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行

卡爾·克里斯托夫

小時候，我認為父親是世界上最吝嗇、最小氣的人。當然，他也是個工作努力、任勞任怨的人。

我和爸爸媽媽一樣工作，賣報紙來貼補家用。我賣報賺的錢，一半交給母親，四分之一存入銀行，只有剩下的四分之一才歸我支配。所以，我只有多賣報，手里的錢才會多起來。

于是，為了提高銷售量，我在推銷時，竭力喚起別人的同情心。比如，夏季的一天，我在黃石操場高聲喊著：“賣報，賣報，有誰愿意從我這個苦命的、長著斗雞眼兒的孤兒手里買份報紙？”恰巧那時，父親從一個朋友的帳篷里出來，他把我押回家，并把給我的報酬從四分之一削減到八分之一。

兩星期后，我的收入又下降了。我的朋友杰姆進門時，我正和家人吃飯。他把一堆硬幣放在桌上，并要我給他報酬，即5分鎳幣。我難為情地給了他。我用5分錢騙他替我賣報紙，這樣，我就有空去養殖場看魚了。父親立即看穿了我的“把戲”，然后，在柴房里，父親鐵青著臉說：“兒子，你應該知道，杰姆是我老板的兒子?！币虼?，我的收入縮減到十六分之一。

說來慚愧，沒過多久，情況變得更糟了。因為父親注意到我時不時地吃蛋卷冰激凌，而這應該是我縮減了的收入所不能承受的。后來，父親發現，我收集別人丟棄的報紙，剪下標題，寄給出版商，將標題作為報紙沒賣出的證明。然后，出版商補償了我。因為這個，父親把我的收入削減到了三十二分之一。很快，我差不多是分文不進了。

身無分文并沒讓我很苦惱。直到有一天，當我在法克斯商店閑逛時，一輛紅色的自行車闖入我的眼簾，我覺得它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車。它激起我最奢侈的白日夢：我夢見自己騎著它越過山坡，繞過波光粼粼的湖泊、小溪。最后，疲憊而快樂的我，躺在長滿野花的僻靜的草地上，把自行車緊緊抱著，貼在胸口。

我走到正在修理汽車的父親身邊。

“爸爸，要我做什么嗎？”

“不，兒子。謝謝?！?/p>

我站在那兒，看著地面，開始用靴尖刮地，把車道都快刮干凈了。

“爸爸！”

“哦?！?/p>

“爸爸，今年你和媽媽不必送我圣誕節禮物了。今后20年也不用送了?！?/p>

“兒子，我知道你很喜歡那輛自行車?？墒?，咱們買不起??！”

“我會把錢還你的，會加倍還的！”

“兒子，你在工作。你可以存錢買它??！”

“可是爸爸，你總是要拿走一部分去買衣服?！?/p>

“杰克，關于那一點，我們早已談妥了。你知道，我們都應該盡自己的力。來，坐下來，讓我們想想辦法。如果你一個月少看兩場電影，少吃三個蛋卷冰激凌，少吃兩袋玉米花。如果你不去買彈子玩……噢，這個夏天，你就能存3美元了?！?/p>

“可爸爸，買自行車需要20美元。那樣節省，我仍然差17美元。照那樣的速度，還沒買到車，我都老了?！?/p>

父親忍不住笑了：“兒子，我可不這樣想?！蓖蝗?，一個奇怪的念頭在我腦海里一閃，也許我真的能做一些我以為不可能的事。

就把它當成是一次挑戰吧！被父親的強硬行為所激怒，受那份對自行車的摯愛感情驅使，我開始不辭辛苦地工作、攢錢。

我拼命地賣報，不看電影，不買玉米花、冰激凌。我一分一分地攢，努力不去想離20美元還有多遙遠。然后，一件不期而至的事發生了。喬飛先生，父親的一個朋友——公園管理員叫我到他那兒去。

“杰克，”他說，“這段時間，我需要一個送信員，報酬是6星期13美元。你要這份工作嗎？”

我要不要？簡直是求之不得呢！夏天結束時，我已經攢了11美元。

但緊接著又到了蕭條期。我回到學校。1角錢，5分錢甚至1分錢也掙不到。最后，圣誕節期間，我通過幫助運送松樹、云杉給銀行、商店以及那些不想自己砍樹的人家，掙了2美元。

還差7美元。這時，我的一個朋友病了，要我替他工作，送《企業報》。我一星期掙1美元，清晨4點起床，疊報紙，在凜冽的寒風里走5英里。天氣剛好轉一些，我的朋友又回來工作了。這時我有19美元了。

只差1美元了，我認為自己已經竭盡所能。所以，我走到父親面前：“爸爸，求你給我1美元吧！”

但我很快意識到，求他就像求太陽從西方升起一樣。父親說：“你是在請求施舍，杰克。我的兒子是不會請求施舍的！”

我幾乎想帶著那19美元離家出走！沮喪至極，我閑逛到法克斯的商店，想去看一眼我心愛的自行車?？晌业侥莾簳r，車卻沒在櫥窗里。天哪，不要這樣！我想，它已經被賣出去了。我沖進店里，看見法克斯正推著我的車往后面的儲藏室走。

我哭叫道：“法克斯先生，這自行車，你沒有賣它，對吧？”

“沒有，杰克，沒有賣。它放在櫥窗里已經很久了，沒人買它。我只是想把它放在墻邊，把價格降為18美元?！?/p>

那時，航空火箭還沒發明出來，而我卻像火箭一樣，一下子射到了法克斯先生的臂彎里。我骨瘦如柴的手臂和腿緊緊地纏繞著他，熱烈地擁抱著他，差點讓這位老先生窒息了。

“別讓任何別的人買這車，我要買。等我一會兒！”

“別擔心，”法克斯先生喘著氣，微笑著說，“它是你的?！?/p>

我跑上街道，離家還有一排房屋時，就開始喊叫：“媽媽，把錢拿出來，把19美元拿出來！”我一路小跑，又叫了一聲：“快一點，媽媽！把錢拿出來！”我飛也似的回到商店，把錢放在柜臺上，說：“我還多出1美元來。那個行李架，還有那個籃子多少錢，法克斯先生？”

“杰克，你可以用1美元買它們兩樣?！?/p>

幾分鐘后，我出了商店。我騎著車，向我看見的每一個人揮手，叫嚷：“喂！快看我的新車！”

到了家，我跑進院子里，差點撞倒父親?！鞍职?看我的新車！它是最棒的！它跑起來像風一樣快。噢，謝謝你！爸爸，謝謝！”“不用謝我，兒子。你不必感謝我，我什么也沒做?！?/p>

“可是我是那么幸福、快樂！”我興奮極了。

“你感覺幸福是因為你應該得到這種幸福?！?/p>

喜悅之中，我的視線模糊了。那一瞬間，我認真地看了一眼父親，我看出他也很快樂，甚至有些為我驕傲。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愛意，那種對兒子長大成人的愛。

這么多年來，那滿是愛意的目光一直留在我心中。這些年來，我悟出了父親所給予我的最大快樂，那就是讓我明白——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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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看中一輛自行車！于是他想以今后20年的圣誕節禮物為代價，向父親索要20美元?？墒?，父親沒有給杰克錢，而是給了他一套省錢、攢錢的方案。后來，杰克真的憑借自己的努力把自行車買回來了。多年后，杰克領悟到：父親給予自己最大的快樂，就是讓自己明白——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