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韶戰斗的前前后后

曾春生

1930年10月底，蔣介石調集10萬余兵力，采取“分進合擊，長驅直入”戰略，對中央蘇區和紅軍發起第一次軍事“圍剿”。12月下旬，“圍剿”蘇區的國民黨軍隊，從西（江西吉安）到東（福建建寧）構筑了一條800里的長蛇陣。張輝瓚的第18師進駐吉安縣東固和永豐縣南壟，公秉藩的第28師進駐吉安縣富田，譚道源的第50師進駐寧都縣小布的源頭，許克祥的第24師到達寧都縣洛口，毛炳文的第8師進駐廣昌縣頭陂。

為打破敵人的“圍剿”，紅一方面軍總部決定采取誘敵深入的戰略方針。面對大軍壓境，毛澤東異常冷靜，反復強調必須“慎重初戰”，打好第一仗至關重要，一定要在有充分把握的情況下才打第一仗，而且這一仗必須打勝，必須照顧全戰役計劃，必須照顧下一戰略階段?！斑@是反攻開始時不可忘記的一個原則?！备鶕@一原則，紅一方面軍總部幾經研究，決定首戰先打距紅軍集結地最近，而且位置突出的張、譚兩師中的譚師。譚師距小布僅25里，又是乙種師，僅兩旅6團8000多人，已孤軍深入到紅軍面前。

12月24日，紅一方面軍總部得到情報，譚師正大肆拉夫，準備入侵小布。毛澤東、朱德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戰機，一旦譚師脫離源頭這個居高臨下的陣地攻打小布，則我軍在小布既可集中主力，又能隱蔽接敵，利用優勢兵力和有利地形，打一個漂亮的伏擊戰。為此，紅一方面軍總部在黃陂發出《紅字第九號命令》，決定在小布與源頭間的一條峽谷里伏擊敵人，命令各部輕裝向小布前進。具體部署為：紅三軍團為右翼，攻占小布之東北兩方（即駑峰南方高地，沿樹陂北方高地及油腦上、烏山到何屋附近一線）；紅三軍為左翼，隱蔽攻占小布之西方（即富江坪及樹坑南方高地一帶）；紅十二軍為中路，攻占小布之南方（即何屋南方高地及水西北高地一線）。命令規定各路紅軍“白天不許做飯，前線指揮員不許帶馬，以求隱蔽和肅靜”，強調必須讓譚師進入小布，再截斷其退路，發起猛攻，一舉殲敵。為便于指揮，紅一方面軍總部移駐小布田東西村。

25日晨，紅軍各部依次進入陣地。時值隆冬，紅軍戰士雖穿著棉衣，但在潮濕的工事里還是凍得發抖。但誰也沒有烤火，只是擠在一起，眼巴巴地望著北方的大路，耐心等待敵人鉆進小布圩?？墒?，譚師得到情報，不僅不敢前來應戰，還命令先頭部隊后撤。

據劉亞樓回憶：“戰士們苦著臉，一會兒叫一聲‘營長’。我說：‘叫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給譚道源下命令！’有的戰士就罵起譚道源來。有個戰士說風涼話：‘這算什么運動戰？倒不如零打碎敲，打打游擊，到底能撿點便宜！’話沒說完，幾個人一齊嚷起來：‘毛政委的話你忘啦？’‘你沒看看是什么敵人？什么工事？你去撿便宜呀，只怕便宜沒撿到，倒把你牙崩壞！’陣地上一時議論紛紛，但不管怎么說，打不上仗總是令人惱火的。當晚部隊被迫撤回?！?/p>

26日下午，毛澤東、朱德又獲悉“源頭之敵已進至樹陂，其前哨放至假坑地域，距小布僅7里”。當晚10時，紅一方面軍總部在小布發出《紅字第十號命令》：“紅一方面軍決于明日進至小布附近，機待由樹陂來犯之敵圍攻而殲滅之?！卑创嗣?，半夜時分，紅軍各部再次屏聲靜氣進入預定的埋伏位置。

27日，紅軍從黎明等到天黑，又苦等了一天，仍未見譚師出動，急得戰士們直跺腳。有人說：“毛政委的肚量真大呀，他就能忍得??！”劉亞樓說：“你這話說得不對嘛。毛政委說過，反攻第一仗要慎重，一定要打好。譚道源居高臨下，我們不去碰這個鼻子，硬是要他來找我們，他不來算他運氣好，我們再找機會?！辈筷犞缓迷俅纬坊?，但大家肚子里的那股氣憋得實在難受。晚上，劉亞樓到傳令班去巡視，說：“大家好好休息！”好幾個戰士一齊反問道：“還休息得不夠？”足見大家的怨氣很大。

紅軍兩度設伏未果，部隊求戰心切，不少人有抱怨情緒。毛澤東、朱德寬慰大家說：“機會總是要來的，我們還得耐心地等一等?！?/p>

28日，機會果然來了。偵察人員傳來情報，張輝瓚的第18師已由東固進至南壟，有進攻龍岡的態勢。午后，紅一方面軍總部發出《紅一方面軍改向我左翼當面之敵出擊的命令》，全軍果斷西移，伺機圍殲張輝瓚部。12月30日，毛澤東、朱德指揮紅一方面軍主力一舉獲得龍岡大捷，殲滅張輝瓚師2個旅和師直屬隊，俘敵9000余人，繳槍9000余支，活捉敵師長張輝瓚。

小布設伏是龍岡大捷的預演，毛澤東對此印象非常深刻，許多年后仍清晰地記得龍岡大捷前“紅軍兩度開進，又兩度忍耐撤回”。

龍岡大捷，打亂了國民黨“圍剿”紅軍的部署，各路敵軍懼怕被殲，紛紛后撤。公秉藩的第28師撤向東固、田營，第18師殘部54旅撤向富田，譚道源的第50師撤向寧都東韶。許克祥的第24師撤向廣昌頭陂。

根據敵情變化，紅一方面軍總部于1930年12月31日移駐小布赤坎。1931年1月1日，在大沽南林發出勝字第一號命令，“決定全力撲滅譚師”。

譚道源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行動表現得異常迅速。1月2日，紅一方面軍總部得知譚部已全部東移：一部經源頭、中村向北敗走，后衛周翰團被紅3軍團“繳獲槍械甚多”；主力則經南團向東韶逃去。當晚10時，紅一方面軍總部在小布發出勝字第二號《追擊敵譚道源師的命令》，“決于明晨追擊東韶之敵”，并對進攻路線和兵力進行了具體部署：由紅十二軍擔任正面進攻，經南團、琳池，于3日10時前到達東韶街附近，向東韶之敵攻擊；紅三軍團為左翼，于3日10時前到達陂頭附近，向東韶之敵攻擊；紅三軍為右翼，于3日10時前進至田營，以主力牽制洛口許克祥師，另一部迂回到東韶東端高地，向東韶攻擊；紅四軍為總預備隊，隨紅十二軍跟進；紅一方面軍總部位于紅四軍之后，進至龍壇指揮。

紅三軍團依令一路猛追，3日晨追至東韶，圍住譚師。3日上午，擔任正面攻擊任務的紅十二軍也趕至東韶，與紅三軍團從南、西、北三面向敵軍發起攻擊。譚道源一邊就地組織抵抗，一邊命部隊搶占東韶西邊的制高點，企圖阻止紅軍攻擊，掩護主力撤退，同時電請許克祥師火速增援。下午1時，紅軍發起總攻，紅十二軍很快占領雪崖垴高地，居高臨下向敵人發起猛烈攻擊。至下午3時，紅軍不斷突破譚部陣地，向東運動，形成合圍之勢。盼援無望的譚師全線崩潰，琳池圩上槍支彈藥遺棄一地，譚道源率殘部拼死向東南方向的宜黃突圍。紅軍奮起追擊，又殲其一部。下午5時，戰斗結束，紅軍共殲譚師約2個團，俘敵3000余人，繳獲長短槍2000余支、機關槍40余挺、迫擊炮1門、子彈13萬余發、電臺1部。遺憾的是，由于紅三軍未能及時趕到指定位置，譚道源率殘部逃到了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