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遼闊得,可以放牧天空
大地布滿神跡。
穹宇渺遠。萬象低垂。第一顆星辰啟開命運的鎖孔。歲月,把一脈流水高高舉起。在雪域,山自成峰,水有其源,是什么以鷹擊長空的氣概、馬革裹尸的豪邁,雄風滌蕩,穿云裂石,一路裹卷塵埃,在天山之麓手繪血脈的支流?
生生不息的奇觀——讓修辭失血,光陰葳蕤。
百川匯集,安靜著——家園誕生。造福子嗣。
一生,視媚俗為天敵。每一滴湖水彼此肝膽相照,倒映雪峰的巍峨、青銅的血液。它們鄙夷所有坑坑洼洼,冰天雪地里,寧愿成為雪線、冰凌,也不隨波逐流,寧可站著死,從不做跪著求生的茍且之舉。
在宿命的兩極縱然濁如生、清如死,它們不虛幻、可繾綣;喜緘默,不噓嘆?;ㄩ_有聲,徐徐,打開內心的春天。一面湖,縫合時間的傷口。
天空,彎曲在樹梢。
亙古莽荒,銹死于澄澈中。
雁陣橫過眉際,縱馬高原,唱盡一萬支牧歌,我能否抵達源頭?一聲嘶鳴折斷遠方,在賽里木湖,與其投鞭問路,不如身心膜拜。
情懷為大。
俯首。我深信水珠最小,也能拳頭上站人,胳膊上跑馬。
干凈,才是人格的寫真!
二、動用十萬公頃干凈的藍,
澆灌我靈魂的荒蕪
凈到極致,清到無涯,驚動天下秋。所有華麗的色彩全部變成贗品。莫非,每一滴水珠,都是月亮的孩子?
夜漸漸浩瀚,時間,逐漸閃閃發光。
落日贈送以火。明月賜予以玉。
預言帶來光。
萬物有形。靈魂有色。掬起一捧湖水,仿佛擎起骨殖里的燈盞。
我看見紛紛的篝火,在水底尋找火種。
聲音是靈魂疼痛時泌出的光。
在摧枯拉朽之后。
只以炯炯的眼眸俯瞰塵寰,不口吐金句嘩眾取寵。把寂靜雕刻進內心,藍,被閃爍得恰到好處。
又一輪春天,抵達。
天賜的水源是最圣潔的母乳,用人間的至柔潤澤和哺育眾生。高原上,牛羊肥壯,帳篷遍地,飛鳥的歌喉抒懷,花兒有了好看的衣裳,季節有了詩眼。
最干凈的,莫如母愛。
神殿。圣水。誰能像湖水,凈,能入木三分;清,可掘地三尺?
只有在神祇的高度,才產生這種人間奇跡。
灑向人間都是愛。卻與銀河相映成趣。
三、上得天趣,下接地氣
獨居星座的海拔。
在曠野,一個人的吶喊與眺望是多么的微弱和狹隘。誰靈肉懷璧,月下披云,獨坐秋風里?把手伸進依依的漣漪,內心的瓔珞、流蘇披拂,風聲,啄醒欲念深處的癢,還有疼。面對守靜如一的你,蕓蕓過客,恥于將年久失修的孤獨示人。
原宥灑得滿地都是的杯觥交錯后的宿醉和腥膻;
理解他們的日子潦草得類同“到此一游”的涂鴉手寫體……
摒棄流金溢彩的飾物,揚我逆風而舞的長鬃如旗幟。一如湖水,從不在喧嘩和騷動里破碎,而是從寧靜中復活。
高貴,以虔誠為底座。
因其博大,所以歡樂!
走過賽里木湖,我珍惜這種藍天般遼闊的喜悅。
好水如鏡。
往往,人以聲名遮羞,何如一面湖水素面朝天,鉛華洗盡,以其靜,以其深,照透膚淺的浮世清歡。
打開內心,剔除剝啄。
不要說孤旅如寄。在波光山色里,專注地傾聽湖與人兩顆心靈彼此的唼喋。是的,總有些狂歡就像不知面不知心的假面舞會,在湖邊,我以已身之小,沐浴天地的祥和。
臨水照影,應不自憐,當自省。
人,把自己活成道具,非常容易。寂寞是靈魂的散步,一個內心掏不出火焰的人,命運肯定不會送給他一盞燈。環繞湖邊行走,美在遠方,愛在高處,一顆暴風雪殺不死的心,永遠跋涉在路上。
湖邊的黎明,每天都是新鮮的。
歲月,噴薄。
在賽里木湖,有一種干凈,像重生一樣燦爛!
陳旭明,男,1969年生于湖南省桃江縣。散文詩刊編輯。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散文詩集《以詩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