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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旅程

2019-11-12 21:31伍欣欣
北極光 2019年4期
關鍵詞:李峰白文渤海

⊙伍欣欣

29

王西的生意最近還是不錯的,每天除了各種花銷,還能剩個三十二十的。掙到了錢,她的心情也就不像一開始那樣焦急了,她好像看到希望了,她也在尋找別的出路。她遇到了小紅,小紅一臉的不高興,小紅說她工作的酒店生意很好,就是酒店老板給她的工資少得可憐,她生氣。王西問酒店一天能賺多少錢?小紅說掙多少錢她不清楚,但客人非常多。王西說開酒店要多少錢?小紅說要好多錢,多少她不清楚。王西真的想開個酒店,在渤海開酒店還是可以的,外地人來渤海做生意的人多,人口流動性大,開酒店有客源。她想開酒店,但是沒錢。小紅說開不上酒店賣吃的也行,吃的是一次性消費,人是天天都要吃飯的。王西想小紅說得有道理,她收了攤就去了食品市場,在食品市場上轉了又轉,才回家。她回去和白文良商量,白文良一聽就生氣了。他說你的生意剛見好,你就不做了,照這樣做生意能行?王西說人離不開吃的,賣吃的肯定要比賣衣服好做。白文良說你想賣什么?王西說還沒想好,這不在和你商量嗎。白文良說你不用跟我商量,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我說了你也不聽,你有你的生意。王西是一個犟人,只要是她認準了的事,就沒人能改變得了。

王西還有一些衣服沒賣出去,她用最便宜的價格轉讓給了別的小商販。

她到了水產品批發市場轉了兩天,在第三天的早晨她兩點鐘就起來了,起個大早。她按批發價批發了五十斤海蝦,然后拿到零售市場上去賣。她在心里算了一下,五十斤海蝦,每斤掙五毛錢的話,五十斤就是二十五元,一個月下來就是七百多元。

海蝦裝在一個剛買來的盒子里。水產品市場上全是水,王西沒水鞋,她又去買了一雙水鞋,就開始賣起了海貨。

王西最擔心的是怕賣不出去,賣不出去,她不知道怎么保存,要是壞了就賠了。開始做她是不想賠的,賠了白文良肯定不會讓她再做下去。照她的算法只要把這五十斤海蝦高于批發價五毛錢賣出去,肯定就會掙錢。她想現在最關鍵的是把蝦賣出去。

水產品市場上的人很多,攤位也很多,收稅的也多。王西不想交稅,她認為賣這個本身就是小本經營,交了稅就沒有了。再說賣這和賣衣服不一樣,賣衣服擺攤麻煩,換地方不方便,海蝦是裝在一個盒子里的,搬起來是累了點,但是換地方還是比較容易的,為了省稅錢,多出力她是不怕的。王西看到別的零售小販也在逃稅,她就學著。收稅的人來了,她就搬著盒子到另一個地方,收稅的走了,她再搬回來,一上午她搬了三次,再沒看見收稅的來。

王西的五十斤海蝦是在下午三點鐘賣完的。她一算賬,不但沒掙錢,反倒搭進去了八元錢。搭進去八元錢不算搭,讓她高興的是本錢當天就收回來了。她認為在回收成本上,賣蝦要比賣衣服快得多,衣服一放就是好多天,成本高,回收慢。水產品成本低,周轉快,她對做這個生意非常有信心。她想自己第一天沒掙到錢可能是在秤上出了問題,不是上貨時人家給少了,就是自己賣時給人家高了,要么不會賠的。

她再次上貨時對秤特別注意,果然發現批發商老板在秤上做了手腳。她及時找出了原因,批發商老板也就沒敢再騙她。這天,她賣的差價也由原來的五毛錢提到八毛錢,少了八毛錢她不賣。她這天掙到了十六塊錢,她把當天掙的錢拿出來單獨放著,再用本錢去上貨。她要看一看一個月下來,能賺多少錢。

王西賣海蝦的生意越做越熟練,越熟練竅門越多。為了更好地掙錢,王西心想躲稅不是個辦法,生意要是做得好,就不差交稅了。她于是找了一個固定的攤正經八百地擺上了攤。她在市場上有了固定的攤位,上的貨也比過去多了,她一天下來,少的能掙個三十二十的,多了能掙個六七十。

王西賣的海蝦比別人賣得便宜,在秤上也不騙人,有好多回頭客。她貨賣得好,就引起了在她旁邊的林老板的不滿。兩個人吵了起來。林老板說我不跟女人一般見識,有你的苦頭吃。沒幾天就來了三個男青年把王西的攤給搶了,王西去找市場管理所,市場管理所的人跟著她來看了看,問了問情況,讓王西去找派出所,她咽不下這口氣,就去派出所報案。派出所的人聽完她的情況,對她說這是市場管理上的問題,不是搶劫、盜竊,派出所讓她還去找市場管理所。王西回來找市場管理所,市場管理所還讓她去找派出所。兩家你推他,他推你,沒有結果。林老板幸災樂禍地看著王西,自從被搶了攤,王西就再也沒在固定攤位上賣過貨,生怕再有人來搶她的貨。

那天她剛從水產品批發市場上批完一盒蝦,正吃力地往外搬,沒注意盒子碰到一個人的腿上,那人罵了一句,她抬頭忙說對不起。那人像是認出了她:“你不是……”

“你是李峰吧?!蓖跷骺匆娧矍斑@個人笑了。

李峰穿著一套上好的西服,人也比原來白多了,他身后還跟著兩個男青年,他看了看王西說:“是你?!?/p>

“怎么,不記得了?”王西放下了裝蝦的盒子,直了直腰,李峰說:“怎么會呢,我去海情酒店找過你,你不在,你這是在給誰上貨?”

“給我自己?!蓖跷髡f。

李峰說:“你自己?讓他們幫你?!?/p>

“不用,我行?!蓖跷髡f。

李峰身后的兩個男青年上前搬起裝蝦的盒子就往批發市場外走,王西和李峰走在后面。

王西看著李峰說:“你現在行了,有人幫你了,我在市場上怎么見不到你了?你不賣魚了?”

“不賣了?!崩罘逭f。

王西說:“那你現在做什么生意?”

“什么賺錢就做什么?!崩罘逭f。

王西的眼睛看著那兩個抬盒子的男青年。

李峰轉過頭看了一眼王西說:“我去過你舅舅的酒店,灑店改成酒吧了,人也換了,問你在哪,她們說不知道,也沒看見你舅舅。今天可真是巧了,看來老天是有意讓咱們見面,要不是老天的安排,咱們也許不會再見面了?!?/p>

“真是巧合,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會遇上?!蓖跷饕采钣懈杏|。

李峰說:“你舅舅現在好嗎?”

王西沒說話。

李峰說:“怎么不說話?”

“他死了?!蓖跷饕е齑?。

李峰一驚說:“死了?”

“死了快半年了?!蓖跷骰謴土艘幌虑榫w。

李峰回憶說:“柳老板可是一個好人,我剛從東北來渤海時,貨賣得不好,他總是來買我的貨?!?/p>

“你還記著他?!蓖跷髡f。

李峰說:“當然了?!?/p>

“好人沒好命?!蓖跷髡f這話顯得悲傷起來。

李峰過了一會兒又說:“你舅舅死了,你現在干什么呢?”

“賣蝦”王西苦笑一下說。

李峰完全是一副吃驚的樣子,他說:“你賣蝦?”

“不行嗎?”王西說。

李峰不否認他剛才的吃驚,他說:“你不適合站市場,站市場的人必須是那種三教九流的人,要么你別想掙錢,更不可能掙到大錢?!?/p>

王西認為李峰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她知道李峰就是在市場上混的人,但她哪里有選擇的余地呀!她說:“現在走到了這一步,不站市場怎么辦?人這一輩子,走到哪一步說哪一步的話,不能要面子,也不能自尊心太強,自尊心太強,太要面子就走死路了?!?/p>

“你干多長時間了?”李峰問。

王西說:“沒幾天?!?/p>

“你看我能幫上你什么忙嗎?”李峰說。

王西想了一下說:“你在市場上干得時間長,市場管理所的人你認不認識?”

“什么事?你說說看?!崩罘逡宦犕跷髡f這話,就知道有事。

王西說:“我前些日子租了一個固定攤位,我鄰攤的說我賣得便宜了,不讓我賣了,找人搶了我的貨。我找市場管理所的人,他們不管,讓我找派出所,我找派出所,派出所讓我找市場管理所,我找來找去,也沒人管。我怕他們再搶我的貨,我不敢在那兒賣了,你要是認識市場管理所的人,你就幫我說一說,你要是不認識,就當我沒說好了?!?/p>

“你還認識搶你貨的人嗎?”李峰生氣地說。

王西說:“他就在那邊,他姓林?!?/p>

“你還想在那個攤位賣?”李峰說。

王西說:“那地方挺下貨的,我惹不起他,就只好躲開他了?!?/p>

“咱們過去看一看?!崩罘遄屇莾蓚€男青年把王西的貨抬過去,王西有點不敢去,李峰說:“沒事走吧,你想在那兒賣就賣,他不敢把你怎么著?!?/p>

“那人可兇了,找來了好幾個人?!蓖跷髡f。

李峰說:“我不相信他會那么兇?!?/p>

林老板一直看著王西和李峰他們走過來。

王西來到林老板的攤前對李峰說:“就是他?!?/p>

“你什么意思?”林老板瞪著兩只眼睛看著王西有點心慌,他沒想到王西會在事隔多天后,還能找人來。

李峰看了一下林老板問:“你搶了她的攤位?”

“我沒搶,搶東西是犯法的事,我是一個守法的人?!绷掷习宀怀姓J是他搶了王西的攤位。

李峰不用正眼瞅林老板了,他斜視著說:“那是你找人搶的?”

“我沒有,我不會找人搶她的貨,也沒這個必要?!绷掷习逭f。

李峰沉默了一下說:“那是你不讓她在這兒賣的?”

“就算是我不讓她在這兒賣的,你能咋樣?你走開,別耽誤我做生意,你要是耽誤了我做生意,有你好看的,知趣點,走開?!绷掷习宸四?,他惱怒地瞪著李峰。

李峰轉過臉來對著站在他身后的那兩個男青年說:“兄弟,你們聽見眼前這位大哥說的話了吧,聽這位大哥說話的意思,在渤海他是真正的老大了,我們該讓位給他了,我答應他當老大了,你們呢?”

那兩個男青年一句話也沒說,沖上前去就把林老板的攤給掀了。林老板正要上前去廝打,卻被那兩個男青年給架住了,林老板掙扎著喊:“有種的放開我,我非找人來收拾你們?!?/p>

“放了他,讓他去找人,我倒是要看一看他找的是哪位大爺?!崩罘逍α?。

兩個男青年放開了林老板。

林老板說你們別走,等著,林老板真的去找人了。不一會兒林老板真的帶來了幾個人,那幾個人都認識李峰,李峰也認識他們,他們叫李峰李哥。李峰沒說話,只是看著林老板。林老板是一個在市場上混的人,看出眼前的局面對自己不利就說:“真是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這事是我不好,我做錯了,我認錯?!?/p>

“林老板,今后咱們還是好鄰居,你說是嗎?”王西上前說。

“那當然,那當然?!绷掷习迥樕隙褲M了笑容。李峰也沒有再追究林老板的意思,他對林老板說:“你要多關照她,她才來市場,對市場上的事還不懂,你要多幫她?!?/p>

“那當然,過去不認識,就不提了,現在認識了,還用說嗎?!绷掷习逭f。

李峰的手機響了,他走開了幾步,回話去了。那幾個人在說著什么。王西不知說什么,她認為真是興師動眾了,這些人都是因為她才來的,她不知所措了。周圍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們。李峰回完話,關上手機,走過來對王西說:“沒事我先走了,我有個要緊的事必須馬上去辦?!?/p>

“你去忙吧。耽誤你這么長時間,真是不好意思?!蓖跷髡f。

李峰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王西說:“有事你就打我的手機?!?/p>

“好?!蓖跷鹘舆^李峰的名片。

李峰轉身急匆匆地走了,留給了王西一個背影。

剛才那幾個人也跟在李峰的身后,他們一行人走出了市場,攔了一輛出租汽車,李峰上了車,那幾個人問:“李哥,我們去嗎?”

“走吧,人多點好,今天還不知是哪路神仙呢?!崩罘逭f。

那幾個人又攔了一輛出租汽車,上了車,兩輛出租車一前一后向市區駛去。

車在藍天酒吧門前停住,李峰下了車,進了酒吧。酒吧里亂七八糟的,四五個人東倒西歪地坐在里面。焉國光走過來要說話,李峰用手一擋,沒讓他說。屋里的人在李峰進屋的時候已站起來,做好了打斗的準備。李峰在屋里來回走了幾步說:“想在我這里吃白食的人還在娘肚子里呢?!?/p>

“兄弟幫吃遍了渤海,誰也沒敢動一根汗毛?!焙诶洗笳f。

李峰聽說過兄弟幫這伙人,但沒接觸過,今天看樣子非要接觸了,他冷靜地想著,暗暗告訴自己只許勝,不許敗,敗了對自己是特別不利的,但是勝也不是那么容易,顯然對手是有充分的準備。他要在第一招就震住對手才行,不能硬拼,硬拼傷人太多。他用怎樣的方式才能震住眼前的兄弟幫呢?

兄弟幫沒把李峰放在眼里,黑老大看也不看地說:“再上幾道菜,給我們兄弟賠個禮就沒事了?!?/p>

“上菜?!崩罘鍖ρ蓢庹f。

焉國光說:“上菜?”

李峰點頭。

屋里面的人都不明白李峰要做什么,跟著李峰來的人本來做好打斗的準備,沒想到李峰沒一點怒氣,他們看著李峰說:“大哥?”

“把屋里收拾一下,陪這幾個兄弟喝上幾杯,人家到咱們家來了,就是瞧得起咱們,咱們可要以禮待人呀!”李峰說。

服務員早就嚇得躲了起來,只有李峰帶的人擺布著桌椅、酒杯。

菜上來了,黑老大說:“真是爽快?!?/p>

“都是在社會上混日子的人,來了就是朋友,我陪弟兄們喝上幾杯?!崩罘逭f。兄弟幫怕李峰有別的用意,不相信李峰的話,李峰說:“你們不吃,咱們就跳舞吧?”

“跳舞?!焙诶洗蟾吲d地向著他的幾個弟兄說。

李峰說:“放音樂?!?/p>

音樂師放了音樂,服務員換了衣裝,上前來伴舞。一曲下來,李峰的衣兜里裝滿了手機、傳呼機。過了一會兒不是這個手機響,就是那個傳呼機叫,全屋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峰。

李峰把身上的手機、傳呼機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擺成一排,讓它們響。

兄弟幫的人都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找手機、傳呼機,可是沒找到,他們抬頭一看,自己的手機、傳呼機都在李峰的桌子上。他們過去只是聽說過李峰扒竊的技藝高超,但從沒有親眼見過,現在親眼看到了,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峰把兄弟幫的手機、傳呼機一個一個還給他們,還抱歉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了,跟各位兄弟開一個小小的玩笑,請多多原諒?!?/p>

兄弟幫的人從李峰手里接過自己的手機、傳呼機,面面相覷,黑老大聲稱自己還有事,向李峰做了一下手勢,轉身就走了,兄弟幫的其他人也跟著走了。

焉國光說大家真的佩服你。李峰問焉國光他妹妹落戶口的事辦得怎么樣了,焉國光說這個星期就有眉目了。李峰說找公安局的人辦事要大方點,別太小氣了,這些人民的公仆掙那點工資養家也不易,沒個外快哪能行。焉國光說錢肯定是要花的,不花也能辦,但辦得不痛快。

李峰累了沒走,他讓其他的人走了。鄢國光問要哪個小姐來陪他,他說不用,就想一個人靜一靜。焉國光把李峰讓到一個單間里休息,他就去招呼客人了。李峰根本不困,也沒一點睡的意思,眼前浮現著王西的影子,他沒想到還會遇見王西,他找王西找了好多次也沒找到,今天在水產品批發市場上卻意外遇到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讓人去市場上找王西,沒找到,王西收攤回家了。

王西貨賣得很順,沒到天黑就全部出手了。她回家把今天遇到李峰的事告訴了白文良,她說得高興。白文良沒見過李峰,也沒印象,只是聽王西一個人在那兒開心地講。王西講完白文良說市場上什么人都有,最好別得罪人,得罪人的事少干。王西說是老林先搶了我的攤位,只不過是我讓李峰把攤位要回來罷了,又沒打他罵他。白文良說我又沒說你別的,只是說注點意。王西說你還會說什么?你還想說什么?我在你眼里就沒有做對的事。

王西早晨來到她的攤位前,李峰在那兒等她,李峰說他要坐九點鐘的飛機去昆明,他在昆明有一筆生意要做。王西對李峰去昆明做生意感到意外,她問多長時間能回來,李峰說要一個月左右才能回來,他說王西要是有事可去找楚風。楚風就是昨天林老板找來的那伙人中的老大。王西知道楚風就是常在水產品市場上混的人。

楚風走過來對李峰說:“李哥,你去吧,市場上有我呢,不會有事?!?/p>

“你要多關照了?!蓖跷鲗ΤL說。

楚風點一下頭。

王西對李峰說:“你坐飛機去昆明做生意,那你是在做大買賣了?”

李峰一笑沒回答,他說:“我去機場了?!?/p>

楚風要送李峰,李峰沒讓,王西說一路順風,目送李峰離開。楚風對王西說:“你每天上多少貨?”

“五十斤到一百斤?!蓖跷髡f。

楚風說:“你上這點貨除去一天的開銷,還能剩錢嗎?做生意要敢干才行,你要是不敢干,你就永遠也賺不到錢?!?/p>

“聽你的,明天我多上點貨?!蓖跷饕蚕攵嗌县?,但她怕賣不出去,她停了一會兒說:“我應該怎么稱呼你?”

“就叫我楚風好了?!背L說。

王西說:“這不好吧?這是不是不禮貌?”

“你是李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就不要客氣了?!背L說。

王西說:“你幫我看著,我過去一下?!?/p>

楚風看著王西走出人群。過了一會兒,王西拿了幾盒香煙回來給楚風,楚風說:“你買這個干什么?我有煙,你退了吧?!?/p>

“你拿著,我都買回來了,你就拿著吧?!蓖跷鞲L才見面,說不上有什么事還要找他幫忙,就去買幾盒煙聯絡一下感情。

楚風說:“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是這煙是假的,我吸了對身體也不好,扔掉又可惜,還不如你去把煙退了?!?/p>

“假的?我沒看出來呀?價格和商場里的一樣?!蓖跷鲗煹恼婕僖桓[不通。她聽楚風說是假的,也就不好堅持給楚風了,也覺著臉紅。

楚風說:“你不吸煙,你當然看不出來了,你退了吧?!?/p>

“人家能給退嗎?”王西知道在市場買到的東西你就別再想退回去,退貨是很難的。

楚風說:“給退?!?/p>

王西退煙去了。

楚風讓林老板幫著看一下攤,他跟在王西的后面。賣煙的小販不給王西退,兩個人吵了起來,楚風二話沒說上去就給了小販一個耳光。小販沒料到楚風會打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打得暈頭轉向。小販想說話,沒等他把話說出來,楚風拎起小販的脖領子說:“走,跟我去市場管理所,你賣假煙?!?/p>

“我給你退就是了,我給你退就是了?!毙∝湋┣笾?,就是不走。

王西說:“楚風,放了他吧,他給退,就行了?!?/p>

楚風放開了小販。小販接過王西手中的煙,把錢遞給王西,讓王西數了一下。王西說對了,小販就走了。王西和楚風回到攤位前。

林老板對楚風說剛才給王小姐賣出去兩斤。楚風說你沒留下買煙錢吧?林老板說,楚哥,我這人能干那事?我沒錢,我去找你要,也不會干偷偷摸摸的事。

楚風對王西說:“林老板是一個好人,就是在市場上混壞了,不壞掙不到錢。我不在時有事就跟他說一聲,他要是能幫的也會幫,我還有別的事先走了?!?/p>

王西和林老板成了好鄰居。兩個人有事相互照顧,相互幫忙。王西賣貨很用心,總學習別人的好辦法,學到了不讓人騙的辦法,也學到了騙人的辦法。她沒去騙人,也不能讓別人騙,這是她經商的原則。她是一個講信譽的人,開始時沒回頭客,沒過多久就有回頭客了。固定客戶的增多,使她的生意不斷擴大,她一天比一天上的貨多,一個人忙不過來了,連上廁所都是跑步去的。她想讓白文良來幫自己,又一想白文良在風海通訊公司干得不錯,工資也可以,又不遭罪,讓他來水產品市場賣海貨實在不忍心,不如雇個人,雇個人三百多元就夠了,白文良的工資用不了,還能剩下一些,讓雇來的人干重活,白文良也圖個輕閑,她也好管理。她就想雇個幫手,也必須雇一個幫手,沒個幫手會影響她的生意。

那天王西到菜市場買菜意外地遇上了姜林成。姜林成因為跟馬曉麗的父親合不來,就一個人從涯頭鎮又回到渤海市來賣菜了。姜林成賣菜賣得不好,一天下來賺的錢還不夠吃飯的,他找其他活還沒找到。他見到王西就問有沒有要人幫忙的,給他介紹一個,王西想了想說你什么條件?姜林成一笑說,我能有什么要求,給點錢就行。王西說如果你不嫌少,你就來幫我,我給你每月三百元錢,你看行不?姜林成一聽三百元錢覺著有點少,但覺著比賣菜強,就答應下來了。

王西雇了姜林成后,上的貨就比原來多了一倍。姜林成也真的肯賣力氣,從不偷懶,只要是有活,不用王西說,就去干。王西是一個有心人,把事情看在眼里,記在心上,每天都給姜林成買午飯。開始時王西是不負責午飯的。王西給買午飯,讓姜林成感動。這一個月下來,王西掙了三千元錢,三千元錢確實是一個不小的數,她的心是不能平靜的,好久沒拿這么多錢了,她相信自己的生意能做起來。隨著生意的擴大,她意識到通訊的重要,聯系是做生意必不可少的,她要買手機。白文良說從風海通訊公司照進價拿一個算了,王西反對,說你在那里干,在那兒買不好,還是到別的公司去買好。你天天賣手機,也知道價錢,多給人家一百來元就買下來了。白文良認為王西說得有道理。他們走了好幾家公司,最后花了兩千二百元給王西買了一部手機。王西開始用現代通訊方式做生意了。她在渤海終于趕上了時代的列車。

姜林成干滿了一個月,王西給了他四百元錢,比原來講的多了一百元錢。王西說這一百元是獎金。姜林成算了一下中午的飯錢,一個月下來,他的工資合五百多元,挺滿意的。他拿著錢高興地說:“大姐,你能保證每月都給我工錢嗎?”

“當然能。我是不會讓你白干的,咱們在一個院住了那么長時間,你還不了解我,要是掙多了,我還可以多給你?!蓖跷髡f。

姜林成說:“大姐,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如果收入有保證了,我想到涯頭鎮把孩子媽接回來,也不能總讓她在娘家待著,總讓她待在娘家,讓娘家爹養著算是咋回事?!?/p>

“你早就該把她娘兒兩個接回來了,曉麗是你的媳婦,孩子是你的,你不養著誰養著,你說這話才算是一個男人?!蓖跷髡f。

姜林成笑著說:“原來沒錢,接回來,拿啥來養活他們,總不能讓他們喝風吧?”

這一天王西故意上的貨比平日少,早早地就賣完了。賣完貨,她租了一輛桑塔納讓姜林成去涯頭鎮接馬曉麗。

馬曉麗一看姜林成坐著桑塔納回來,愣住了,她的父母也愣住了,一家人都出來看。

姜林成笑著說:“我來接你們回去?!?/p>

“誰的車?”馬曉麗問。

姜林成說:“租的?!?/p>

“你沒瘋吧?”馬曉麗說。

姜林成說:“你這是說的啥話,我瘋了,還能來接你嗎?”

“你沒瘋,你租這車來?你有錢了是不是?”馬曉麗說。

姜林成說:“不是我租的,是大姐給租的?!?/p>

“大姐?你從哪又弄出個大姐?總該不會又是那個河北女人吧?”馬曉麗看著姜林成。

姜林成說:“快收拾收拾上車?!?/p>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能跟你走?!瘪R曉麗說。

司機急了說:“你們走還是不走?耽誤時間你們是要另外付錢的?!?/p>

馬曉麗看了一眼司機。

姜林成說:“王大姐,你記著吧?”

“她咋的了?”馬曉麗說。

姜林成說:“她給打的車,她讓我來接你的?!?/p>

“你見到她了?她怎么會給你打車?”馬曉麗說。

姜林成說:“她當老板了,我在給她干,你明白了吧?”

“你可別騙我,你要是騙我,我可跟你沒完?!瘪R曉麗說。

姜林成說:“沒完,沒完,快上車?!?/p>

馬曉麗還在猶豫,司機摁響了喇叭,馬曉麗匆匆收拾了一下,姜林成抱起孩子上了車。馬曉麗自從那次離開渤海到涯頭鎮,就再沒來過渤海。姜林成回渤海這一段日子里,她也從未來過。她走進姜林成租的小屋里,想不到他住的竟是這樣一個破敗不堪的地方,因為房間采光不好,人一進屋,眼睛就有些不適應。屋里暗淡得很,再加上潮濕,用白灰粉刷過的墻皮一塊一塊地張合著,要掉還沒掉下來的樣子。窗戶上的灰塵也是厚厚的一層,看上去好像是多年沒擦過了。屋子七八個平方那么大,放了一張單人床,床上什么都有,衣服扔得到處都是,沒一件干凈的,看上去好像是多年沒洗過一樣。被子也沒疊,散亂著,臟得已經看不出顏色了。屋子中間的地方放著一個鍋灶,還有一個盆子,筷子扔得這兒一支那兒一支的,鍋里還有一點剩飯,也沒看見屋里有什么菜。馬曉麗一邊彎腰收拾著,眼淚也跟著在臉上肆意忙活開來,想不到自己的男人竟生活在這樣一個狗窩樣的屋子里。

姜林成抱起孩子就親,然后就領著孩子出去買東西去了。

馬曉麗收拾完了,姜林成領孩子回來了,孩子手里拿著火腿腸,吃得正香。她對姜林成說:“你不是說王大姐讓你去接我的嗎?她在哪兒,我去問她?!?/p>

“天都黑了,明天吧?!苯殖砂咽种械娜夂筒朔旁诘厣?。

馬曉麗說:“你可別騙我?!?/p>

“我騙你做啥,明天我領你見她?!苯殖烧f。馬曉麗還是不能相信姜林成的話。天是黑了,去找人家不方便,一夜過去不就到明天了,她做了飯,一家三口吃著。

孩子還沒睡,姜林成就急不可耐地去抱馬曉麗。馬曉麗也渴望男女之情,她給姜林成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等孩子入睡了再說。在這一刻,兩個人都希望孩子能早點睡,可孩子就是在興頭上,不睡。等到孩子睡了,他們也過了興奮時間,匆匆地做過了,就睡去了。

早晨姜林成起得早,他到水產品市場上批貨。馬曉麗要跟著去,姜林成沒讓,告訴了她攤位,讓她過了早晨再去,現在去礙手礙腳的,沒時間照看她。

馬曉麗吃過早飯,九點多鐘來到市場上。

王西看見馬曉麗,走上前親熱地說:“曉麗,你總算回來了,你不回來林成干活都不上心?!?/p>

“王西姐,姜林成有做不對的地方你就說,你說他他要是不聽,你就打?!瘪R曉麗這回相信姜林成說的話是真的了,她很開心。

王西笑著說:“那不行,打人是犯法的?!?/p>

“沒事,我讓你打的?!瘪R曉麗說。

王西說:“你幫我打吧?!?/p>

“行?!瘪R曉麗笑著說。

王西說:“林成活干得不錯,有些活不用我說,他就干了?!?/p>

“王西姐,多虧了你,要不是你用他,我們娘兒倆還不知道要在娘家住到啥時候呢,真是丟盡了人?!瘪R曉麗說起這件事就想哭。

王西說:“在娘家待著怕什么,又不是外人家?!?/p>

“王西姐,可不能這么說,結婚了和沒結婚是不同的,結婚了,就是自己過日子,自己過日子養活不了自己,還讓娘家爹養著咋不丟人?”馬曉麗說著掉下了眼淚。

王西沒有經歷過馬曉麗經歷過的事情,但她理解沒錢的滋味,她勸馬曉麗說:“好了,別難過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馬曉麗用衣服袖擦了一下眼淚說:“生意挺好的吧?”

“說不上好,還行吧?!蓖跷髡f。

馬曉麗說:“做生意的人太多了,滿市場都是?!?/p>

“你們住在哪里?條件好不好?”王西說。

馬曉麗說:“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才來,林成住的跟狗窩差不多?!?/p>

“要么你們搬到我那里住吧?咱們還做鄰居。你看好不好?”王西說。

馬曉麗聽王西說這話,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她說:“那當然好了,只是不好意思,我們去了不會打擾你們吧?”

“你說得太見外了,我要是怕你們打擾,就不跟你說這話了,我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強迫你們,你們想搬過去就搬過去,不想搬過去就算了,你和林成回去商量商量再說?!蓖跷髡f。馬曉麗說:“不用商量,只要你和大哥沒意見,我們還能有啥說的?!?/p>

“那好,你們找個時間搬過來吧?!蓖跷髡f。

馬曉麗說:“還住那兒?”

“不住那兒了,我們剛換了一間房子,條件還不錯?!蓖跷髟谀莻€小院住夠了,再不想跟收破爛的住在一起了,收破爛的弄得滿院都是臭味。前一段時間她讓白文良又找了一個獨門獨院的房子,租下后就想讓姜林成家跟自己住在一起,這樣天天看著姜林成也方便,馬曉麗在家又能看家。

姜林成一家也搬了進去,馬曉麗對現在的生活特別滿意。

王西的生意穩定了,收入也就穩定了,有了穩定的收入,對生活要求也就高了。她來渤海一開始就對吃花生油不感興趣,一直想吃豆油。過去因忙于賺錢糊口,沒心情來想這事,現在有了心情,也就想起這件事了。但她去了好多家糧油店也沒有買到純正的豆油,買了幾次都不是好豆油,吃不出豆油味不說,還不如花生油?,F在一天早飯和午飯都是在市場上吃,吃得不順口,再說外面的飯不干凈,王西不喜歡在外面吃,所以她對晚飯的要求也就高了。

王西為了能買到純正的好豆油,就到商業大樓去買。商業大樓賣的東西比市場上賣的東西要貴得多。她想要是能把東北的豆油運到渤海來賣,一定能賺錢,她把這個想法跟白文良說了,白文良說好是好,那樣本錢大,現在錢還不夠,再說,市場管理所還沒有熟人,做這種生意沒熟人是不行的,等一等,熟人多了,資金夠了,再做也不晚,做生意要一步一個腳印地做,不能一口吃個胖子。白文良的話讓王西大為惱火,她最不愿意聽白文良說這話,她說一個男人沒一點魄力。她沒再多說,說了也沒用,做糧油生意的錢還不夠,再說她要等李峰從昆明回來問一問李峰,看一看李峰對這件事的看法。她想這是一項大生意,要考慮周全才行,要是做賠了,很難緩過來。

這一天的夜里王西想到了李峰。李峰是讓她在市場上立足的人,沒有李峰的出現,她是不可能在市場上立足的。楚風不經常來王西這邊了,王西的生意順利,也就沒有事去找楚風了。那天楚風來了,王西問楚風李峰什么時間回來,楚風也沒答上來。王西算著李峰去昆明已兩個多月了,做生意也該回來了。

30

李峰坐飛機從渤海來到昆明。他一下飛機就被一輛日本皇冠高級小轎車接走了。

小轎車從機場出來沒往市區開,而是往郊外駛去。昆明本來就是個春城,再加上春天已經來了,所以昆明的郊外完全是一片春色,跟渤海不同。渤海守著大海,冬暖夏涼,四季還是分明得很。昆明就不一樣了,紅色的土地,松散的泥土,瘋長的小草,到處是綠色,河流也是清亮的,云是白的,天是藍的,風是清的,小鳥是歡快的,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干凈、明朗的,連空氣也是濕濕潤潤的。郊外的田野里,三三兩兩的農人正彎著腰不停地忙碌著,偶爾也抬起累極了的腰,向公路上來往的車輛張望著,用手很隨便地抹著臉上的汗,然后又低下了頭,繼續干著。田地因為是小片耕作,因此就顯得零亂一些,連綠也是被分割了的。麥子長得很高了,快到了成熟期,因此就有些青青黃黃的,像是懷了孩子的孕婦,看上去站不穩。

除了麥子,還有一些李峰叫不出名字也沒見過的蔬菜,寬寬的葉子,紅色的花骨朵,不知道是花還是菜,也有開得極其張場的油菜花,漫山遍野。采蜜的蜜蜂在花束間飛來飛去,還哼著聽不出什么調子的音樂。以往,按李峰的個性,他是很喜歡大自然的,一見到大自然的美景,他會伸開四肢,高興地喊他幾嗓子,或者到草地上打幾個滾。如果有河,他更會痛痛快快地扎一個猛子到河里游幾下狗刨,但是此次來昆明,李峰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他的表情看上去相當平靜,甚至是有些冷漠,他的眼睛只是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其實他什么也沒看到,他的內心正漲潮般波濤翻滾。這一次是他在這一年中第五次來昆明了。他每次來昆明的時間長短不一樣,長的呆上三兩個月,短的只有半天,甚至連機場都不出,在機場轉換別的航班離開了。他不是來旅游觀光的,他也沒這個心情,他是為了做一單生意而來的,所以,他的心情多少有些慌亂和說不出的緊張。

車子速度不是很快,司機把他的心情全看在了眼里,從前邊扔給他一支煙,又騰出右手把已經打著的打火機遞到了李峰嘴邊。他本來不想抽這支煙的,但是,看到手下的兄弟對自己是如此體貼和忠心耿耿,心里也就寬慰了許多。他看了一眼開車的兄弟,眼圈有點熱。但是,作為男人,他對兄弟的感激和關懷之情是從不露于言表的。他對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趕緊接過了煙,點著了,接著,他接連吸了幾口,又狠狠地吐了出來。他把身體靠在后背椅子上,長長舒出一口氣,使緊張的情緒緩和了許多。

司機外號小個子,昆明本地人,曾經因盜竊被勞改三年。小個子出來后到青蝴蝶這里干青蝴蝶欣賞小個子的聰明和果斷,就把小個子視為知己。李峰每次來昆明都是由小個子開車到機場接送他李峰和小個子也就近了許多,說起話來也就放得開,但是他們又不完全相信對方說的話,聽了后在心里琢磨。

小個子說:“李哥,你都快成了神槍手了,我看你這回就不用再練習槍法了?!?/p>

“不練習是不行的,長時間不練習再好的槍法也會生的?!崩罘逭f。

小個子說:“李哥,渤?,F在比昆明好吧?”

“你沒去過渤海?”李峰說。

小個子說:“沒去過?!?/p>

“等忙過了這一陣子,我請你去渤海,算是大哥對你的回報?!崩罘逭f。

小個子說:“那好,那好?!?/p>

李峰沒心情跟小個子胡扯下去,只是不得不應付。李峰在這條道上走得時間不算長,但他已成為老大哥了。論年齡他也不是老大,只是對他的稱呼。他很用心,也有心計,他是用謀略讓大家信服的,他說:“青老板走多少天了?”

“昨天晚上動身的?!毙€子說。

李峰說:“還是老客戶嗎?”

“老客戶?!毙€子說。

李峰說:“青老板帶幾個人去的?”

“三個?!毙€子說。

李峰說:“主要是什么貨?”

“現在還不清楚?!毙€子說。

李峰關心貨的型號,上次他跟青蝴蝶說過了,讓她弄一批六四手槍,不要五四了,五四大,不好出手。六四小,好出手,賣的價格也到位。青蝴蝶也想弄六四,只是六四的貨不好弄,要是好弄誰還會弄五四。

車子駛進了一個小村子。

村子是在山坡的腳下,晚霞給萬物披上五彩繽紛的外衣,給這個小山村罩上神秘的色彩。小轎車在一個沒人居住的農家小院前停住了。

這個農家小院是李峰半年前租下的,他每次來昆明都要先到這里來,在這里落一下腳,而后,才進市區。他這樣做主要是為安全考慮,從機場直接進市區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從鄉下進市區就是另一回事了,再說他的槍在這里。他從渤海到昆明,又從昆明到渤海,來回坐的是飛機,飛機檢查得嚴,帶不了槍,而他在昆明又隨時都可能要用槍,他只好找一個放槍的地方。城里不安全,他就選擇了鄉下。

李峰坐在車里向四周看了看,見沒別的情況,才帶著兩名保鏢下了車,而另外一名保鏢和司機在車里放哨。

李峰拿出鑰匙開了門,向屋里看了一下,走進去。站在屋的中間,他環顧了一遍屋里,見沒有變化,才挪開鐵柜子,掀起地上的一塊大理石,從地底下拿出一個木箱。木箱用塑料包裹著,解開塑料布,打開木箱,李峰拿出兩支手槍,他細細地看了一眼手槍,站起身就往外走。

保鏢把木箱放到地下面,又把錢柜子挪回原位,才出了屋。汽車一直開到村莊外的一片樹林里。李峰下了車,開始練槍。練槍是李峰每次來昆明必須做的事,也是第一件要做的事。他練完槍,就把槍帶在了身上。他們回到市里的時候,天黑了,他們找了一家不是很大的酒店住下,小姐熱情地給他們安排了房間,他們是這里陌生的客人。李峰不在青蝴蝶給他安排的住處住,青蝴蝶對他好,也是他生意上的合伙人,他不在青蝴蝶給他安排的地方住,不是對青蝴蝶不信任,主要是怕萬一青蝴蝶大意了,出了事會把他牽連進去,他只相信自己。他從不在一家酒店里常吃飯,常在一家酒店吃飯,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不安全。昆明的酒店有的是,來這里的客人也是五湖四海,第一次沒人懷疑。

李峰每次都是在這個時候來,等貨一到手,就立刻動身回渤海。這回在等待中他沒有游玩昆明的美景。他沒有這個心情。他這次來等了一個多月也沒見貨到,也沒見青蝴蝶回來。這是他等的時間最長的一次,有些心神不安起來,他又與青蝴蝶聯系不上,很著急。

青蝴蝶的手機沒開機,總是關著,這是常見的現象,她每次出去都不開機,她不開機是怕走了秘密。

李峰怕青蝴蝶出事,為了安全,他離開了昆明到了麗江。他到麗江的第二天便收到了青蝴蝶打來的電話,青蝴蝶說貨到手了,只是無法運出去,讓李峰過去想辦法,李峰連夜趕到了青蝴蝶的所在地。

那是一個靠近中越邊境的小鎮。李峰來小鎮時經過一個檢查站,檢查站上的工作人員對他們進行了詳細的檢查。過去李峰和青蝴蝶來過這個小鎮,那時沒設檢查站,來去自由。檢查站是新設的,青蝴蝶就是被檢查站擋在了這里。

青蝴蝶是一個三十開外的美麗女人。她十八歲那年開始跟人走私香煙,而后自己開始走私槍支,她現在是走私槍支的大姐大了。這次她從越南買回的這批六四手槍及七千發子彈,無法通過檢查站。她試過了好多次也不行,檢查得特別嚴。除了郵政局的郵政車外,其他任何車輛都要檢查。

李峰觀察了幾天,最終決定搶郵政局的車通過檢查站。

青蝴蝶同意這個方案,他們在這個小鎮子里已經呆了多日了,再呆下去很可能會被人發現。

郵政車每天上午十點來這個小鎮,在十點三十五返回。車上一般是兩個人,過檢查站時,因為是郵政車,每天都來,所以檢查站的工作人員就不在意了,放松了警惕,別說是檢查車里的貨物,就是連問也懶得問一下,司機鳴一下汽笛就過去了。

李峰讓青蝴蝶帶人先坐他來時的小轎車回昆明,做貨的轉移準備,他和自己的兩名保鏢留下,負責搶劫郵政車過檢查站。

青蝴蝶不想走,她要跟李峰一起搶郵政車把貨運出去。李峰不同意青蝴蝶留下,人多自標大,容易被發現。青蝴蝶認為李峰對這里的環境不熟悉,對脫險不利。李峰說就因為你熟悉才讓你回昆明呢,你要在貨到昆明之后,把貨運上火車。青蝴蝶把她的兩個人留給李峰,她的人對這里熟悉,她帶著李峰的保鏢回了昆明。

李峰是在青蝴蝶走的第二天搶劫郵政車的,這次行動非常順利,沒遭到反抗。他們上了車,沒殺司機,只是用衣服塞住了司機的嘴,不讓他出聲。他們通過了檢查站,又加足了馬力開了三個小時,才下了車。李峰不想殺死司機,但從安全角度考慮,他讓人挖下了司機的雙眼,然后把司機又關進車廂里,讓一個手下把車開到一個相反的方向。他和另外一個手下上了一輛出租車,帶著貨直奔昆明。

青蝴蝶在李峰帶貨到昆明時,已做好了安排,把貨裝進一個大木箱中,辦理了快件托運手續,運上了火車。

李峰沒坐飛機回渤海。為了這批貨的安全,他買了一張快車臥鋪票,親自跟著貨走?;疖嚳旒羞\跟著人走,人可以看見自己的貨。

青蝴蝶不舍得讓李峰當天就走。青蝴蝶和李峰是在做走私槍支的生意時相遇的,青蝴蝶對李峰是一見鐘情,兩個人合作得很好,在交往中,個人的感情也在發生著變化,他們是性的伴侶,每次李峰從渤海來昆明,他們都在一起溫存好多天。這回因貨到手慢,他們沒有時間在一起,只是在小鎮度過了一個快樂的晚上。她留李峰,李峰堅持要跟貨走,這批貨到手不容易,讓別人看著他不放心。青蝴蝶見留不住李峰,就在送李峰上車時說:“我在渤海等你?!?/p>

“現在不好吧?”李峰說。

青蝴蝶沒再理睬李峰,她現在沒事了,就看李峰的了,只要李峰安全地把貨運到渤海就大功告成了。青蝴蝶這一段時間真是累了,她在昆明休息了兩天,恢復一下體力,認為李峰也該到渤海了,她就一個人坐飛機去了渤海。

李峰下車時,青蝴蝶已在車站等他了。李峰陪青蝴蝶去了青島、煙臺和威海游玩了一趟。青蝴蝶玩得開心,她在開心的時候說要和李峰結婚,李峰說不想結婚,因為他沒有成家的想法。

青蝴蝶有著成家的渴望,她是一個感情豐富的女人。她喜歡李峰,若不是喜歡,她是不會來渤海的,她想說服李峰,但是在做了好多努力后,仍然沒有結果,她就決定離開渤?;乩ッ髁?。

李峰是不愿意讓青蝴蝶在渤海呆下去的,他也不是一個不想結婚的人,只是不想娶青蝴蝶這種女人。青蝴蝶是一個不錯的女人,高挑兒的個頭,使她原本就不胖的身材更增加了一分模特的氣質。她有一雙深情而亮晶晶的眼睛,這目光讓人感到智慧,多情。因為保養得好,她的皮膚看上去非常細膩而有光澤,一頭半長不短的披肩燙發,散開著。她風情萬種的女人味藏也藏不住。

就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她本來可以成為一個演員,或成為一家公司的老板,可是沒有,她干了一個只有心狠手辣的男人才能干的行當。她必須理智多于感情,深諳黑道的所有內幕,與三教九流周旋,時刻都在公安的眼皮底下,死活由不著自己。就算是一個男子漢遇到這事也會打哆嗦,但是青蝴蝶不會,她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女人,所以,就算李峰一眼被她漂亮的容貌所迷惑,就算他真的想跟她發生點什么,也純屬男女之間生理本能之事,不屬于愛情和婚姻范疇。

李峰不喜歡找這樣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他看到青蝴蝶情意綿綿的眼神,就想到了王西。送青蝴蝶上飛機時是在下午三點,在候機大廳里,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李峰本想叮囑她幾句,但是,他側著臉看到青蝴蝶難過的樣子,就沒開口,他想青蝴蝶是在為他們的離別而感傷。在李峰的眼里一向拿得起放得下,說一不二的青蝴蝶,此刻卻是一副小女人狀。因為他們的目光在偶然中相遇,讓青蝴蝶找到了愛情的激情和力量,她坐在李峰的身邊,看著他那張男人氣的臉,從心里身不由己地生出女性的柔情和依依不舍,好像又回到久遠的初戀。她不是第一次經歷男人了,但李峰給她的感覺是不同于其他男人的,所以她離不開李峰。

李峰看到她傷感的樣子,用雙手摟住她的肩膀對她說:“別這樣好嗎?”

青蝴蝶的眼圈有些紅,咬著嘴唇,目光看著別處,淚水就在眼圈里,她生怕掉出來,怕李峰看到她的脆弱。她不想對他表達愛情,她在男人的眼里一定不是一個好女人,好妻子,所以同樣是男人的李峰就不會把她當成一個干凈的女人來愛。但是一向遇事冷靜的她,這一次卻被眼前這個男人搞得一塌糊涂,她對他的感情是先性后愛,她無法猜出眼前這個男人對她是性,還是愛,不管是哪一種,她的堅強已被眼前這個男人擊碎了。

李峰又說:“你不該這樣的?!?/p>

青蝴蝶的眼淚終于止不住地掉下來,轉過臉收回放在別處的目光,她說:“那你要我怎么樣?”她的聲音有點大,鄰座的幾個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在這種時候李峰不想跟她吵架,也不想讓她生氣,只是想讓她心情平靜、愉快地登上飛機。他拿出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也不在意她對他說話的態度。青蝴蝶猛地摟住李峰的脖子,讓李峰坐著有些別扭。她的嘴唇在他的臉上瘋狂地吻起來,在大庭廣眾之下,像是一場生離死別。李峰只是蜻蜓點水地應付著她。就在這時大廳里的喇叭響了起來,通知旅客登機,李峰輕輕地推開她,示意她飛機就要起飛了。

青蝴蝶戀戀不舍地看著李峰,不說話,但是她的眼神已經表達了一切。李峰為她拿起手提包,站了起來,青蝴蝶說:“你看,我這是怎么了?竟然像孩子一樣?!?/p>

李峰彎著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說:“我們還會見面的,不是嗎?”

“我在昆明等你,你處理完貨,要快點來昆明?!鼻嗪f。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朝前走去,李峰把包交給了青蝴蝶,青蝴蝶再一次摟住了李峰的脖子,在他的臉上瘋狂地吻了起來,很長時間才分開。青蝴蝶走了,李峰一直站在原地,一直到青蝴蝶的身影看不見為止。

李峰從機場回來后,直接到市場上去找王西了。

王西看見李峰真是很高興,她說:“你做的是什么大生意?一走就是兩個月?!?/p>

“小生意,就是有點不順利?!崩罘逋A艘幌抡f,“你的生意好不好?”

“多虧楚風的關照,現在還不錯?!蓖跷餍χ?,接著說,“你什么時間回來的?”

“剛回來,這不就來看你了?!崩罘逭f。

王西說:“謝謝?!?/p>

“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崩罘逭f。

王西說:“我請你,表示我對你的感謝?!?/p>

“什么時間?”李峰問。

王西說:“你定吧?”

“現在?!崩罘逭f。

王西說:“現在?”

“現在不行嗎?”李峰說。

王西想了一下說:“行?!?/p>

李峰開心地站在那里等王西。

王西對姜林成說:“林成,你看好攤,我出去有點事,你要是把貨賣完了,回家就行了,不用在這里等我了,我到時直接回家?!?/p>

姜林成答應著,來了一個買貨的顧客,他去和顧客談價錢了。

李峰很敏感地問:“他是誰?”

“我雇來的幫工?!蓖跷饕矝]多想。

李峰放心地說:“真看不出來,才幾天不見,你就成了大老板了?!?/p>

“你可別笑話我,我這才哪兒到哪兒,滿市場都是老板,有一百元錢的老板,也有一百萬元的老板,老板有大有小,能比嗎?”王西說。

李峰說:“要掙一百萬也很快,不算是什么難事?!?/p>

“我是不敢想?!蓖跷髡f。

李峰說:“你是敢想的人?!?/p>

“我看還是改天我再陪你吃飯吧,你穿得那么好,我這個樣,咱們往酒店里一走,我不給你丟人嗎?”王西走了幾步,停下了,她看著自己的穿著。

李峰說:“那還不好說,走,到服裝店買一套衣服換上,不就行了?!?/p>

“我天天在市場上干這個,穿再好的衣服也不行,你在市場上干過也知道,你算是挺過來了,我是沒個頭了?!蓖跷饔昧w慕的口氣說。

李峰說:“你也不必那么辛苦,你可以多雇幾個人來幫你,你讓他們干,你看著他們干就行了?!?/p>

“我干一天下來才能掙多少錢?要是雇那么多人,我把錢都給他們了,我不就白忙活了。我跟你不同,你現在雇人是因為你做大生意,你要是現在還賣活魚,你能雇那么多人嗎?我想是不能?!蓖跷髡f。

李峰說:“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墒悄阆胍幌?,你一個人能干多少活?一個人能賺多少錢?你再看一看哪個大老板不是雇人干起來的。就算你能干,一個人分成八瓣,你一個人又能賣多少貨?你現在只雇了一個人,雇這個人是不是要比你原來自己干賺的錢多?做這種生意,就是薄利多銷才行?!?/p>

“我現在還不敢雇那么多人,我怕給人家發不出工資,還是穩當一點好,我不像你那么有錢,你不怕賠,我怕。你有承受賠的能力,也有抗震性,我沒有這個能力,等我當大老板時,生意做大了,我也會多雇幾個人?!蓖跷髡f。

李峰說:“你不敢雇人,你不放開手腳干,你的生意是做不大的。做生意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要看準了,下狠手才行。做生意本身就是風險和利益共存的,沒有風險,也就不會有利益,有利益,就有風險。做生意人很多,但成為老板的只有少數幾個,因為在眾多生意人中,敢干的只有那么幾個人,當然其中失敗的也不少,但最少是努力過了?!?/p>

“你的意見我會好好考慮的,走,吃飯去吧?!蓖跷髯尷罘鍎偛胚@一番話說得來了興致,她的心情也格外好。

李峰問:“咱們去哪家酒店?”

“今天你是客,我是主,你說去哪里,咱們就去哪里?!蓖跷骱苌俚骄频昀锍燥?,對渤海的酒店也不熟悉。

李峰向四周看了看,笑著說:“那我就狠狠宰你一刀?!?/p>

“宰吧,我現在還行?!蓖跷鳜F在是有這個承受能力的,她覺得自己也該請一請李峰了,沒有李峰的幫忙,她是找不回那個攤位的,就算她找回了攤位林老板也會欺負她。她現在不怕有人欺負她了,她在市場認識的人也多了。

李峰說:“那就去渤海大酒店吧?!?/p>

“走吧?!蓖跷髡f。

他們去了渤海大酒店。渤海大酒店是渤海市最好的酒店,也是渤海市惟一的一家星級酒店。星級酒店里的消費是很貴的,王西嘴上說不在乎,心里還是有些不舍得。王西來這里送過蝦,沒在這里吃過飯。她一進來服務小姐就認出她了,服務小姐也認出李峰來。服務小姐對王西說今天的貨別人已送來了,王西說今天不是來送貨的,今天是來吃飯的。服務小姐看了看王西,又看了看李峰,用疑慮的目光認定王西和李峰是一起的,就把他們讓到一個單間里。

王西看著李峰說:“看樣子你是常來這里的?”

“算是吧?!崩罘逭f。

王西坐下把菜單遞給李峰說:“你點吧?”“女士優先?!崩罘灏巡藛芜€給王西。

王西接過菜單看了一下,挑了最貴的幾道菜點了幾個,然后又把菜單遞給李峰說:“我點了我最愛吃的幾個,你也點幾個你最愛吃的吧。咱們第一次在一起吃飯,你的口味我也不了解,你還是自己來,放松一點好?!?/p>

“行了,行了,你點那么多,吃得了嗎?”李峰合上了菜單,把菜單交給服務小姐。

服務小姐拿著菜單走了。

王西說:“我點的菜未必你愛吃,你不點不好吧?”

“你愛吃的,也是我最愛吃的,你不要懷疑我說的話,我說的是真的,沒一點假意,我這個人也從不說假話?!崩罘逭f著抽出一支煙,他問王西吸不吸煙。

王西一搖頭,沒說話,她看李峰吸的是進口名牌香煙。

渤海大酒店菜上得快,這面菜單拿過去,那面菜就上來了。菜是王西很少見到的,在東北沒這種海鮮。她到渤海后,除了一開始在舅舅柳郁南的酒店里吃過,再很少進飯店了,更別說像這種一流的大酒店了,渤海大酒店要比柳郁南的酒店好得多。

王西想的就是這種生活,不是為了生活得更好,她才不會來渤海呢。她來渤海后,才真正地認識了人生,才更知道錢的好處和重要。

李峰說感謝王西那次的幫助,那次要不是王西的幫助,他準會被那幾個人打得沒個人樣,能不能活著都很難說。王西說沒那么嚴重,最多是吃點苦頭。李峰說那都是一些亡命徒,下手沒個輕重。

王西不想談那段往事,談起來會讓她想起她死去的舅舅,她會傷心,她會難過。她就問起李峰的家事。李峰是吉林省榆樹人,他初中畢業參軍去了部隊,當上一名偵察兵,復員回家后,就來到了渤海。王西問李峰來渤海都做過哪些生意,李峰說先給人當搬運工,后是賣活魚,說到這兒他就不想說了。王西說:“現在干什么呢?”

“賣香煙?!崩罘逑肓艘幌抡f。

王西認真、仔細地看了看李峰嘴上吸的香煙。她又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煙盒,看了看煙盒上的英文字母,說:“走私的?”

“也做一點,要么哪能賺這么多錢?!崩罘宀环裾J。

王西知道走私香煙是犯法的,她說:“你的錢都是做走私香煙掙來的?”

“大部分是?!崩罘逭f。

王西沒想到李峰會做走私生意,她跟一個走私犯坐在一起吃飯,讓她心里有點驚慌,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國家不允許做走私生意,也包括走私香煙,做走私生意那可是犯法的事?!?/p>

“賣煙沒事,我只是二道販子,抓住也沒大事,只不過罰些款罷了,又何況那么多賣走私煙的都沒抓住,總不會就抓住我吧?我沒那么倒霉吧?”李峰說。

王西還是有些緊張,她說:“你不做走私生意不行嗎?”

“不做走私生意不賺錢,沒錢是不行,沒錢今天能坐在這里吃飯嗎?”李峰好像對錢情有獨鐘。

王西有點急了:“那也不能為賺錢去冒險吧?也不能去做違法的事情吧?人還是老老實實地賺錢,平平穩穩地過日子比較好?!?/p>

“人都是在危險中生活,沒危險就活不成,每個人每天都會面對許多死亡,死亡時刻都會降臨到每個人的頭上,看你該不該死,要是該死了,你怎么躲也躲不過去,要是不該你死,會九死一生。遠的咱不說,就說走在大街上,隨時都會發生車禍,發生車禍死的人還少嗎?再說吃東西中毒的還少嗎?”李峰談論著他對死亡的看法。

王西還是想讓李峰放棄做走私香煙的生意。她試探說:“我勸你還是別干了,現在錢也有了,不如回市場上賣點什么,過個安穩日子,求個踏實?!?/p>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做起來很難,我現在是身不由己?!崩罘搴攘艘豢诰?,他對做這個生意也有著許多感觸。

王西不說話,她看著李峰,她對李峰有些失望,她沒想到李峰是做走私生意的,也沒想到李峰會把這事直接告訴她。她問李峰是不是對任何一個人都會這么說,李峰說如果他瘋了也許會,要是他沒瘋就不會。她相信李峰說的話,這種事不是小事,也不是可以張揚的事,她沒心情吃飯,只是在琢磨著李峰這個人。

李峰吃飯吃得很香。他吃飯的樣子幾乎就和他這個人平時做事一樣放得開。他給王西夾菜,問王西不吃是不是請他來渤海大酒店心疼了,王西笑著說才不是呢,他說那你在想心事。

王西很喜歡李峰這樣的人,這種人敢說敢干,有男人的力量和氣魄,但是她不喜歡李峰做走私生意。她清楚那是違法的,做違法生意將意味著什么,那是可想而知的。

李峰酒喝得多了點,說話就更直接了,他說:“你結婚了嗎?”

“我結婚了?!蓖跷髡f了個謊。

李峰看了一眼王西說:“你在說謊?!?/p>

“我有說謊的必要嗎?你為什么說我說謊?你的根據呢?無根無據,冤枉一個第一次請你吃飯的好人是不可以的,你可要注意后果?!蓖跷鳑]有承認她在說謊。

李峰斬釘截鐵地說:“你沒結過婚?!?/p>

“你的理由和根據呢?”王西心想他怎么會知道她沒結婚。

李峰說:“我去海情大酒店找你,他們告訴我的,沒錯吧?”

“算你說對了,他們還說我什么壞話了?”王西說。

李峰拿起一只大蝦,扒下皮,吃著說:“壞話他們倒是沒說?!?/p>

“那他們也不會說我的好話?!蓖跷髡f著吃了一口雞翅。

李峰說:“因為他們不想提起你?!?/p>

“你說他們不想提起我是怕我嗎?還是恨我呢?”王西說。

李峰不屑一顧地說:“恨也好,怕也好,總之你是一個他們不歡迎的人。他們不歡迎你,咱們也不歡迎他們,咱們不說他們了?!?/p>

“你家那地方有沒有像渤海大酒店這樣的星級酒店?”王西看著屋里面的裝飾。

李峰說:“在我家附近肯定是沒有,在長春有?!?/p>

“你家離長春有多遠?”王西說。

李峰說:“遠著呢?!?/p>

“那你說這話不是多余嗎?”王西說。

李峰說:“你家那地方有這種星級酒店嗎?我想肯定是有了,沒有,你也不會問這話,你的話是在炫耀著什么?”

“我能炫耀什么?我家那兒也沒有。我是說咱們過去生活在東北,現在來到了渤海,這是一個多大的變化?一個人只要認準了的事,就大膽去做,拿出百折不撓的精神,肯定能成功?!蓖跷鞲锌卣f。

李峰說:“我也這樣想?!?/p>

王西喝了一口酒。

李峰剛才說海情酒店的人對他說王西沒結婚是騙王西的。他怎么好一找王西就問她結沒結婚呢?當時他也沒有像現在想的這么多。當時他去找王西是去報恩的,他從第一次見到王西就被王西的氣質吸引住了。王西不是那種非常漂亮的女人,但是屬于那種有氣質的女人,他認為自己應該娶像王西這樣的女人。他去找過王西,沒找到。他認為再次偶然地跟王西相遇,是上帝的安排,是緣分。在他去昆明的日子中,他好幾次在夢中都夢到了王西。

王西本來是想在吃飯的時候,跟李峰商量自己準備開經貿公司的事,當她聽李峰說他在做走私香煙的生意時,不知為什么就沒了興趣。王西是一個遵守法律的人,對做違法的人有著恐懼。

李峰想向王西求愛,但幾次話到了嘴邊都沒說出來。他想只見過兩次面就向人家求愛,這有點兒過于急切了,效果是不會太好的,他把這個想法放到了下一次,下一次他是一定要說的。

王西說:“走私的生意不要做了?!?/p>

“你的好意,我可以考慮?!崩罘逭f。

王西說:“干這種事危險性太大?!?/p>

“我明白?!崩罘逭f。

王西說:“你明白就不要再干了?!?/p>

“不干了?!崩罘逭f。

王西對李峰的話產生了懷疑,她不相信一個走私者會這么輕松地就洗手不干了,走私是一項非常掙錢的事,錢是最誘人的東西,自古以來人都是在為錢而活,為了賺錢而不惜一切代價,說不干就不干了,從情理上說也過于簡單了。

正在這時,李峰的手機響了。王西離得近,她聽出是楚風的聲音。楚風說有人想要貨。李峰說讓那人明天再來,他今天沒時間,他在陪一個“老外”吃飯,他說完關上了手機。

王西說:“你的話真讓人難以相信,我要是變成”老外“那可就值錢了?!?/p>

“你在我的眼里比老外還值錢?!崩罘逭f。

王西覺得李峰一直在向她暗示著什么,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在二者之間,她不敢正視李峰了,也不想再吃下去,于是她說她還有事,該走了。

李峰沒多說,也沒強留,只是說過些天他請她。

王西付錢,李峰站在一邊看著。照一般男人,肯定會搶著上前去付錢的,他沒這個習慣,他從不違心做事,他時刻表現出男人的力量和尊嚴。他讓王西賺了錢,也要讓王西嘗一下花錢的滋味,只有這樣王西才會佩服他,才會知道他為什么去賺錢。服務小姐算了一下說一共是八百元。王西心里一怔,想問怎么會這么多錢,服務小姐是不是算錯了,她一邊付給服務小姐錢,一邊說:“小姐,你的賬算對了吧?別少算了?”

“對了,是這個數?!狈招〗忝靼淄跷鬟@是正話反說,她又重算了一遍。

王西和李峰從渤海大酒店走出來,天快要黑了,街上的行人很多。李峰要開車送王西,王西沒讓他送,她說她要去一個朋友那里,那個朋友住在一條極窄的小街上,車開不進去,李峰也沒強求,開車走了。

李峰和王西吃的這頓飯根本沒有預想的那種氛圍,他們二人都有點失望。李峰認為是自己做錯了,他不應該說自己在做走私香煙的生意,他說他做走私香煙的生意,就影響了王西的吃飯情緒,他看得出,王西在聽到他說這話時表情就變了,他不想對王西說謊,可又沒找到一個更好的替代理由。

李峰來到他的住處,楚風正在等他。

楚風把剛才丁小姐來買槍的事向李峰詳細地講述了一遍。丁小姐過去在酒店里當坐臺小姐,現在不干了,她被一個大款給包下了。李峰說她買槍干什么?楚風說他問了,丁小姐說是為了防身。李峰問是誰領她來的,楚風說是一個老朋友,也買過咱們的貨。

李峰讓人馬上去調查丁小姐的身份,只有了解她的真實身份,才會賣給她槍。

丁小姐第二天又和那位朋友一起來了。

李峰把丁小姐領到了地下室里,地下室有八九十平方米那么大,里面放著一些木箱子,木箱子擺放得整整齊齊。打開燈,屋里被燈光照得很亮,李峰隨手關上門。他打開一個木箱,從里面拿出一支還帶塑料包裝紙的六四式手槍說:“這是越南女子特警隊用的槍,絕對是一流的?!?/p>

“一流二流沒多大的關系,只要好用就行?!倍⌒〗憬舆^槍看著。

李峰看著丁小姐說:“用我的貨你放心,不會有問題,如果有問題,我給你換新的?!?/p>

丁小姐對槍還是滿意的,她問:“多少錢一支?”

“八萬?!崩罘宀患偎妓鞯卣f。

丁小姐笑了一下說:“李老板,你要的價太高了吧?一支小槍,開口就要八萬,你就不怕把客人嚇跑了?!?/p>

“丁小姐,你也是一個在社會上混的人,買這貨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普通人買了也沒用,普通人買,我也不賣。我賣給的都是人上人,來買貨的也都是些有錢有勢的人。像你們錢多,為了防身用,才來買,我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弄來的,我們給大家提供方便,大家也不能太小氣了吧。再說我們還有進貨的本錢呢,我們不給人家錢,能進來貨嗎?”李峰想說服丁小姐。

“這我明白。那也高了?!倍⌒〗銉刃械卣f。

“丁小姐,你給個價,夠本我就賣給你,算是交個朋友?!崩罘灞憩F得大度起來。

丁小姐想了一下說:“六萬吧?”

“六萬少了點,丁小姐,你給加點,你看六萬五行不行?”李峰顯得有點為難。

丁小姐看了一眼李峰,那眼神在告訴李峰六萬也夠數了。

她沒有再加錢的意思,“就六萬,這個數也差不多了,不能加了?!?/p>

“真不能加了?”李峰說。

丁小姐說:“不能加了?!?/p>

“六萬就六萬,我賣給你交個朋友,你有機會幫我攬一下生意,干我們這行都是朋友幫忙的結果,朋友就是我們的上帝,丁小姐,你算是買著了?!崩罘逭f。

丁小姐說:“你幫我挑一支好使的?!?/p>

“不用挑,貨是經過專家級人物驗過的,一支保一支,不好使,你給我送回來?!崩罘逭f。

丁小姐對李峰的話還是懷疑,她說:“還是挑一支好,萬一在關鍵時候打不響不就完了,那要耽誤多大的事,買這東西就是在你死我活最關鍵的時候用,不在關鍵時候用,誰買它,買槍是違法的,我跟你們上同一條賊船了,你幫我挑一支吧?!?/p>

李峰在木箱中找了幾支,然后選了一支遞給丁小姐說:“你看這支呢?”

“不好我來找你換?”丁小姐說。

李峰說:“沒問題?!?/p>

“你教我用。我還不會用呢?!倍⌒〗阏f。

李峰打開槍說:“簡單得很?!?/p>

丁小姐看著李峰給她做示范,看著使用程序,然后她又自己操作了一遍,接下來她又說:“你要教我開幾槍才行?!?/p>

“開槍要出了市區,在市里不行?!崩罘宀幌虢潭⌒〗?。

丁小姐說:“到市外也不是難事,大家都有車,不就是喘口氣的工夫嗎?!?/p>

“開槍簡單,不難,就憑丁小姐這么聰明的人一看就會了,根本用不著去試?!崩罘暹€是不想教。

丁小姐說:“李老板,你就別費口舌了,痛快點吧?!?/p>

“那就走吧?!崩罘逭f。

李峰一般是不教人開槍的,開槍風險大,能不教就盡量不教,除非是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才教。教人開槍在市區內不行,要到市區外的曠野里。他們上了車,兩輛轎車從市內向市區外開去。

他們來到了一片空曠的樹林中,樹林的四周是一片荒灘地。周圍沒有村莊,也沒行人,顯然是開槍的最好地方,不用說,他們經常來這里。

丁小姐在李峰的指導下打了第一槍,第二槍……丁小姐上了癮。

李峰看丁小姐還沒停下的意思,在旁邊說:“丁小姐,行了吧?這子彈可是花錢來的,我們賣子彈也是有限量的?!?/p>

“李老板,看把你心疼的,不就是幾發子彈嗎,槍我都買了,還差你幾發子彈錢?我給你子彈錢不就行了?!倍⌒〗阏f。

李峰說:“丁小姐,看來你還不知道我們的規矩。我們賣槍,不單獨賣子彈。我們賣的子彈,都是隨槍帶的,要是用完了,再單獨來買子彈是不行的。照你這么用,我到哪里給你進貨?除非開個軍工廠還行,丁小姐,你可要理解我們呀!”

“好了,李大老板,我知道了,我省著用就是了?!倍⌒〗阌悬c不耐煩了。

李峰也生丁小姐的氣,他說:“我又不是在培養神槍手,會用就行了。你要是成了神槍手,可就麻煩了。我們是讓你防身用的,嚇唬嚇唬壞人就行了,可不希望把人打死,要是把人打死了,麻煩可就大了?!?/p>

丁小姐把槍收好,讓李峰跟著去拿錢。

李峰說:“丁小姐,我們的規矩你知道吧?”

“知道,不就是不能對外人說嗎?”丁小姐滿不在乎地說。

李峰臉色冷漠地說:“不只是這么簡單,出了事也不能說,說出去了,我們是要采取行動的,你一定要記住,千萬別忘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p>

“聽李老板說話的意思,好像是對我不放心?”丁小姐也有些不高興。

李峰毫不遮掩地說:“主要是我第一次跟丁小姐做生意,對丁小姐不是很了解,咱們要是老朋友就不會這樣了。當然老朋友也都是從新朋友開始的,這只是個過程,你說是吧,丁小姐?”

“你賣每個人都要了解嗎?”丁小姐緩和了一下態度。

李峰說:“基本上是這樣?!?/p>

“你這么做是對的,我理解,這不是小事,你放心好了,在我這里不會有問題,我死了,也不會說出槍是從哪里買的?!倍⌒〗阆轮WC。

李峰拿到錢就去找王西了。

31

王西從渤海大酒店回到家時,姜林成已經回來了。姜林成把賣貨的錢交給了王西,王西接過錢數也沒數,就回自己的屋里了,她一臉的不高興。

王西的表情讓細心的馬曉麗看在眼里,產生了不安。馬曉麗雖然是一個農家女人,但心里特別有數,自從她被姜林成接回來后,就非常注意王西和白文良的態度。王西對她好是好,這種好跟過去是不同的,過去她們是平等的租戶,現在王西是姜林成的老板,姜林成做的事要讓王西滿意才行,因為姜林成是賺王西的錢來養家糊口的,人家給你發工資,你就要做出讓人家滿意的事。馬曉麗總是把院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她是一個不愛打掃衛生的人,從小在農村長大,對衛生是很不講究的,也沒這個習慣。她看王西很在意院子里的衛生,就主動擔任起打掃衛生的職責。王西也把她干的活看在眼里,表示歉意,說她沒有時間來做這些,馬曉麗總是笑著說自己應該多干一點,要么閑著也沒事可做,總閑著,也難受,還不如干點活。王西對她家不錯,時不時就給她的孩子買些水果和糕點之類的東西,他們兩家人住在一個院里相處和睦。馬曉麗見王西不高興,就做自我檢查,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對了。王西早晨出去時好好的,回來就一臉的不高興,這跟自己沒關系,會不會是姜林成做了不對的事,讓王西生氣了呢?她把姜林成喊到屋里關上房門說:“你怎么又惹大姐不高興了?”

“我沒有讓她不高興呀!”姜林成一口否認。

馬曉麗還是有點不信地說:“你給大姐的錢夠數?”

“夠,就那些,我一分錢也沒留,我要留下一分錢,我就是孫子?!苯殖烧f得堅決,問心無愧。

馬曉麗叮嚀說:“大姐對咱們可是有恩的,你可千萬別做對不起大姐的事?!?/p>

“這不用你教,我這么大的人,還不懂這個,我給她干活是拼著命去干,她干起來了,咱們的日子也就好了,要是讓我自己去干,我不行,沒那個腦子,我遇到她也算是遇到了恩人,她的生意好了,也不會虧待咱們的?!苯殖烧f。

馬曉麗說:“你沒看大姐回來就不高興嗎?”

“我看出來了,那跟我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我讓她不高興的。這礙不著我的事?!苯殖烧f。

馬曉麗說:“那是咋回事?”

“我哪知道,你也太多心了吧,你問我,我問誰?!苯殖烧f。馬曉麗想出個辦法,就去找王西說:“大姐,咱們上街吧?”

“不去了,我想躺一會兒?!蓖跷髟谖堇镎f。

王西不是心疼花掉的八百元錢,而是對李峰太失望了。她是非常感謝李峰的,沒有李峰,就不會有她現在安穩的生活。她喜歡李峰,這只是藏在心里的秘密,沒有外人知道,也不可能告訴外人。在李峰去昆明的這段日子里,她一直在心里牽掛著,只是她做夢也沒想到李峰是在做走私香煙的生意,要不是李峰做走私香煙生意,她還會在興奮中。李峰身上充滿男人的力量,這種力量在白文良身上是找不到的。她在心中常把兩個男人做比較,最終的結果是對李峰的印象深于白文良。李峰今天的一番話,把她心中美好的想法打消了,她也為李峰擔心。

白文良仍然是很晚才回來,回來倒頭就睡,好多天來他就是這個樣子,他從不問王西生意上的事,好像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只是這里的一個睡客。

王西平時也很少跟白文良說生意上的事,說了他不聽,聽了也沒個好態度,只是應付著,還不如不說了。

白文良現在工作得可以說是順心順意,看不上王西做的生意,他認為王西做生意賺的錢來得過于辛苦,付出的也比得到的多,不值得。他不想讓自己的一生在忙碌中度過,那樣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所以他不屑一顧。

王西心里有事,坐立不安,就想和人交談,屋里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就說:“文良,你就真的那么困嗎?”

白文良躺下睡不著,屋里太小,坐著也沒事,還不如躺著,閉目養神,時間一長也就成了習慣。聽到王西的話,睜開眼睛,轉過臉看著王西,沒說話。

王西不滿地說:“你回來就是這個冷冰冰的樣子,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都好多天了,你也不碰我一下,過去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你胡說什么,像我這一無錢,二無權,三無靠山的三無分子,有誰會看上我?這也太不可能了,你也要著點邊際呀!”白文良說。

王西聽白文良說出這一套話,笑了一下說:“你明白就好,也就我跟你吧,要不你就打光棍吧,對了,我怎么把趙小姐給忘了,還有那位組織部部長的千金呢?”

“你想這些無聊的舊事不累嗎?你要是有話你就好好說,你要是沒話,你就別說?!卑孜牧紝ν跷鞯倪@些話一點興致都沒有,他不但沒高興,反倒生氣了。

“你又對我不耐煩了?!蓖跷魃鷼獾匕焉碜愚D過去。

白文良一看王西生氣了,就盡可能讓自己多幾分耐心,忙去哄王西說:“好了,不早了,快睡吧,快睡吧,明天你還要上市場呢?!?/p>

“我去市場跟你也沒關系,你管呢?!蓖跷魅匀辉谏鷼?。

白文良本來對王西沒興趣,讓王西這么一撒嬌,卻來了興致,他用手去摟王西說:“小東西,過來,讓我好好愛一愛你?!?/p>

“誰讓你愛,你也不喜歡我了,你喜歡誰,你就去愛誰好了?!蓖跷髯焐线@么說,身子卻轉過來了,她和白文良面對面,接著說,“你猜我今天遇上誰了?”

“遇上誰?”白文良說。

王西說:“你猜?!?/p>

“我猜不出來,你要是不想說,你就別說好了?!卑孜牧颊f。

王西說:“李峰從昆明回來了?!?/p>

“啊?!卑孜牧紤艘宦?。他不是很高興,只是有點意外。他沒見過李峰,關于李峰這個人都是從王西那兒知道的。他能覺察出來王西敬佩李峰,但他不敬佩,也沒興趣對這個人了解得過多,他認為李峰也就是一個社會上的混子,沒什么了不起的。

王西接著又說:“我請他吃了一頓飯?!?/p>

“我聞到你身上有酒味了?!卑孜牧颊f。

王西說:“你的鼻子還挺好使的,我都刷過牙了,你也能聞出來,你們男人都屬貓的?!?/p>

“你們女人都是魚,一身的腥味,讓貓見了流口水,浮想聯翩,不愿意走開?!卑孜牧及淹跷鲹г趹牙?。

王西說:“本來我是想叫你的,可我跟他也不是很熟,第一次請他吃飯,再叫上你,不好吧?你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吧?”

“不會的,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你早就應該請他,沒他,你的生意也不會做起來?!卑孜牧甲焐险f不在乎,心里卻在乎得很。他想王西叫上他陪李峰吃飯沒有什么不好的,王西又不是跟李峰搞婚外戀,怕他在場,他說,“在哪里請的?”

“渤海大酒店?!蓖跷髡f。

白文良一聽是在渤海大酒店,心一驚說:“那可是一個夠檔次的酒店,我還沒去過呢?!?/p>

“你沒去過,我也是第一次,王西接著說,”你猜花了多少錢?

“我猜不出來?!卑孜牧枷肴ツ抢锞蜕俨涣?。

王西說:“花了八百元,心疼死我了?!?/p>

“八百?”白文良大吃一驚,從床上坐起來,怔怔地看著王西,就像看陌生人一樣。

王西說:“嚇著你了吧?我也覺著多了,可是沒辦法,這回不花是不行的,事情趕上了,就得花?!?/p>

“你是想讓李峰幫你開經貿公司?”白文良看王西花這么多錢請李峰,肯定就有這個想法。

王西嘆息了一聲說:“沒這件事,也要請他,沒他我在市場上是不可能站住腳的,現在沒人敢惹我了,周圍的人對我可好了。當然,我還是想讓他幫我開經貿公司,不過現在我看開經貿公司的事不能指望李峰了?!?/p>

“他不幫忙?”白文良躺下了。

王西說:“我沒跟他說?!?/p>

白文良沉默著。

王西說:“你猜李峰現在做什么生意?”

“我連認識都不認識他,他做的生意我哪知道?!卑孜牧颊f。

王西說:“你想不到,我也沒想到?!?/p>

“他做什么?總不會是干偷雞摸狗的事吧?”白文良說。

王西說:“他走私香煙?!?/p>

“走私可是犯罪的事?!卑孜牧颊f。

王西說:“說的就是?!?/p>

“你最好少接觸他,像他這種人說不上哪天就被抓起來了,你跟他接觸得過多到時候別再把你牽連進去,你要有心理準備?!卑孜牧颊f。

王西說:“我本身也不想理他,要不是為了生意我理他干什么?在市場上沒他這種人能行?不讓人欺負死那才怪呢?!?/p>

“你還是別理他?!卑孜牧颊f。

王西說:“也不能得罪他,有事還要他幫忙呢。他這人也不壞,挺正直的,他做走私生意不也是為了多賺點錢,也是生活逼的。他來渤海時一開始賣活魚,賣活魚不賺錢,沒辦法,他才干這個,他要不干這個,還是一個很不錯的人?!?/p>

“你佩服他?還是喜歡他?”白文良順口說。

王西火了說:“我愛他!”

“我看是?!卑孜牧颊f。

兩個人生了氣,就都不說了。

一個靜靜的夜晚就這樣開始了,也在這樣的靜靜中結束了。一天又是一天,一年又是一年,歲月的輪回,使人的生命在不知不覺中變老。

轉眼王西和白文良來渤海一年了,在這一年里除了吃了許多苦外,生活沒一點起色?,F在對王西來說是一個機會,她要抓住,不能放過,于是她在新的一天開始的時候對白文良說:“公司的事還得辦,不辦是沒出路的?!?/p>

“錢夠嗎?”白文良說。

王西說:“你回去看能不能賒來貨,你在糧油廠干了那么久,糧油廠能相信你吧?”

“我賒不來,現在誰相信誰?”白文良說。

王西說:“你回去試一試,不行就當你回去看一趟家?!?/p>

“再等一等不行?”白文良說。

王西最討厭的就是白文良說這句話,她紅著臉說:“你就會等,還會別的嗎?要是等到資金夠,那還早著呢,到時候要是別人干了,我再干不就晚了?”

“我不回去,你要回去,我也不攔你?!卑孜牧颊f。

王西說:“你怎么是一個這樣的人,找你真后悔,腸子都悔青了?!?/p>

“還沒辦結婚手續呢,后悔來得及?!卑孜牧颊f。

王西還要說話,白文良上班去了。

白文良來到公司時,紀虹來了。紀虹說她昨天晚上想他想了一夜,他們都沉醉在愛情里。紀虹早就讓白文良帶她去他的舅舅家,白文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推辭。紀虹讓白文良從他舅家搬出來,白文良說他舅舅不讓,他們的愛情就在風海通訊公司里發生著。

今天早晨風海通訊公司迎來的第一位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克。徐克好多天一直來這里找陸亭亭。紀虹沒把陸亭亭的藏身之處告訴給徐克,她說她好久沒見到陸亭亭了,她也在找陸亭亭,徐克根本不信紀虹的話,他說陸亭亭拿走了他二十萬元錢,紀虹不信,二十萬不是一個小數,像徐克這么精明的人不會輕而易舉地把錢給別人。徐克要是給了陸亭亭二十萬元錢,他肯定是睡了陸亭亭,不然,陸亭亭也不敢拿徐克的錢。徐克承認他是睡了陸亭亭。他睡了陸亭亭,覺得也不合適,他認為沒這個價錢,這個價錢也太高了吧,陸亭亭又不是電影明星,要是電影明星還差不多。

白文良聽著,看著,心里認為自己還是有福氣的。他到目前為止,也睡過三個女人了,這三個女人都不丑,而且都很美貌,最大的安慰是白文良一點錢也沒搭,都是女人心甘情愿的,他比徐克要幸運得多。

徐克走了,紀虹對白文良說她昨晚和陸亭亭在一起吃的晚飯,陸亭亭已經辦好了去澳大利亞的護照,下個星期就去澳大利亞了。白文良說陸亭亭真的拿了徐克二十萬嗎?紀虹說是拿了,當時是徐克給她的,等徐克玩夠了,他就想要回這筆錢。

白文良無法理解徐克為了跟一個女人睡覺,花二十萬元的心態。

紀虹說:“文良,你那個女友還跟你好嗎?”

“你天天都問?!卑孜牧颊f。

紀虹說:“她長得不錯,可她一無所有,我們家就我這一個獨生女兒,我爸我媽非常愛我,將來我家的財產都是我的,也就是你的。你是一個很負責的男人,見到你第一面,我就看出來了,就愛上了你,就決定嫁給你,這輩子非你不嫁?!?/p>

“我也喜歡你?!卑孜牧颊f。

紀虹說:“你也喜歡她?”

“過去是?!卑孜牧颊f。

紀虹說:“現在呢?”

“我們合不來了?!卑孜牧颊f。

紀虹說:“為什么現在你們合不來了呢?難道說她知道你跟我的關系了嗎?”

“她從來到渤海后,就看不上我了?!卑孜牧颊f。

紀虹說:“她在東北時不是這樣,為什么到渤海就這樣了呢?這肯定是有原因的?!?/p>

“她認為我不能賺錢,到渤海后她吃了不少的苦,她受不了?!卑孜牧颊f得有些傷心。

紀虹說:“這你不能怪她,她也是一種好的追求?!?/p>

“我不怪她,我從來也沒怪過她,她是對的,人活在世上沒錢是不行的?!卑孜牧颊f。

紀虹說:“你也跟她睡了?”

白文良沒說話。

紀虹說:“看你這樣,就是睡了?!?/p>

“我對不起你?!卑孜牧颊f。

紀虹說:“我不聽這個,我也不計較你睡了她,我只讓你回答我,你是愛我,還是愛她,這才是最重要的?!?/p>

“你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卑孜牧颊f。

紀虹說:“你怕傷害她對嗎?你不好意思對她說分手的話對嗎?她叫什么名字?她住在哪里?我去對她說?!?/p>

“紀虹,她也是一個好人?!卑孜牧颊f。

紀虹一聽白文良說這話,生氣了,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說:“她是好人,那我是壞人啦?”

“你也是個好人?!卑孜牧颊f。

紀虹說:“那誰是壞人?”

“我,我不應該愛你,也沒資格愛你?!卑孜牧颊f。

紀虹說:“你想說什么?”

“我真的喜歡你?!卑孜牧颊f。

紀虹說:“你喜歡我,就好辦,你對她直說好了,她會理解的?!?/p>

“現在不行,她才來渤海,還沒穩定,說了她會受不了,等她穩定了再說,你看行不行?”白文良征求紀虹的意見。

紀虹說:“她叫什么名字?”

白文良沒說。

紀虹說:“她的名字你是應該告訴我的,你不告訴我,就是對我的不信任,你不信任我,我會傷心的,你要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p>

“王西?!卑孜牧颊f。

紀虹說:“她叫王西?”

“就是?!卑孜牧颊f。

紀虹說:“她住在哪里?”

“紀虹你別問了好不好?我心煩得要命?!卑孜牧颊f。

紀虹說:“我問一問都不行嗎?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知道,再說你也沒有不對我說的必要,因為你是愛我的,我也是真心愛你的,我要幫你從這個困境中解脫出來?!?/p>

紀虹不但知到了王西的名字,還知道白文良和王西同居的事。她的這一重大發現是在讓人跟蹤白文良后得到的,她的付出是給那個跟蹤白文良的人一百元錢,她認為這一百元錢花得是最值得的。她沒再去指責白文良,她怕白文良的自尊心受到傷害,再說,她是主動跟白文良做愛的,她要是把這個責任完全推給白文良,也是不公平的。她要親自找王西談一談,把事情公開,讓王西主動離開白文良。

那天紀虹去市場上找王西了,在離王西不遠處她站住了,她站在那里看了王西好長一段時間,王西的每一個動作都被她看在眼里,她認為王西是一個能干的女人。

王西在經過紀虹身邊的時候,被紀虹叫住,王西聽到紀虹的喊聲回過頭問:“小姐,你喊我?”

“你就是王西吧?”紀虹說著走近王西。

王西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眼熟,她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了,她疑惑地說:“我是王西,你是誰?我不認識你?!?/p>

“你當然不認識我,我說一個人你肯定認識?!奔o虹說。

王西說:“誰?”

“白文良?!奔o虹說。

王西想起來了,站在她面前的不正是紀虹嗎,她和白文良去過她的公司,她說起白文良的名字,王西就想起來了。王西想她來找自己肯定是和白文良有關,她沒再問,她等紀虹說下去。

紀虹上下打量著王西說:“你的蝦賣得好不好?”

“你找我若是為了問這個,我無法回答,我還有事,我走了?!蓖跷髡f。

紀虹說:“你很忙,我也一樣,我的時間不比你多,我也是一個珍惜時間的人,不知文良和你說起過我沒有,應該是說過吧?!?/p>

“沒有。文良和我從不說別的女人?!蓖跷髡f。

紀虹說:”這個該死的文良,他是怎么了?他告訴我他跟你說過我了,難道說文良在騙我,我回公司后,要好好地問一問他?!?/p>

王西被紀虹給弄得不知怎么辦才好。

紀虹說:“你很愛文良嗎?”

“這是我自己的事,沒必要告訴你,你也沒知道的權利?!蓖跷鲗o虹沒有好感,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紀虹說:“文良不愛你了,我是來告訴你一聲?!?/p>

“這是他和我的事,跟你沒關系吧?”王西說。

紀虹說:“跟我當然有關了,他愛上我了,我又想嫁給他,你說是不是有關系呢?我總不能跟你同時嫁給一個男人吧?”

王西沒想到紀虹會說得如此坦白。

紀虹說:“文良不想傷害你,才沒跟你說明,他是怕你受不了,要是你受得了,他早就跟你說了,我來告訴你一聲,讓你有個心理準備?!?/p>

“你不必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蓖跷髡f。

紀虹說:“你要是想回東北,我可以給你五萬塊錢,你不必整天站在這里遭這個罪,你要知道賣海產品是在跟水打交道,長時間在潮濕環境里,人是容易生病的,對女人來說要是得了病,就是最大的不幸,你還是別干了?!?/p>

“我從不要別人的錢,我也不可能回東北,更不可能到別的什么地方去。他愛不愛你,那是他的事,我管不著,你們之間的事,用不著來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自己的事都管不完呢,我哪有心情來管這些無聊的事?!蓖跷髡f。

紀虹說:“你不相信我的話?”

“我信?!蓖跷髡f。

紀虹說:“你不信。我知道你和文良最少半個月沒在一起做愛了,我說得一點錯都沒有吧?因為我和文良這半個多月都在一起做愛,他是不可能一天做兩回愛的,他若跟你做愛,也是應付了事,不會給你帶來快樂的?!?/p>

“你還要說什么?”王西說。

紀虹說:“我可以給文良一個安穩的生活,你能嗎?你要是不能,你就放棄他,這對你、對他都是一個好事。你可以找一個渤海當地人,找一個條件更好的男人,這樣,你的生活也就穩定了,你也就不是渤海的移民了?!?/p>

“你能讓他真的愛你嗎?”王西說。

紀虹說:“他現在就在我的公司里,換句話說,就是我和文良的家里。我們一起做生意,一起吃飯一起做愛,我們是幸福的人,可是,你呢?一個人在市場上拼命掙錢,有時還花我的錢,你說你過的是什么生活?”

“我從來就沒花過你的錢?!蓖跷髡f。

紀虹說:“白文良拿回去的錢都是我給他的,你沒花嗎?你敢說你沒花嗎?”

王西沒想到這個,她沒法解釋,她承認她花了白文良的工資,她沒想到白文良的工資里還有這種不可說出來的丑陋事情。

紀虹說:“我不讓文良回去,他就不會回去,我讓他回去,我是看你可憐罷了?!?/p>

“你告訴他今晚別回去了,他給你了,我還有事走了?!蓖跷黝^也沒回,走到自己的攤位前。她沒心情賣貨了,她的耳邊總響著紀虹剛才說的話。她回想著這些天來白文良回家時對她的一舉一動,真是像紀虹說的那樣??磥戆孜牧际歉o虹做愛了,要不,紀虹怎么會知道她跟白文良做愛不和諧,并且紀虹說得那么詳細,她真是受到了從沒有過的侮辱,她真的恨起白文良來了。

晚上,白文良回到家的時候,王西沒開門,白文良站在門外喊:“你瘋了,快開門?!?/p>

“你回來干什么?你去找你的小媽去吧?!蓖跷髟谖堇镎f。

白文良用手拍著門說:“你開門?!?/p>

“你小媽不是說你不回來了嗎?你還回來干什么?”王西說。

白文良不知道紀虹到市場上去找王西的事,他認為王西是在瞎猜呢。他說:“你的疑心也太重了吧,我一個大男人,也不能總在家呆著吧?咱們還得吃飯吧?吃飯就得出去掙錢吧?我呆在家里,你不是也總生氣嗎?我現在出去了,你還生氣,你讓我怎么才好?!?/p>

“你用這種方式掙錢,還有臉活著,死了算啦?!蓖跷髡f。

姜林成和馬曉麗出來讓王西開門。王西也不開,就讓白文良到他們家去。白文良又叫了叫門,見王西還是不開門,就來到了姜林成家。姜林成對白文良很客氣,讓馬曉麗炒了菜,要跟白文良喝點兒酒。白文良沒心情喝酒。他問姜林成今天有沒有人去市場上找王西。姜林成想了一下說,沒看見。白文良說沒人去找王西,王西怎么會跟他鬧呢?姜林成說王西今天在市場上就不高興,也不知是為什么,有好幾個買主都被她沖跑了。

王西開門是在半夜了,她出來上廁所。白文良進了屋,姜林成和馬曉麗也跟著進去了。王西對白文良說:“你當著林成和曉麗的面說一說你跟紀虹的丑事,讓大家聽一所,你還是不是人?”“紀虹是我的老板,我是她的員工,不就這回事?!卑孜牧颊f。

王西說:“你還真有本事,你睡了老板,老板倒搭,你看你多有本事?!?/p>

馬曉麗說:“大姐,你別聽別人說三道四的,嘴是兩張皮咋說都行?!?/p>

“我沒說虧他,讓他自己說一說,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他的老板娘今天都找到市場上去了,我都沒臉?!蓖跷骺薜醚劬Χ寄[了,她哭得傷心。姜林成說:“大姐,白大哥不是那種人,他對你不是挺好的嗎?你家的日子多好,有事說開了,就沒事了?!?/p>

“看外表像個人似的,做的不是人事,他傷人的心,我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我起早貪黑地干為了什么?”王西說。

馬曉麗勸王西說:“大姐,你就別生氣了,都下半夜了,明天還要到市場上做生意呢,休息不好怎么行?!?/p>

“你們回去休息吧,明天不去了,林成,明天不上貨了?!蓖跷髡f。

姜林成和馬曉麗見王西和白文良都消了氣,他們就回自己的屋去了。

白文良見王西哭得傷心,自己的心情也就難受起來,他心里和王西一樣難受,他認為自己不應該同時愛上兩個女人,同時愛上兩個女人是一種罪過,從他的內心來說他認為這兩個女人都值得他愛,只是他沒有能力來愛。他跟紀虹做愛是在偶然中發生的,當時他的大腦是空白一片,思考得也不多,他根本沒去思考,只是一種沖動,一種發自內心的沖動,也正是這種沖動,使紀虹結束了處女生活,讓紀虹了解到了愛的果實,他做出了對不起王西的事情來?,F在他的血液沸騰了,他好久沒對王西有這種愛的沖動了,準確地說從他跟紀虹開始做愛那一天起,他就對王西失去了愛的沖動。他常在跟王西做愛時想著紀虹,又在跟紀虹做愛時想著王西,在兩個女人之間尋找著感覺。他是一個自私的男人。

王西流著淚,淚水從她的眼里流出來,經過臉,落在被子上。她不是在痛苦,是在難過,難過跟痛苦是不同的,她認為難過比痛苦更容易打倒人的意志,她是一個有意志的女人。在最初來到渤海時,柳郁南死亡的時候,她痛苦過;在她一萬六千元錢被焉國光騙走的時候,她痛苦過;在她找不到生活出路的時候,她痛苦過。但那些痛苦都沒有像這回白文良在感情上背叛她,這么使她難過。那時她痛苦,但不難過,她認為有愛在自己身邊,就會有一切的。愛是生命的支撐點,這是她的信念,她的這個信念現在沒了,她就對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了。也許以后會改變,最少現在不會改變,現在她是這樣想的。

白文良這次表現得要比平日勇猛得多,他的這種動力是來自王西的傷心。

王西不再流淚了,她不想流淚了,她在找愛的感覺,她不自主地開始回應著。

夜在向縱深走去。白文良和王西的感覺也進人了高潮,當他們躺下的時候,忘記了所有的煩惱,進入夢中。

黎明到來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感覺到。他們醒來時,天大亮了,看上去有十點多鐘了。王西難過了一個晚上,睡著了,又做了很不好的夢,一臉的疲憊,她沒去市場。

白文良沒有去公司上班,他只想躺著,他是在王西之前起的床。王西并沒因昨晚愛的和諧而忘記了做出的決定,早晨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白文良搬出去,搬到哪里她不管。白文良沒說話,也沒有搬出去的意思。

王西認為她跟白文良兩個人應該分開了,分開會好得多,她認為再這樣下去是沒有意義的。

白文良不想多說,說了必定會引起新的爭吵。他看王西還是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臉也沒洗,就去公司上班了。

紀虹正在為一個客人挑選一種新上市的海爾手機,看上去精神飽滿,神色煥發著青春的氣息。白文良進來的時候,紀虹只看了他一眼,只這么一眼,她就知道白文良昨天回去和王西發生了怎樣的事,她心里有一些幸災樂禍。女人就是這樣,在自己辦一件事達到了目的時,就會有這種心態。

白文良坐在椅子上看著紀虹,他生紀虹的氣,又沒理由去責怪,事情是由他引起的,能說什么呢。他是一個男人,當一個男人把兩個毫不相干的女人聯系到一起,兩個女人引起的事,當然還要由這個男人來了斷,他在想著。

紀虹送走了客人,手里攥著剛到手的一把鈔票,走到白文良面前說:“還沒吃早飯吧?我去買。你今天想吃什么?”

白文良的肚子確實餓了,他沒回答紀虹的問話,不滿意地看了紀虹一眼,把頭扭轉過去。

紀虹沒生氣,只發出輕微的笑聲,走了出去,她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油條和一包熱奶,她說:“吃吧,身體是重要的?!?/p>

“你去找她,也該對我說一聲?!卑孜牧急静辉撜f這話的,這是一件讓他沒臉提起的事,但是他還是說了,不說出來他是非常難受的。

紀虹沒回答白文良,她說:“吃飯吧。吃了飯,我就回答你?!?/p>

白文良餓了,不一會兒就把飯吃了下去。

紀虹坐到沙發的扶手上,手扶著白文良的臉,她看著白文良的雙眼說:“文良,你說我好不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說?!?/p>

白文良承認紀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紀虹雖然年齡比自己小,但在考慮事情上是非常周全的,也成熟得很,或許一個人的成長跟環境有關吧。

白文良根本不想提這件事,可不提又不行。事情就擺在面前,他必須做出選擇。

紀虹只是說了一個女人的心態和她去找王西的想法,她說:“我承認王西是一個不錯的女人,她能自食其力,這就很難得,我也理解她,但我不能允許她同我共同愛一個男人,她也不會允許我跟她共同愛一個男人?!?/p>

“你的目的達到了?你高興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王西說什么了?”

“她讓我搬到你這兒來?!卑孜牧颊f。

紀虹說:“我也不想這樣做,沒辦法,當自己的利益跟別人的利益發生沖突時,最先考慮的肯定是自己了?!?/p>

“我不想現在就搬過來?!卑孜牧颊f。

紀虹說:“文良,你要干什么?我配不上你,還是對不起你?”

“不是的,你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人,我喜歡跟你生活在一起,只是怕王西受不了。她在渤海除了我,就沒別的人了,我突然離開,萬一她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我的良心會一輩子不好受的,你說呢?”白文良說。

紀虹說:“那你過些天一定來,我夠寬容你了,就我這條件,好多人追我,我都看不上,就看上你了,你還對我三心二意的,我還允許你睡另外的女人,你還讓我怎么樣?”

白文良在公司里的這一天他什么事也沒做,他恢復著精神。這是紀虹最開心的一天,她為自己的勝利高興。白文良回去得比往日早,他擔心王西想不開。

王西在家躺了一天,沒去市場,姜林成也沒去,王西讓他休息一天。姜林成很少休息,他說回涯頭鎮去看馬曉麗的父親,馬曉麗同意了,但又在出門的時候改變了計劃,她讓王西跟著去涯頭鎮,王西不去。馬曉麗是一個細心的女人,王西一個人在家她不放心,她就沒去。

姜林成在家呆不住,馬曉麗讓姜林成到市場上買肉包餃子,改善改善生活。餃子包好了,她給王西端過去一碗,王西不要,馬曉麗就生氣地說:“大姐,你咋外道呀!你要是不吃,你就倒在地上好了?!?/p>

王西笑著說:“你們也不容易?!?/p>

“不容易就差這一碗了,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在娘家住到哪一天呢?!瘪R曉麗說。

王西說:“好,我吃,我吃行了吧,你看著我吃吧,我也真的餓了?!?/p>

“大姐,這就對了,啥事別放在心里,放在心里會生病的,生病自己花錢不說,也遭罪呀。上次孩子他爸跟河北女人跑了的時候,你還勸我,我嘴上生氣,心里不生。這回輪到你,你咋就往心里去呢?你家白大哥可是個不錯的人,他從那個女人手里拿錢給你花,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他又沒把家里的錢往外拿?!瘪R曉麗說。

王西看著馬曉麗真是感動。馬曉麗是一個鄉下女人,比自己年齡還小,孩子卻一歲多了。她的感情是樸素的,一點城市化也沒有,對生活也沒過多的要求,只要有吃的就行了,最大的優點是別人給她微不足道的好處,她都記在心里,她會盡她的所能來回報。人與人是不同的,人與人也是相同的。相同與不同是由人的人品決定的。王西不是馬曉麗,也不會像馬曉麗那樣去處理這種事情。姜林成當初把一袋子面拿給河北女人,馬曉麗能原諒姜林成。白文良從紀虹手里拿錢給王西花,王西卻不能原諒白文良,這是巨大的反差。說是說,勸是勸,她要和白文良分手是下了決心的。

白文良晚上回來,王西還是堅持,馬曉麗和姜林成過來勸也不起作用,白文良沒辦法,最后他住到公司里了。

王西不是不愛白文良,她認為白文良是個值得愛的男人,只是在渤海這個沿海開放城市里缺少一種果斷與決心,除此之外他絕對是一個好男人,一個優秀的男人。

王西和白文良分手真正的原因不只是白文良在愛情上背叛了她,愛情上的背叛只是一個方面,最主要是他們的思想上有了不同,這種不同很難讓他們生活在一起。

王西希望白文良能成為像李峰那樣的男人。李峰走私是一個錯誤,錯誤是錯誤,優點是優點,除了這個外,就是優點。要是白文良真能和李峰平均一下就好了,這是不可能的,只是一個幻想。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從出生那天起就是獨立的。他是屬于自己的,在自己的生命軌跡中運行,別人是改變不了的,除非你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跡,除非你讓他到另一個軌跡上去運行。王西是改變白文良運行軌跡的人,如果不是她非讓白文良來渤海,白文良也會生活得很好?,F在就不行了,現在是從一個生活環境到另一個生活環境中,她適合在這種環境中生活,白文良不適合。白文良找紀虹是對的,他找到紀虹就是找回自己從前的生活,重新回到平靜的生活環境里。王西跟白文良分手是鐵了心的,這對她和白文良都是一個很好的結束,她再也沒有讓白文良回到自己的房中。

難過很快就在王西的生活中消失了,她只在家呆了一天就去了市場,她不能在家呆下去,呆一天就損失好多錢,錢太重要了,如果不是為了掙錢她就不會千里迢迢從東北跑到渤海來了;如果不是為了錢她就不會到處去找工作;如果不是為了錢白文良就不會去宏遠服裝集團公司上班,也就不會認識紀虹了,也就不會離開她了。錢是人生存的必要條件,活著的人都不可沒有。想活得像個樣就要有更多的錢,沒本事掙錢的人就別想活出個人樣來,就別想做人上人。王西下決心掙錢。

她認為只雇一個姜林成做幫手人手還是不夠用,她要做大生意,她要掙大錢,她要開一個雪花經貿公司。她在雇人的時候想到了小紅,她在市場上見到過小紅,小紅的老板對小紅施行過性暴力,小紅沒答應老板,老板辭了她。她給小紅打傳呼,小紅來了。小紅沒跟王西講工錢。王西說每月先給三百,好了再加。王西認為該給姜林成漲工資了,姜林成這一段時間沒少出力,再說讓他掙的工資跟小紅一樣多,也不符合情理,就給姜林成漲到了五百。

馬曉麗看王西用人就想去,可是又不好直說,她把孩子送到涯頭鎮讓爸媽看著,她不提工錢,就去幫王西。

王西信心倍增。李峰來找她的時候她就把自己開雪花經貿公司的想法說出來了。李峰贊同她開公司,就幫她租房子和操辦其他有關事情。王西在離市場五百米遠的地方租了一處靠街的房子,月租金是八百。八百不是一個小數,她走了好多家,看了好多房子衡量來衡量去,認為這處房子還可以,就租下了。

房子不用修理,開門就可營業。王西讓小紅和姜林成在市場上繼續賣海貨,她和馬曉麗在公司這邊。

公司是以賣吃的為主。剛開業,貨源單一進的貨也少,就給人家代賣,代賣的底價高,利潤小。因為資金少,她進的貨是有限的,還要靠賣海產品掙的錢來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

雪花經貿公司不掙錢讓王西睡不著覺,她心想要是賣東北貨肯定掙錢。她想回東北進貨自己又走不開,走開了,也不如白文良有條件。白文良在糧油廠干過,他姐夫又是做生意的,這是得天獨厚的條件。她想去找白文良,讓他回東北進一批貨,她又猶豫了,白文良自從被她趕出去后,兩個人再沒見過面,她不知道文良現在是不是恨她。她現在有事去找白文良,也不知他會不會幫她,她不去找白文良,可又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公司開著沒貨就等于干賠,干賠是賠不起的,她忐忑不安,于是去找白文良。

白文良聽王西把話說完,他沒說二話,就答應了。他沒回東北去進貨,他給他姐夫培根打了一個長途電話,讓培根到糧油加工廠賒一批豆油發到渤海來。培根叮囑白文良做生意要小心,別讓人騙了。

王西給白文良錢,他沒接。他說公司剛開業,用錢的地方多,等貨到了再付錢也來得及。王西挺感動的,他說王西要用他幫忙時,可隨時來找他。

王西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問了一句:“你和她還好嗎?”

白文良不說,把臉轉向了一邊。

王西的手機響了,馬曉麗讓她快點回去,說是有事,她關上手機就走了。

32

白文良自從被王西趕出來后,就住在風海通訊公司里。他一個人住在公司,晚上是寂寞的。紀虹從他住到公司后心情特別的好,回家很晚,她陪著白文良,但她每天都要回家住。她的父母不讓她在外面過夜,在老人眼里女孩子在外面過夜是壞習慣,也是不安全的,他們就紀虹這一個孩子,紀虹是他們的全部希望。公司里沒電視,晚上白文良睡不著覺就看小說,小說是他寂寞中的伙伴。這天晚上白文良正看著王朔的小說 《過把癮》,紀虹的母親打來電話。白文良還是第一次在晚上接到紀虹家人的電話,他說:“你找誰?”

“紀虹在嗎?”紀虹母親曷有玉的聲音傳過來。

白文良只去過紀虹家一次,跟曷有玉也只說了幾句話,他聽不出來是曷有玉的聲音,他問:“怎么稱呼您呢?”

“我是她媽?!标掠杏裾f。

白文良忙說:“阿姨,她不在?!?/p>

“你是白文良?”曷有玉一聽是東北話,就猜想可能是白文良。

白文良說:“阿姨,是我?!?/p>

“天都這么晚了,你還在公司?”曷有玉的話語中帶著疑問。

白文良說:“晚上我就住在公司?!?/p>

“住在公司?”曷有玉重復著。

白文良不知自己回答得對還是不對,沉默了,曷有玉放了電話,白文良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聽筒,才放下。

紀虹走時告訴白文良她今晚要去陸亭亭家,陸亭亭明天就去澳大利亞了,她要跟紀虹單獨說點話。她和紀虹是最要好的朋友,在離別的時刻肯定要有好多話說。白文良想,也許陸亭亭今天晚上不會讓紀虹走了,兩個人要說上一夜了。他看了一下表,已經是十二點了,此刻他真的想紀虹了。

紀虹是在第二天早晨九點鐘來公司的。她一臉的疲倦,看上去好像一夜沒睡,她進公司往沙發上一坐說:“真是困死我了?!?/p>

“你從哪兒來?”白文良說。

紀虹說:“機場?!?/p>

“你昨晚沒回家?”白文良說。

紀虹說:“亭亭不讓我走,非讓我跟她在大酒店住一夜不可?!?/p>

“你沒跟家里人說一聲?”白文良說。

紀虹說:“說了?!?/p>

“說了,你媽還打電話找你?”白文良說。

紀虹說:“這個老太太,都找到大酒店去了?!?/p>

“亭亭走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上飛機了?!?/p>

白文良不是很高興,昨晚曷有玉電話中的語氣還在他的耳邊回響,他對自己和紀虹在一起的事是缺少信心的,他想知道結果,又怕知道結果,這種心態是矛盾的。

紀虹說我躺一會兒,困死我了,說著就走進了里間。

白文良還沒吃早飯,上街買了早點。

曷有玉從外面走進屋,白文良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來說:“阿姨?!?/p>

“紀虹呢?”曷有玉說。

白文良說:“她在里間睡覺呢,我去喊她?!?/p>

曷有玉直接走到里面,沖著紀虹喊:“紀虹!”

“媽,你喊什么呀?嚇著我了?!奔o虹睜開困意十足的眼睛說。

曷有玉生氣地說:“紀虹,一個女孩子,不回家住,隨便住在外面,你還像話嗎?”

“媽,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昨天晚上到亭亭那兒了,你昨晚不也看見了嗎?”紀虹對曷有玉來找她很生氣,她覺著這種事曷有玉是不應該管的。

曷有玉更加不滿地說:“你是說到亭亭那兒了,可你沒說你一夜不回家,再說你也不能在這兒睡呀?”

“亭亭不讓我走,我們說話說了一夜,我剛從機場回來,我在我的辦公室睡覺也不行嗎?”紀虹的臉紅了。

曷有玉說:“她不讓你走,你就不走?她是什么人?你還能跟她學。你跟她學還能學出好來?她在渤海都呆不下去了,才去的澳大利亞,你也想這樣嗎?人活在世上還是要講究一點人格和自尊,如果沒有自尊和人格,就不叫人了?!?/p>

“媽,你是說我不講究人格和自尊了?你是說我做了越軌的事了?你是說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了?我可以告訴你,我沒做,媽,您太不相信我了。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您連您的親生女兒都不相信了。媽,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做人做得光明磊落,您想的那些事跟我一點邊也沾不上。媽,我都大了,您不用管那么多,不用亂操心,我的事我知道該怎么做?!奔o虹說完把臉背了過去。

曷有玉說:“你再大在我眼里也是一個孩子?!?/p>

“媽,您能不能給我一個屬于我自己的生活?”紀虹請求說。曷有玉說:“紀虹,媽的話你一點也聽不進去?”

“媽……”紀虹說。

曷有玉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白文良,認為白文良在場說話不方便,白文良感覺到了曷有玉的意思,他就出去了。曷有玉說:“你讓他來公司也不跟我說一聲?”

“媽,我用人,我知道考慮,我跟你說,你也不知道我的公司情況,說了能有什么用?”紀虹說。

曷有玉提醒紀虹說:“他可是東北人!”

媽,哪個地方的人都有好人,哪個地方的人也都有壞人。壞人和好人是不能按地區劃分的,再說,您看一看滿大街走的有多少是渤海的本地人?本地人幾乎很少,大都是外來人,外來人多能干,沒他們渤海就是一個空城。媽,您就別拿老眼光來看新問題了?!奔o虹說。

“紀虹,媽不跟你說大道理,媽說大道理說不過你,那我問你,你對他了解嗎?”曷有玉說。

紀虹說:“他是一個好人?!?/p>

“好在哪兒”曷有玉說。

紀虹還真回答不上來母親的這個問題,她喜歡白文良,可是從來也沒想過為什么喜歡,她沒有回答。

曷有玉說:“你回答不上來了吧?你還說他好呢!好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好呢。我看你跟他的相好,只是心血來潮,一時沖動罷了,你可不要因一時沖動毀了自己的一生,好多女孩子都是因為這個,做了后悔都來不及的事情?!?/p>

“媽,你能不能不管這件事,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考慮的?!奔o虹再一次做著表白。她稍一停頓,接著說,“他好,就是好,我沒必要騙你,我騙你干什么呢?”

“你跟他相愛了?”曷有玉說。

紀虹果斷地說:“我愛他?!?/p>

“你要考慮好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是一個人的大事?!标掠杏襁€是不放心,她的每一句話的意思都好像把白文良當成是一個騙子一樣。

紀虹說:“我知道?!?/p>

“紀虹,你今年才二十三歲,有許多事情還沒經歷過,對個人感情上的事,你還不是很懂,你一定要慎重,可不要頭腦一熱,就不顧前不顧后的?!标掠杏裾f。

紀虹說:“我懂?!?/p>

“一個人的年齡不到,對事情是理解不了的。我對你要求嚴厲,也是對你的愛護和關心,你是我的全部,你也許現在還不懂,將來會懂的,我對你嚴厲是怕你走錯了路,走錯了會影響你一生的?!标掠杏裾f。

紀虹說:“媽,您想得也太多了吧?您想得離現在的生活也太遠了吧?現在都是二十一世紀了,人的思想和原來是大不一樣的?!?/p>

“生活是一樣的,生活沒變。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像陸亭亭那樣。亭亭是一個好孩子,就是生活上不檢點,女孩子在跟男人交往時沒有分寸,就是最大的缺點,你要是那樣是不可以的?!标掠杏裾f。

紀虹說:“老保守?!?/p>

“紀虹,你不要那樣做,你也不可以那樣做,做了你會后悔的,后悔時就晚了?!标掠杏裾f。

紀虹不以為然地笑了。

曷有玉說:“你聽見了?”

“聽見了?!奔o虹說。

曷有玉說:“紀虹,你昨晚真的在亭亭那兒?”

“真的,媽,您不也看到了?!奔o虹說。

曷有玉說:“我走后呢?”

“你走后不就天亮了?!奔o虹伸個懶腰羨慕地說,“亭亭可真是去了個好地方,我讓她給我聯系聯系,到時候我也去?!?/p>

“出國不是那么簡單的,國外的錢也不是扔在大街上讓你隨便檢的。出國也要干活,不干活到哪里也不行,天上不會掉餡餅?!标掠杏裾f。

紀虹連連打哈欠。

曷有玉說:“幾點睡的?”

“天亮了?!奔o虹說。

曷有玉說:“回家睡吧?”

“不用?!奔o虹說。

曷有玉說:“你要小心點?!?/p>

“媽,這個世界沒您想得那么壞?!奔o虹說。

易有玉說:“你要是真的愛他,你就領他來家里吧?!?/p>

“媽,我的好媽媽?!奔o虹在她母親的臉上親了一口。

曷有玉走了,紀虹給她打了一輛出租車。

白文良一直站在不遠處,他看到曷有玉走了,才回公司里,他問紀虹:“你媽說什么了?”

“我媽讓我領你回家?!奔o虹說。

白文良不相信地說:“你媽不讓你找我吧?”

“你這個人真是的,我跟你說正經的你不信,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現在困得要命,我得睡覺去了,有話等我睡醒了再說?!奔o虹走到后面的屋里去了。

這一天生意不是很好,白文良無事可做,內心空空蕩蕩的,他一會兒想到這兒,一會兒想到那兒,總在一種萎靡不振中。他沒任何想要做的事,他只是想找一個人在一起坐一坐,就算不說話,相互對視也好。

紀虹這一覺睡得挺踏實,她醒來,就天黑了。她和白文良吃過晚飯,覺得還是累,就回家了。

白文良把紀虹送回家,坐了好一會兒才走。紀虹的家人對白文良也算是客氣,從情理上說是接受白文良了,可白文良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無法忘掉王西,王西時不時就出現在他的眼前了。他不是那種同時可以愛上好多個女人的男人,他總是把王西和紀虹做比較,說不上誰好,也說不上誰不好,兩個女人他都愛,兩個女人也都愛他,他的心就不能平靜了。

他在街上走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耿浩的住處。

耿浩比原來精神多了,一見白文良進來,就熱情地讓白文良坐下,給他倒茶。白文良看耿浩的房間比從前干凈了,就說你小子行啊,幾天不見就變了,耿浩笑,他拿出一張照片給白文良看,“你看她怎么樣?”

“你認識她?”白文良看著照片,愣了一下。

耿浩說:“我的女朋友?!?/p>

“你的女朋友?”白文良重復著。

耿浩說:“你認識她?”

“啊,不認識,好像在哪里見過?!卑孜牧挤裾J了。

耿浩說:“參謀參謀,怎么樣?”

白文良更是一愣,這是小紅的照片。小紅白文良是認識的,也多少了解一些。他認為小紅和耿浩是兩種人。耿浩上過大學,有技術,工作也可以,小紅純粹是一個鄉下來城里的打工妹,他們相愛能不讓白文良吃驚嗎?白文良裝做不認識小紅,問,“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打工妹?!惫⒑浦毖圆恢M地說。

白文良說:“你小子怎么會找一個打工妹呢?不可能吧?”

“文良,看上去你的思想是很開放的,聽你這話,好像也守舊得很。你說打工妹怎么就不好了?打工妹比咱們是少胳膊,還是少腿?我看打工妹不錯。我跟陸亭亭處了那么長時間也沒找到感覺,和小紅才幾天就有感覺了?!惫⒑普f。

白文良說:“還想亭亭嗎?”

“說不上想,只是留下那一點點內心的記憶吧?!惫⒑普f。

白文良說:“亭亭去澳大利亞了,你知道吧?”

“她走時跟我說了?!惫⒑撇幌胩徇@事。

白文良說:“我說你這一段時間怎么不來找我了呢,原來你又有了心上人了,有了心上人,就把我這個朋友忘了?!?/p>

“小紅認識你?!惫⒑普f。

白文良說:“你對她說起我了?”

“當然?!惫⒑普f。

白文良說:“小紅在哪里干?”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耿浩說。

白文良說:“我真的不知道?!?/p>

“小紅在幫王西干,王西的生意很好?!肮⒑普f話時看著白文良,他在看白文良的反應,過了一會兒,接著說,”我跟小紅還說起你和王西的事呢,小紅說你不應該離開王西,離開王西是一個錯誤。你們一起從東北來到渤海多不容易,再說你倆在性格上也是互補的,王西外向,你內向,做生意是很好的搭檔,只是你沒挺住,你要是挺過來就好了?!?/p>

“不是我想離開她,是她讓我離開的?!卑孜牧颊f。

耿浩說:“文良,責任還在于你,你和紀虹弄到這個地步了,王西能受得了?王西真的是不錯了,要是放在別的女人身上早就跟你打翻天了?!?/p>

“我不是想這樣的,一開始我對紀虹也沒這種感情,兩個人同在一個公司工作,她對我關心,我對她有好感,后來發展到這種地步我是沒思想準備的?!卑孜牧颊f。

耿浩說:“男人和女人是不能有好感的,好感就是愛情的前期,一不留意就會擦出火花,進入感情的旋渦里。我和陸亭亭也是,我和小紅也是?!?/p>

“我和你還是不一樣,我才從遙遠的東北來到渤海,在這里孤獨,需要人來幫助,也需要人關心,你好壞是一個本地人,情感上是安然的,不那么寂寞?!卑孜牧颊f。

耿浩說:“咱們是同一條線上的人,都一樣?!?/p>

“你在公司干得還順心吧?”白文良說。

耿浩說:“行,給人打工,眼快,手勤,懂技術就行了?!?/p>

“你要是有空,教一教我電腦這東西?!卑孜牧颊f。

耿浩說:“你真應該學一學,不學是不行了,現在辦公都用電腦,不會肯定找不到好的工作?,F在電腦發展更新得太快了,一年就更換一代產品,不學就跟不上了?!?/p>

“我是落伍了?!卑孜牧颊f。

耿浩說:“你跟紀虹還行吧?”

“她是一個好女孩?!卑孜牧颊f。

耿浩說:“文良,你跟我說實話,紀虹和王西,你更喜歡哪一個?總有一個比較吧?”

“她們兩個都是事業型的女孩子,從性格上說都是敢想、敢做、敢說的人,從相貌上來說,也都是美麗的,從人品上來說也都是豪情的,只是王西沒紀虹的錢多,生活上沒紀虹安穩,我說不上來哪個好?!卑孜牧颊f。

耿浩說:“你都想要?野心不小?!?/p>

“說真的,我沒野心,只是在不經意中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我是不想這樣的,這樣做并不好,我知道?!卑孜牧颊f。

耿浩笑了,他不信白文良是不注意才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的,這種輕描淡寫在耿浩的眼里本身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他說:“你教一教我,讓我也來個不經意的美餐?!?/p>

“你還比我差嗎,你得到了陸亭亭,現在又有了小紅,還不滿足?!卑孜牧颊f。

耿浩說:“陸亭亭踹了我,不給我緩和的機會,小紅是一個打工妹,我不像你,找個女老板。兩個女人都愛你,由你來選?!?/p>

“我不想這樣?!卑孜牧颊f。

耿浩說:“你說的是真心話?可別口是心非?!?/p>

“真的,一個人愛上兩個人真累?!卑孜牧颊f。

耿浩說:“行,我來為你解憂,你讓給我一個,我這人不挑,哪個都行?!?/p>

白文良正要說話,耿浩對他做了一個暗示不讓他說,白文良順著耿浩的目光看去,見小紅來了,白文良看著小紅說:“正說你,你就來了?!?/p>

“文良哥,耿浩要是說我不好,你可要向著我?!毙〖t抱著幾件衣服走進屋,她把衣服放到耿浩的床上。

白文良站起身說:“行,耿浩你找小紅真是有福氣,小紅多體貼,你們才幾天,就開始給你洗衣服了,你打著燈籠都難找,耿浩,知足吧?”

“知足,知足?!惫⒑普f。

白文良說:“小紅,現在還很忙?”

“生意還行,有事就做,沒事就不做,你要是跟王西姐姐在一起就好了,你也真是的,王西姐是一個多好的人,人長得漂亮,又能干,還會關心人,你還做了那事,你真傻,你也真是的?!毙〖t說這話一點也不見外,就像跟自己的家人說話一樣。

耿浩說:“文良,你再不服氣?這事讓一百個人來說,最少也得有九十九個人說你。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真理是永存的?!?/p>

“我也認為自己是一個傻瓜?!卑孜牧颊f。

小紅說:“文良哥,離開王西姐是不是后悔了?要是后悔了,我去跟王西姐說一說,你們合好算了,你們從東北來渤海不容易,來是為了更好地生活,不是為了分手,如果來了就分手,還不如不來,再說,又彼此放不下對方,何必呢?!?/p>

“小紅,你說王西心中有沒有文良?”耿浩問。

小紅說:“王西姐當然心中放不下了,她的心情不好,就是跟這事有關。這事別說是放在王西姐身上了,就是放在任何女孩子身上都是的,女孩的心你們不懂?!?/p>

“你跟王西說一說,讓他們和好算了?!惫⒑普f。

小紅說:“文良哥同意,我就去說,他不同意,我說不也是白說嗎?!?/p>

“同意,說吧?!惫⒑瓶戳艘谎郯孜牧?。

小紅說:“你說不行,這事不能代替,要讓文良哥自己說才行。文良哥還必須跟紀虹斷了,不斷了,王西姐是不會同意的,再說,文良哥也不可能同時愛著兩個女人吧?這是違反婚姻法的,也是不道德的?!?/p>

“小紅,你先別說了,說了也說不清?!卑孜牧颊f。

小紅說:“那你說王西姐對你好不好?這你總該知道吧?”

“可我現在已經跟她分手了,我承認,我放不下她,我還愛著她,我現在只能讓愛留在心里了,一個男人同時愛上兩個女人,不是一件好事,我真的后悔來渤海?!卑孜牧颊f。

耿浩說:“文良有福。真是有福??!”

“不說了,我走了,我在這里,別耽誤了你們的好事?!卑孜牧颊f著往外就走,耿浩和小紅送白文良。他走過了一段路,回頭,小紅和耿浩已經進屋了。他一個人在街上走了一陣子,不自主地就走到了王西的雪花經貿公司門口。

王西一個人在屋里,她在用筆算著賬。透過窗戶,白文良把王西的每一舉動都看在眼里。他想進去,終究沒有勇氣進去。他轉身想走,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一輛轎車從他的身邊駛過,停在了雪花經貿公司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人,那人進了屋。白文良又回過頭來,走到了雪花經貿公司窗下。來人正是李峰,他來到雪花經貿公司是王西沒有想到的。王西抬頭看李峰一眼,笑著說沒事了?

“來看你,就是我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崩罘逭驹谕跷鞯淖雷忧?,低頭看著王西。

王西說:“我真的有你說的這么重要嗎?”

“在我的心里,你是重要的?!崩罘灏言捳f得很慢。

王西仍在算著賬,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李峰一個人坐了一會兒,站起來說:“你不能這樣干,這樣長期下去會把身體弄垮的,身體是一切的本錢。只要有個好的身體,就有賺錢的機會,要是沒了身體,就一切都沒有了?!?/p>

“我這人就是吃苦的命,不吃苦倒不習慣了?!蓖跷髡f。

李峰說:“你也不問一問我來干什么來了?”

“你不是說來看我嗎?”王西說。

李峰說:“我是來請你出去玩的,今天你的工作到此結束好不好,明天再接著工作吧,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讓你開開心?!?/p>

“什么地方?”王西說。

李峰說:“去了你就知道了?!?/p>

“我沒心情,就不去了?!蓖跷髡f。

李峰說:“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情不是很好,如果一個人的心情不好,到好玩的地方玩一玩,心情就會好起來了?!?/p>

“改天吧?!蓖跷髡f。

李峰說:“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今天是什么日子?”王西問。

李峰說:“今天是星期天,國家規定休息兩天,你休息一個晚上還不行嗎?為了明天能精神飽滿地工作,今晚你就要休息好。我帶你去我的藍天酒吧看一看,那里也許會給你帶來快樂,能讓你開心?!?/p>

“好吧,不過是我請你,不是你請我,你要聽我的安排?!蓖跷髡f。

李峰說:“行,你認為我賺的錢容易呀,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讓我花錢是好事,多有一些這種好事,我就什么都不用干了?!?/p>

“就一次,天天請你也不可能的?!蓖跷鞔┥弦患庖?,鎖上門,跟著李峰出來了。

白文良把李峰和王西的話都聽到了。他在李峰和王西出來時,躲到一棵大樹的后面,看著王西和李峰上了車。車開走了,他才一個人朝自己的住處走去。

剛才李峰和王西的對話總在白文良的耳邊回響,這話語讓他難受,他說不上來為什么難受,他也說不出自己為什么特別在意王西跟李峰的交往。今晚他是第一次見到李峰,李峰是個十足的大老板。白文良不是羨慕李峰坐的車,也不是羨慕李峰的老板派頭,只是不愿意看到王西上了李峰的車,那車上好像是有陰謀似的。王西上李峰的車與他沒關系,他不再是王西的戀人,他跟王西早就分手了,他沒權力來過問這件事,可他還是放不下心。李峰的車載走了王西,也載走了白文良的心,他的心懸了起來。

他一個人回到屋中,沒開燈,躺在床上又睡不著,電話響了好長時間他才去接。紀虹用親熱的語氣問他在想什么,他說在想她。紀虹問他為什么電話響了那么長時間他才接電話,他說睡了。紀虹告訴他,她也在想他,想得睡不著。愛戀中的青年男女就是這樣,幻想著。他們說了好多情意綿綿的情話。他放下電話,忽然激起一股給王西打電話的強烈欲望,于是打王西的手機,手機關機,他又往雪花經貿公司打電話,沒人接,顯然王西沒回來。白文良把話筒一扔,仰面躺在床上。這一夜,他沒睡好,王西跟李峰上車的場景,總在白文良的夢中出現。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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