而是他的精神和靈魂對萬事萬物都產生了一種陌生感。當這種陌生感成為一個人精神上的主宰時,他便不得不離開真實的世界而返回屬于自己的世界。

比如卡夫卡的中篇小說《變形計》,主人公格里高爾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只甲蟲后非常著急,原因并不是自己變成了一只甲蟲,而是他上班要遲到了,在床上的這段時間他想的并不是怎樣變回人類,而是如何向領導交差。由此可見冷漠社會對人的荼毒。格里高爾在變成甲蟲后便無法繼續賺錢養家,相反,家里人還要照顧變成甲蟲的格里高爾,但由于沒有經濟來源,一家人都要外出賺錢,對格里高爾也是越來越冷淡,負責照看格里高爾的妹妹也越來越敷衍。迫于生計的薩姆沙一家還將自己的屋子租給了三個外人,有一天晚上,由于格里高爾出去袒護自己的妹妹而嚇到了房客,妹妹竟然提出殺死他的建議,家人對格里高爾的厭惡達到了極致,格里高爾被社會拋棄,被家人拋棄,在孤獨中死去。當他死后他的家人如釋重負,竟然跑去郊游,格里高爾平時最疼愛的妹妹變成了最痛恨他、最想拋棄他的人,這使格里高爾的“孤獨”韻味更加濃厚。

再看余華的作品《在細雨中呼喊》,這部作品余華將“孤獨”展現的淋漓盡致。敘述者孫光林講述了家庭的內部和外部生活。故事的主人公幾乎無視父母和兄弟的存在,在很小的時候被送給另一戶人家,在那里生活了五個春秋。養父母死后故事的主人公回到了故鄉,五年時光使他與自己的家庭更加疏遠和陌生。因為回家那天剛好遇上家中的一場火災而被父親認為是“災星”, “我”再次遭到家人的冷落。故事的主人公期望從兄弟身上找到友情,可他們卻充當父親的幫兇,“我”只能獨自坐在池塘邊聊以解憂。故事中的另一個角色國慶也值得讀者們注意,國慶剛出場時算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至少他得到了父愛,但隨著故事的發展,國慶也變得越來越孤獨。他的父親拋棄國慶與其他女人組合新家庭,他被拋棄時還天真的認為只要藥在自己手里父親就會回來,被拋棄導致的“孤獨”感濃烈。

在來論述他們之間“孤獨”的不同。

卡夫卡的“孤獨”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孤獨”已然成為了他的創作靈感,可以說,卡夫卡習慣了孤獨,并且在追求孤獨。他在學校里對同學老師友愛和善,但他始終以某種方式與同學和自己的朋友們保持疏遠和陌生。他在中學時的一個同學曾對他做了以下評論:“我們大家都喜歡他,尊敬他,可是完全不可能與他成為知己,在他周圍,仿佛總是圍著一道看不見摸不透的墻。他以那文靜可愛的微笑敞開了通向交往世界的大門,卻又對這個世界鎖住了自己的心扉?!?/p>

反觀余華,他作品中也有很多人物形象陷于“孤獨”之中,但他們的孤獨是被迫的,他們不得不體會“孤獨”。比如作品《活著》,主人公福貴一生命運坎坷,他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離他而去,他無法掌控命運,只能一點一點體會被拋棄的滋味。在余華的作品中,“孤獨”更多的是來自于無可奈何。

二、“荒誕”之異同

“荒誕”可以說是現代派文學的一個象征性標簽。首先談談卡夫卡與余華小說“荒誕”的共同性。他們的小說都通過“荒誕”表現了真實的世界。

什么是荒誕?荒誕即通過陌生化的手段達到更本質的真實。

卡夫卡的長篇小說《城堡》恰好就通過構造荒誕世界從而反映了真實的世界。入夜時分主人公K冒著濃霧進入了被積雪覆蓋著的村莊,他要去城堡面見最高統治者CC伯爵才能得到批準在村子里安家落戶。在一番波折后,他并沒有進入城堡也沒有見到CC伯爵。小說沒有結尾,只寫到了二十章。但卡夫卡在與友人的對話中我們可以得知故事的結局,即“那個名義上的土地測量員將得到部分滿足,他將不懈地進行斗爭,直到精疲力竭而死。村民們將圍繞在死者的床邊,這時城堡當局傳諭:雖然K.提出在村中居住的要求缺乏合法的根據,但考慮到其他某些情況,準許他在村中居住和工作?!?/p>

由此可見,K是這個荒誕世界中的一員,他是荒誕世界中的荒誕人??ǚ蚩▽⑺髌分械闹魅斯獽丟進一個個發生的離奇事件中,書中的主人公K帶著我們平時生活中都會用到的處事原則、行為習慣、邏輯思維來應付這一個個突然發生的荒誕事件,荒誕感就如此產生。

小說《城堡》敘述的是一個荒誕的故事,小說中的人物身份與人物對話、故事情節,環境、局部細節等之荒誕實際上都反映了卡夫卡當時生活的時代,卡夫卡把對現實生活的不滿,對現實生活的反思通過異化、陌生化手段寫進小說,成功反映了自己生活的荒誕時代。

無獨有偶,余華的作品也通過這種方式反映了自己所生活的時代之荒誕。比如他的作品《第七天》,小說《第七天》從一個游魂的視角,講述了生命的幸福與苦難,反映了當下社會如官員腐敗、貧富差距大、執法者暴力執法、城市鼠族等諸多問題。

小說開篇塑造了一個“我”的形象,“我”已經離開人世,在“我”死后的七天時間里,“我”化作游魂,看盡世間百態。小說通過游魂將現實生活聯系起來,使這本小說雖然荒誕,反映的卻是荒誕而又真實的生活。

再來看看其二人“荒誕”之不同。

二人對于“荒誕”取材的來源不同,對“荒誕”表達的方式也不同。

余華曾經在文章中提到過,“卡夫卡的荒誕是饑餓式的,是窮人的荒誕,而且和他生活的布拉格緊密相關?!边@在卡夫卡的一個短篇小說《騎桶者》中可以體現,雖然《騎桶者》只有不到一千字,但它確確實實是一篇完美的荒誕小說。故事的主人公在寒冬臘月由于沒有錢買煤炭而凍的瑟瑟發抖,他決定去煤老板那里賒一些煤來抵御嚴寒,于是他騎著自己的空煤桶就出發了,騎桶的他手握桶把,如同騎馬者手握韁繩一般。到了樓下,他的空桶向上升了起來,于是他橫街串巷的來到了煤老板的家中。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要求煤老板賒他煤炭,但是煤老板一家卻冷酷的回答“什么也沒有?!惫适碌慕Y尾,主人公騎著空桶上升到冰山地區,永遠消失了。從這篇短小說我們可以看出,卡夫卡用夸張的手法寫出了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反映了自己所處的荒誕時代。

而反觀余華的作品,用《第七天》來說,其素材多來自于社會時事,作者的寫作意圖更多的是通過作品放大問題,讓人們注意問題,再比如說《許三觀賣血記》,主人公身處荒誕并不是他自己選擇的,而是被迫進入了一個荒誕的世界。余華的作品更有一些“杜甫情懷”在里面,其荒誕是來自于外界。

三、“反抗”之異同

在余華和卡夫卡的作品中都出現了主人公對荒誕人生的“反抗”。先說卡夫卡,卡夫卡的代表作《城堡》中,小說的中心人物K進入了一個荒誕的世界中,在這個世界中,有權力的中心“城堡”,也有權力規訓下的產物村莊,村民們對于城堡來說是被管理者和被統治者。城堡是抽象的,它的權力是彌散性的,村民們根本就沒有見過權力中心的人物但卻要時刻遵守城堡制定的準則,面對官員們對自己的欺壓,他們逆來順受,仿佛這一切都是約定俗成合理合法的一樣。在這篇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城堡的強權和暴力,可以看到村民的迂腐與麻木。外鄉人K到了這里打破了權力運行的平衡狀態。K來這里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要安家落戶,在村里生存。為了達到目的,他一次又一次的尋找機會進入城堡。在這種權力運行的平衡狀態下,他用盡一切辦法進入城堡這一行為本生就帶有“反抗”意味,他這是對城堡和村莊既定規矩的破壞,也可以說,他在村莊里的所作所為都帶有挑釁和對抗的意味。

再看余華,我們以《活著》為例,在小說《活著》中,主人公幾乎經歷了五十年的折磨,余華將故事的主角放入了時代大背景中,從大的方面講,“中國過去六十年所發生的一切災難,都一一發生在福貴和他的家庭身上?!睆膫€人層面講,福貴的親人一個接一個的離他而去,最終只有一頭老黃牛陪伴在他身邊。在故事的結尾,年邁的福貴驅趕著他的牛在田里耕作,并樂此不疲,這就是福貴對命運的反抗,面對荒誕的人生他沒有屈服,他用樂觀的心態進行了有力反抗。

再來看不同之處,對二人的作品進行比較后就會發現,卡夫卡作品中的人物面對“荒誕”選擇反抗有一個意識覺醒的過程。以《變形計》為例,故事主人公格里高爾一直在為家庭付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家庭,他可以為了家庭犧牲自我,面對家里人對他的控制、冷漠他也心甘情愿。當他變成甲蟲后,他的一切由妹妹照料,從他的“衣食住行”到生活起居全權由妹妹掌握,當妹妹執意認為他房間中的家具會妨礙他時便要把所有的家具搬出房間,這時,格里高爾的反抗意識覺醒了,因為她們把他所喜歡的一切都拿走了,如果在以前,他絕對會心甘情愿的讓妹妹和母親動手,但是如今他抓緊了自己的照片絕不退讓,甚至不惜攻擊自己的妹妹。由此可以看出,格里高爾開始關注自我感受,他不甘心于逆來順受,他要反抗別人對他感情的踐踏。從逆來順受到反抗意識的覺醒成為卡夫卡作品的特點之一。

反抗荒誕有兩種方式:要么用肉體的死亡結束人生的無稽,要么絕不向荒誕低頭,像苦難的西緒弗斯一樣用畢生精力去反抗。繼續以余華的《活著》為例,從福貴被拉去當兵,他的悲慘命運就已經開始了,在面對一個個親人離他而去時,福貴一直進行著反抗,從未停息。他遭遇了二十世紀的中國農民所能遭遇到的所有不幸,但即便到了親人全部離世,只有一頭老牛做伴,他也從來沒有放棄活下去。余華小說中的反抗意識是從一而終,貫穿了整部作品。

總之,卡夫卡作為現代派文學的元老必定會影響今后的一批作家,中國也勢必會出現更多的現代派作家,他們會將現代主義傳承下來并且會加入新的元素,使現代派得到新的發展。

參考文獻:

[1]《卡夫卡集》,葉廷芳等譯,上海遠東出版社,2003年1月版

[2]《余華作品》,作家出版社,2010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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