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為樂，也要“尊嚴為重”

■山東省威海市/周海亮

助人是一種美德。但是，助人也需要方法。

在城市里，我們經常會遇到一些乞討者。乞討者的理由各不相同，但目的只有一個：他們需要我們的幫助。大多數人的做法是直接給他們錢，我們管這種行為叫作施舍。但是我總覺得這種施舍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而對乞討者來說，很多時候，我們的確傷害了他們的尊嚴。

——除去一些騙子，我認為絕大多數乞討者，都不喜歡這種被“施舍”的感覺。

那么，有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既能夠幫助他們，又能夠維護他們的尊嚴呢？我認為，有。

我曾經在地下通道里，見過這樣一對父子。他們走過地下通道時，見到一位坐在路邊的乞討者。乞討者也許累了，正在打盹，懷里抱著一把琴。父親給了兒子一張零鈔，兒子想立刻上前扔進乞討者面前的鐵皮筒里，父親卻阻止了他。父親說，我們需要他醒來，用他的琴演奏一曲，才能把錢給他。他是在用勞動換取報酬，而不僅僅是乞討。然后父子倆果真在那里等到乞討者醒來，并要求他給他們拉了一段并不動聽的曲子，兒子才將那張零鈔送給了乞討者。

這么多年，這位父親的話，我一直記在心里。那位父親看到了那位乞討者的窘迫，但是他給予了對方足夠的尊嚴。

其實，絕大多數時候，被助者并不卑微。所以，讓我們盡可能悄無聲息地幫助他人，在施助的過程中，盡可能地尊重對方。我始終堅定地認為，最大的助人，就是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拾起他的自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維護他的自尊。

并且，有時候，你極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了另一個人的一生。

相比助人，我認為，這更是一種做人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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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晚宴

■周海亮

女傭住在主人家附近，一爿破舊平房中的一間。她是單身母親，獨自帶一個四歲的男孩。每天她早早幫主人收拾完畢，然后返回自己的家。主人也曾留她住下，卻總是被她拒絕。因為她是女傭，她非常自卑。

那天，主人要請很多客人吃飯，客人們出身上流，個個光彩照人。主人對女傭說，今天您能不能辛苦一點兒，晚一些回家。女傭說當然可以，不過我兒子見不到我，會害怕的。主人說，那您把他也帶過來吧。那時已是黃昏，客人們馬上就到。女傭急匆匆回家，拉了自己的兒子往主人家趕。兒子問我們要去哪里？女傭說，帶你參加一個晚宴。

四歲的兒子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一位傭人。

女傭把兒子關進主人家的書房，然后女傭進了廚房，做菜、切水果、煮咖啡，忙個不停。開始有客人光臨主人的書房，他們親切地拍拍男孩的頭，然后自顧自翻看著主人書架上的書，并對墻上的掛畫贊不絕口。男孩始終安靜地坐在一旁。

女傭有些不安。到處都是客人，她不想讓兒子破壞聚會的快樂氣氛，更不想讓年幼的兒子知道主人和傭人的區別，富有和貧窮的區別。她把兒子叫出書房，并將他關進主人的洗手間里。這是單獨給你準備的房間，她指指洗手間里的馬桶說，這是一個凳子。然后她再指指大理石的洗漱臺說，這是一張桌子。她從懷里掏出兩根香腸，放進一個盤子里。這是屬于你的，女傭說，現在晚宴開始了。

盤子是從主人的廚房里拿來的，香腸是她在回家的路上買的。她已經很久沒有給自己的兒子買過香腸。女傭說這些時，努力抑制著淚水。沒辦法，主人的洗手間是房子里唯一安靜的地方。

男孩在貧困中長大，他從沒見過這么豪華的房子，更沒有見過洗手間。他不認識抽水馬桶，不認識漂亮的大理石洗漱臺。他聞著洗滌液和香皂的淡淡香氣，幸福得不能自拔。他坐在地上，將盤子放上馬桶蓋。他盯著盤子里的香腸和面包，為自己唱起快樂的歌。

晚宴開始的時候，主人突然想起女傭的兒子。他去廚房問女傭，女傭說她也不知道，也許是跑出去玩了吧。主人看女傭躲閃著目光，就在房子里靜靜地尋找。終于，他順著歌聲找到了洗手間里的男孩，那時男孩正將一塊香腸放進嘴里。他愣住了。主人問，你躲在這里干什么？男孩說，我是來這里參加晚宴的，現在我正在吃晚餐。主人問，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男孩說，我當然知道，這是晚宴的主人單獨為我準備的房間。

主人的鼻子有些發酸。他默默走回餐桌前，對所有的客人說，對不起，今天我不能陪你們共進晚餐了，我得陪一位特殊的客人。然后他從餐桌上端走兩個盤子，來到洗手間的門口，禮貌地敲門。得到男孩的允許后，他推開門，把兩個盤子放到馬桶蓋上。他說，這么好的房間，當然不能讓你一個人獨享……我們將一起共進晚餐。

那天他和男孩聊了很多。不斷有客人敲門進來，他們向主人和男孩問好，遞給男孩美味的蘋果汁和烤成金黃色的雞翅。后來，他們干脆一起擠到小小的洗手間里，給男孩唱起了歌。每個人都很認真，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是一場鬧劇。

多年后，男孩長大了。他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帶兩個洗手間的房子。每年他都要拿出很大一筆錢救助窮人，可是他從不舉行捐贈儀式，更不讓那些人知道他的名字。有朋友問及理由，他說，我始終記得多年前，有一天，有很多人，小心地維護了一個四歲男孩的自尊。

周海亮的話：

生活里，到底哪些故事可以寫成文章？我的建議是，寫那些能夠打動你的故事。你的故事若想打動別人，首先應該打動自己。 可以寫進作品里的故事大約分為這幾種：個人經歷、別人的經歷、閱讀（或類似閱讀，如觀影）體驗。我的建議是，隨時將一些打動你的故事記錄下來，你就會發現，不知不覺中，你已經擁有了一個開采不完的素材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