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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宇宙大爆炸到地球村

2019-10-15 09:55王曉輝
文教資料 2019年22期
關鍵詞:克里斯蒂安大衛

王曉輝

摘? ? 要: “大歷史”是二十世紀末興起于西方的一個新的史學流派。它主張將人類歷史納入最新闡述的宇宙自然史范圍之內,綜合運用跨學科的研究方法,在不同的時間范圍內探索從宇宙大爆炸直至現代的歷史。大歷史的興起,與全球化的不斷發展、人類與自然界之間關系的緊張,以及人類在諸多科學領域取得的重大突破,有著密切的聯系。歷史研究中的微觀研究與宏大敘事并不矛盾。在小大之別之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標準,即研究成果的好壞之分。

關鍵詞: “大歷史”? ? 大衛·克里斯蒂安? ? 微觀研究? ? 宏大敘事

“大歷史”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于西方興起的一個新的史學流派,其領軍人物主要有大衛·克里斯蒂安及弗雷德·斯皮爾等?!按髿v史”主張將人類歷史納入最新闡述的宇宙自然史范圍,綜合運用宇宙學、天文學、物理學、生物學、人類學、經濟學、歷史學等多學科的知識,在不同的時間范圍上探索從宇宙大爆炸直至現代社會的歷史,并在此基礎上展望人類的可能未來?!按髿v史”自出現以來即獲得學界的注目,其理論觀點在澳大利亞、美國、荷蘭、俄羅斯等國的歷史研究領域產生廣泛影響,在歷史教學領域展開富有成效的實踐活動。著名歷史學家威廉·麥克尼爾對大歷史的首創人大衛·克里斯蒂安及其代表作《時間地圖:大歷史導論》[1]稱頌有加,甚至將其與牛頓及達爾文的卓越貢獻相提并論[1](1)。微軟公司創始人比爾·蓋茨稱其“初次接觸大歷史時一下就被鎮住了”,直言“大歷史”是他“最喜愛的課程”,并希望每個人都能來聽一聽“大歷史”的課[2]。相對來說,國內學者對于“大歷史”這一史學流派的理論觀點及其實踐仍關注較少。在此,筆者不揣冒昧,試就“大歷史”出現的背景及一些相關問題提出觀點和看法,以求教于同仁。

一、“大歷史”出現的背景

任何一個新史學流派的出現都有特殊的時代背景?!按髿v史”興起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之所以在這時才開始出現,主要基于以下三方面的背景。

首先,“大歷史”的出現是歷史學者對全球化時代人類社會日益聯為一體的反應。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以及世界各地之間經濟文化聯系的日益密切,人類的時空觀念逐漸開始發生變化,人類日益感覺到生活在一個類似于“地球村”的世界里。在這個全球化的世界中,任一民族、任一國家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外部世界的影響。在此情況下,超越民族國家和文明區域的界限,從全球和全人類的視角重新編寫歷史,就成為歷史學界特別是世界史學者義不容辭的責任。在這樣的背景下,逐漸涌現出一批用全球視角對人類歷史進行研究的學術流派和學者??死锼沟侔苍谝淮卧L談中指出:“大歷史的不同之處在其歷史敘述框架的擴大,它使得世人能夠依此建立整個人類甚至整個生物圈的認同。在大歷史的敘述中,你首先遇到的不是中國人或美國人,而是生物物種的一員,是人類。大歷史就是要追溯整個人類的歷史,塑造人類的認同。當今世界,人類面對越來越多的來自全球的挑戰,所以就有了塑造全球共同體認同的必要,只有這樣才能解決民族國家無法單獨解決的問題?!盵3]“大歷史”主張將人類歷史納入最新闡述的宇宙自然史范圍,講述從宇宙大爆炸直至現代社會的歷史,正是順應這一趨勢并將其發展至極致的表現。

其次,“大歷史”的出現是歷史學家對當前人類與大自然之間緊張關系進行思考的結果。當前,全球變暖、物種滅絕及環境污染等現象已成為困擾整個人類的問題,其結果甚至影響到人類的未來。這些問題都突出反映出作為總體的人類與大自然關系之間的緊張。作為眾多生物中的一員,地球是人類目前為止唯一賴以生存的棲息地。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在重要性上人類與大自然之間的關系甚至要遠超于人類內部各個不同團體之間的關系。環境史學家約翰·麥克尼爾對此曾評價道:“人類不經意間在地球上進行了一場巨大的毫無控制的實驗。我相信,到時候這將成為20世紀歷史最重要的一面,甚至比第二次世界大戰、共產主義事業、普及識字、民主傳播或者婦女解放更加重要?!盵4](4)對此,克里斯蒂安制作的時間年譜為人類提供了一個有意思的坐標:如果將大爆炸以來宇宙130億年的歷史簡化為13年的話,那么地球就出現在5天前;復雜的、多細胞生物體就出現在7個月前;智人就出現在50分鐘前;農業社會距今只有5分鐘;工業革命只不過在6秒鐘前才發生;而兩次世界大戰以及世界人口達到60億則都只不過是過去兩秒鐘內的事情[1](538-539)。在這樣一個坐標中,“人類中心主義”的狹隘觀點一覽無遺。包茂紅先生認為“真正用環境史思維構造全球史比較到位”的著作并不多見,“大歷史”學派兩位領軍人物大衛·克里斯蒂安的《時間地圖》及弗雷德·斯皮爾的《大歷史的結構》正是其中的翹楚[5]。

再次,“大歷史”的出現還得益于二十世紀人類科學的諸多重大突破?!按髿v史”的出現與二十世紀人類在宇宙學、天文學、物理學、生物學、古人類學等諸多領域的突破性發現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在過去的二十世紀,人類在諸多科學領域都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諸如相對論、量子力學、大爆炸理論、物質的基本機構、原子能、遺傳物質分子雙螺旋結構、大地構造板塊學說、計算機、因特網及信息論、控制論、系統論等理論的創建,不僅使人類的視野得到極大的拓寬,而且使人類在短短的一個世紀之內創造了以往任何一個時期都難以比擬的科學成就和物質財富。正是得益于這些最新的科學發現,“大歷史”的寫作才成為可能。

二、歷史研究中的小大之分

“大歷史”,顧名思義其特點是研究對象時空范圍的宏大。大衛·克里斯蒂安在《時間地圖》的導論中曾寄語“希望這本書能有助于構建一個更為統一的歷史和普遍知識觀的宏大計劃”[1](6),并力圖使之成為一部關于起源問題的現代的創世神話。此等宏愿在絕大多數專業歷史學者看來不僅過于宏大,甚至可能還有點匪夷所思。實際上,謀求貫通古今,并以所知世界的全部界限為敘述單位的宏大敘事在東西方史學發展的歷史上都有著悠久的傳統,希羅多德、司馬遷等皆為其中的楷模。但自十九世紀蘭克史學以來,東西方歷史學的研究對象逐漸開始都被限制在民族國家的范圍之內,微觀個案研究漸成史學的主流。及至二十世紀上半葉,隨著斯賓格勒《西方的沒落》及湯因比《歷史研究》的陸續出版,這種現象才開始有所改變。1963年,威廉·麥克尼爾的《西方的興起》付梓出版,這被認為是全球史興起的一個重要標志[6]。然而,以威廉·麥克尼爾、杰里·本特利等為代表的全球史學者雖然也強調突破民族國家的界限而從總體上對人類歷史進行研究,但將歷史敘述的對象超出人類的范圍而擴及整個宇宙還是聞所未聞。這樣的宏大敘事是否意味著犧牲細節而必定淪為空洞的概說?而且對于如此范圍內的巨量信息,歷史學家能否駕馭?

對于這種質疑,克里斯蒂安回應道:“所謂詳盡是相對的。在一個范圍中處于核心地位的內容,在另一個范圍中可能就成了枝葉,而在最大的范圍中可能就完全失去意義。一些問題需要長焦鏡頭,另一些則需要廣角鏡頭?!倍?,歷史學家在將研究范圍和眼界由小轉大時“一方面會是細節的缺失,但同時更大的研究對象也會進入視野,從而彌補其損失,而這些研究對象如此巨大,近看是難以獲見其全貌的。因此,對于歷史學家沒有唯一恰當的細節標準,也沒有任何理由將慣例的時間范圍視為神圣不可侵犯。所要求細節的多少完全取決于所提問題的本質”[7](225-226)。的確,歷史研究的對象有小大之分,小至一件物品、一個人物、某天發生的一次事件,大至歷史上的某種現象、民族國家、文明區域甚或整個人類都可以成為史學研究的對象。如若研究的是一個村莊在數年間或數十年間經濟社會的變遷,那么歷史研究者大可以搜集有關的文書檔案及納稅記錄進行研究。但如果如“大歷史”這般要講述一個從宇宙起源開始直至現代,有關過去歷史的前后一貫的“現代創世神話”,則其所需的細節肯定會與前者完全不同。因此,對于重大問題的研究并非不需要細節,只是此細節非彼細節而已。

當然,在這里并不是說對于小問題的研究沒有價值,只有宏大的歷史問題才值得敘述。

首先,歷史學者有選擇其研究對象的自由。對于“價值”的理解各有不同,某個在別人看來沒有什么價值的歷史問題,特定的學者則可能會持完全不同的態度?!笆芳覍κ裁唇醒芯康膬r值的理解是很不相同的,這經常是由他們的歷史觀和方法論所決定的。例如,研究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吃喝拉撒有沒有價值?主張眼光向下、微觀歷史的研究者,當然會給一個肯定的回答”[8]。因此,對于研究對象的圈定,首先要遵從研究者的喜好及其價值判斷,不必強求每個人都從事類似宏大主題的研究。只有這樣才能做到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而不至于我花開后百花殺,及至造成萬馬齊喑的局面。

其次,歷史關切雖有遠近之分,但各有不可替代的價值。近的關切能解決現時所需,而遠的關切則可以未雨綢繆,使在面臨將來的問題時有所準備。民族史、地方史、國別史及其他專門史的研究可以給個人以明確的定位,增加其自重感和歸屬感,并解決一些現實的關切和問題;而諸如全球史及大歷史的研究則有助于人類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識,使其在更大層面上視人類這一特殊的生物為一有著共同命運的整體,從而可以共同面對全球化時代整個人類所面臨的挑戰。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歷史關切雖有遠近、大小之分,但都有重要的價值,兩者都不可或缺。那種一味強調民族國家與一味強調人類共同命運的做法則同樣值得我們警醒。

最后,微觀研究與宏觀研究并不矛盾。荀子曾言: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正如部件之于機器一樣,微觀研究可以為宏觀研究提供原料和基礎,宏觀研究則可以賦予微觀研究更大的價值和意義?!按髿v史”并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其也是建立在前人對眾多微觀細節的研究基礎之上的??死锼沟侔舱J為“大歷史”并非作為“微觀歷史”的對立面而出現的,其對微觀歷史是一種有益的補充,反過來亦是如此[9](28)。在這里真正要警惕的是那種將歷史研究嚴格限制在一個狹小的時空范圍和領域內,并以此作為史學唯一研究方法和范式的做法。

整體由部分組成但又絕非部分的簡單相加。同樣,世界歷史并非各個地區、各個民族國家歷史的簡單匯編。因此,雖然微觀研究和宏觀研究并不矛盾,但在微觀研究的基礎上,將現有研究領域和研究成果進行整合,也是史學發展的必需,需要有學者站出來從事這方面的研究。而要真正做到這一點并有所創新,則殊為不易,這對史家專注于自己某一領域的研究甚至有著更高的要求。至于其是真的有價值,還是只是大而無當,甚至只不過是空洞的概說,還需要經受學界及歷史的評判。并非只要是宏大敘述就都值得贊揚。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在微觀研究和宏觀研究區分之上其實還有一個更高的評判標準,即好的研究和不好的研究之分。而以這些標準判斷,則克里斯蒂安及其“大歷史”以其宏觀視野對歷史研究對象的極大拓展、對人類知識跨學科的整合及對人類與自然關系的深刻剖析無疑有著重大理論和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大衛·克里斯蒂安,著.晏可佳,段煉,譯.時間地圖:大歷史導論[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7.

[2]比爾·蓋茨個人官方網站[EB/OL].http://www.thegates notes.com/Topics/Education/Bill-Gates-Big-History,2018.8.9.

[3]薄潔萍.大歷史:在宇宙演化中書寫世界史[N].光明日報,2012-3-29(11).

[4]J. R. MCNEILL. Something New Under the Sun: 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the Twentieth-Century World[M]. New York: W. W. Norton & Co., 2000.

[5]包茂紅.從環境史到新全球史[N].光明日報,2011-12-1(11).

[6]劉文明.全球史:新興的歷史學分支學科[N].人民日報,2012-3-1(7).

[7]David Christian. The Case for “Big History”[J]. Journal of World History,1991,2(2).

[8]王迪.不必擔憂“碎片化”[J].近代史研究,2012(4).

[9]David Christian. Macrohistory: The Play of Scales[J].Social Evolution & History,200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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