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自然的名義毀壞自然

戴榮里

中午喜歡散步，一個人要走很遠很遠，兩年前的土路不見了，到處可見高樓大廈，還有新種植的樹木和青草。走在路上，我總感覺到失去了什么。是泥土的氣息？是莊稼的味道？還是潤物細無聲的春雨的味道？從山鄉走到城市，土地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所學的專業是建筑專業，可是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在對人類犯罪。城市在向外蔓延，真正的大自然在悄悄地消失，為了滿足人類的愿望，城市在一天天高大上起來，自然離我們越來越遠。

最近在讀《瓦爾登湖》，對梭羅先生的明智心生敬意。很多人認為他是過著隱居的生活，不適合越來越發達的城市里人們普遍的心境。事實上，梭羅才真正認識到人類自身的恐懼，他以詩一般的語言，向我們描繪了自然的美麗。他譴責人類的貪婪，明明是非常簡單的需要，人類自己使之變得復雜。有基本的食物和住宿以及穿戴就足夠了，但人類在欲望的階梯上越爬越高，最終每個人都不想下來。自然就這樣生生地被損害了。也許有人反對回歸田園牧歌式的生活，但當下城市人的貪婪，最終導致的是城市病的產生，最終傷害的還是人類自己。

城市是人類建筑的產物，在人類沒有完全認識大自然之前，所有的建筑都有違背自然的嫌疑。

城市里以自然的名義毀壞自然的例子比比皆是。城市是人類建筑的產物，在人類沒有完全認識大自然之前，所有的建筑都有違背自然的嫌疑。事實上，自然形成的山水田園，自有其歷史沿襲和地質趨向，人類為了美觀甚至裝點的需要就去貿然改造它，破壞的恰恰是自然界的自洽性。很多大自然報復人類的案例說明，人類對自然的認知還有待深化，以保護自然的名義去破壞自然的一切，顯然不是明智的行為。

城市建筑如此，大規模的建設也是如此。城市熱島效應的形成，恰恰是鋼筋混凝土建筑物過多、缺少濕地所造成的;而動輒幾百公里的公路或其他建筑物，對地下水系的破壞和動植物多樣性的損害同樣是有目共睹的;這些年一些房子為了追求過度的自然化，進行了很多技術冗余量設計，用混凝土代替自然土壤鋪排城市路面，用鋼結構代替樹木的自然成長，除了整齊之外，人類吸收了更多的熱量、污染和現代建筑大體量掩蓋下的對自然的渴望。

在我國這樣一個人口多元、地域多元、氣候多元的國家，想以統一性的設計方式換取人們對自然的回歸，既不現實，也不可取。我是高鐵的擁躉者，但是否因為高鐵就要讓所有的綠皮車消失？其實在很多條線路上，綠皮車依然在發揮著應有的作用。對高鐵而言，是不是要采取統一的高大站房，以過度的投資換取高大上的形象？對中國這樣一個發展中國家而言，冗余量太大的設計不僅對自然是一種違背，從經濟上說也不劃算。在日本等早期通行高鐵的國家，對高鐵站房的實用性非常講究，這值得中國高鐵建設者借鑒。

尊重自然的前提是了解自然，適應自然規律的客觀要求去進行人類活動。違背自然的建筑設計案例提醒我們：別以自然的名義毀壞自然。許多城市管理者急功近利的行為已經造成諸如城市排水不暢、交通極度擁擠的問題。不去尊重自然，最后必然遭到自然的報復，這是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