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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賴上你(四)

2019-11-18 10:53莊妮
飛言情B 2019年9期

莊妮

上期回顧:當年,杜若茗和葉晉明結婚的時候,葉晉明受了傷。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騎摩托車接親這事兒就直接被杜若茗否決了。

10

杜若茗拍著他的背安慰:“不哭不哭,多大個事兒嘛!不就是接媳婦兒嗎?我來,我來……”

“你來什么?是我娶媳婦兒??!”

杜若茗的理由也充分:“總不能讓你那些來自天南海北的哥們兒白跑一趟吧?再說了,你娶我,我娶你,不一樣嘛!咱倆誰跟誰???”

葉晉明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于是,這位直男癌晚期患者認認真真地對他的準媳婦兒說:“你接我行,咱可說好了,是我娶媳婦兒,不是你娶老公?!?/p>

杜若茗笑得滾到他懷里,勾著他的脖子,說:“咱倆不分彼此,誰穿婚紗,誰穿西服不都一樣?”

直男癌患者立刻就叫了起來:“我不穿婚紗!我不穿婚紗!”

婚禮當天,三十六輛黑鳥集結在杜若茗奶奶家門口。杜若茗一襲抹胸白紗,上身披了一件皮質短款黑色機車服,頭上戴了一頂黑晶頭盔,潔白的頭紗從頭盔下面垂下來。葉晉明就坐在她身后,又高又壯的爺們兒,委委屈屈地給小嬌妻抱著婚紗。

人逢喜事,杜若茗英姿颯爽,她身后那位卻嘟嘟囔囔:“咱們下次結婚,絕對不能這么來……”

杜若茗一記栗暴就彈在了他的頭盔上:“葉大明!說什么呢?”

摩托車隊從灣兒里巷出發,杜若茗載著葉晉明打頭陣,繞城一圈,排山倒海般的發動機轟鳴聲中,浩浩蕩蕩的車隊駛向錦江酒店。據葉晉明后來回憶,那一天是他平生最窩囊也最得意的一天。為了娶到她的那份得意,他心甘情愿地窩囊!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把徐海、張宇那群鬧洞房的人攆走,杜若茗一下子撲到葉晉明的身上,點著他的嘴唇問:“證也領了,婚也結了,這次看你還有什么理由賴賬?”

葉晉明拄著拐杖站起來,單手一拎就把她扛在肩上,走進臥室直接就把她丟到了床上。他說:“杜若茗,從今晚開始,你欠下的那些債,就給老子好好還吧!”

雖然平時嘴巴上都不是吃素的主兒,可是兩個人確確實實都沒經驗,尤其葉晉明腳上又有傷,心急卻不得要領,折騰到半夜愣是沒辦成事兒。

她是真的疼,他也是真心疼!

這不成啊,都等了這么久了,大好的新婚夜,好容易合法合理地履行夫妻義務了,就這么放棄,這不符合杜氏風格??!

可是看著他滿頭的汗,腳上還有傷,她也是真心不忍。

她小心地說:“大明,要不,我來?”

“說什么呢?”

杜若茗灑脫,卻并不是可以跟閨密好友坦然討論夫妻床笫生活的人,所以,她和葉晉明兩個人第一次是她主動的事,她一直不敢問還有沒有其他小夫妻也是這樣。

杜若茗此生在葉晉明面前引為豪壯的三件事:我跟你求的婚,我迎娶的你,也是我先上的你!

病房外天氣不好,雪化成雨,雨又結成冰,滿世界一片冰冷糊涂。杜若茗靠在病床上想著,她和葉晉明,一開始就是她在主動,他應該就只是被動接受,接受著,接受著,就成了習慣吧!

往事難消永夜,杜若茗靠在床頭就這樣紛紛雜雜地想著,困意漸漸襲來,迷迷糊糊之間,突然就看見門被推開了。

來人腳步很輕快,她幾乎還沒睜開眼,人已經到了她的床前。

杜若茗突然坐了起來:“奶奶?是你嗎?奶奶……”

她喉嚨一哽,眼淚流了下來。

奶奶摸著她的頭發,聲音還是往常那樣溫暖又慈愛:“茗茗,你怎么這么久也不回來看看奶奶???”

四年沒見,奶奶的樣子一點兒沒變,還是那么干凈利索的一個老太太,喜歡穿月白色的改良大襟兒衫,梳平平整整的發髻。杜若茗想撲到奶奶的懷里大哭一場,卻感覺手臂無論如何也抬不起。

“奶奶,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茗茗,奶奶不怪你,奶奶知道你心里苦。這次好了,你又回來了,這次回來就別走了??!但是,這個醫院卻是不能住的!”

說完這一句,奶奶的聲音突然變得陰鷙而又著急:“快點兒走,快點兒走,這里千萬不能住……”

“奶奶……”

杜若茗一身冷汗地猛然坐起,卻發現自己還是在醫院里,窗外夜雨依舊,又冷又濕,跟奶奶去世那天的夜很像。

她喘息未定,向病房門口望去,卻發現門是半開著的,樓道里的燈光瀉進來,在門口那里鋪了一道斜斜的光。突然記起,睡覺前自己是沒有關燈的,是誰替她關了燈?

杜若茗望著那片燈光,沒有作聲,也沒有去開燈。想了一會兒,她從床上跳下來,一邊穿著外套,一邊自言自語:“好餓,不知道這個時間還有沒有吃的?”

她把手機和錢包塞進衣袋,沒有拿背包,就這么出了病房。出了住院部大樓,外面正在下著雨夾雪,氣溫很低,路上一片濕滑。

回頭望一眼自己剛才待過的病房樓層,杜若茗的心還在“撲通撲通”地跳著。

她并沒有去吃夜宵,而是直接出了醫院,打車去了自己入住的酒店。她想好好沖個澡。杜若茗有個習慣,一有問題想不開時,她就想沖澡?!皣W嘩”的水流聲屏蔽了外界的干擾,腦子就特別地活躍,想不清的一些事情就能在一瞬間茅塞頓開。

在她任教的鹿角角小學,除非去翻過兩座大山以外的鎮上,否則一年之中也難洗上一次痛快的淋浴。所以,她就特別喜歡下大雨,沖進雨里,伸開雙臂,“嘩嘩”的雨聲之中,她的心反而特別沉靜。

她正在例假期,水溫不能太低,但是水流必須足夠大,試了幾次,把蓮蓬頭的水流調到最大,水花的沖擊力讓她有一瞬窒息。

關閉閥門,她大口喘著氣,低頭看見腳下水流里混著的血絲,突然就想到了四年前的那個夜晚……

葉晉明失蹤三天,懷孕七個月的她,拖著笨重的身體滿世界地找他。也許是連日來的體力透支,孩子就那么突然地要來了。

葉晉明不在,徐海和美娜正在外地度蜜月,聞曉也去外地參加一個醫學交流會。那一瞬間,她感覺天都要塌了。一個人打車趕去醫院,樓道里遇見了她的高中同學梁馨梅,心里才算有了一絲安慰,自以為是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

那時候,梁馨梅已經是市二院的婦產科大夫了。梁大夫也確實夠朋友,跑前跑后地幫她掛號、墊付醫藥費,又親自給她接生??墒?,還是晚了,孩子生下來就已經不行了。

她哭鬧著要見寶寶最后一面,梁馨梅只好把那具小嬰兒的尸體給她抱過來,可憐的寶寶,身體又瘦又小,紅紅的縮成一團。

自責、悔恨、絕望……人世間最負面的情緒在她心里集中爆發,她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寶寶,也恨葉晉明不在身邊??粗鴮殞毮切⌒〉纳眢w,她突然就開始嘔吐,吐完胃里的食物又吐膽汁,吐完膽汁再吐出來的就都是鮮血了。

從此,她再不能吃肉食,尤其不能見到未烹調的新鮮的紅肉……杜若茗把淋浴關掉,水流一停,就聽到手機在外面瘋了一般地響。

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裹上浴巾出來,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接起來,還沒開口說話,那邊的咆哮如同巨浪,撲得她耳朵疼。

“你去哪兒了?”

杜若茗沒說話,直接把手機關機丟到床上,拿起電吹風吹頭發。頭發還沒有吹干,敲門聲已經響起了。本不想理,無奈敲門聲太大,對門的客人已經抗議了。

她放下電吹風走過去,掛上鎖鏈,打開一條門縫,門外是臭著一張臉的葉晉明。

“我困了,有事明天再說?!?/p>

杜若茗要關門,葉晉明直接把手掌伸進來,握住門邊,看著她說:“還想拿到拆遷款嗎?”

杜若茗只想了一下,就決定向金錢屈服。男人的外套上沾染了一層濕冷的雨氣,他喝了酒,臉色很不好。

他進來,杜若茗卻不想關門,靠在門上,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懶洋洋地說:“說吧,我聽著……”

話沒說完,他握住她的胳膊一拉,“嘭”的一聲碰上門,直接就把她按在了墻上。

“玩兒失蹤很爽是不是?”

男人的聲音陰狠,杜若茗抬頭看著他,冷冷一笑,說:“四年前,我獨自一人在醫院生孩子時,也想問你這句話?!?/p>

不提孩子還好,一提孩子,男人眼睛里瞬間充血,兇狠可怕,仿佛是嗜血野獸眼里的兇光。他一下捏住她的下巴:“好,我現在就告訴你,那段日子,一點兒都不爽,真憋屈……”

他把她往墻上一按,低頭就要吻。

杜若茗使勁推著他:“葉晉明,你這個瘋子……”

她又氣又恨,抬起膝蓋向他頂去。葉晉明膝蓋一收,兩條大長腿牢牢夾住了她的腿,嘴角一勾,說:“行啊,還記得我教的這招?!?/p>

“嗯,打流氓的,必須記得牢……”

說著,杜若茗抬頭用力向上一頂,腦袋直接頂了他的鼻梁。這也是他教的,自從學會,還是第一次用。

葉晉明伸手就去捂鼻子,杜若茗趁機從他懷里掙脫,跑到門邊,手還沒碰到門把手,后領一緊,直接又被他拎了回去,再一推,又被按在了墻上。

說實話,因為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從小到大,如果不用上撒嬌這一招,她跟他掐架就從來沒贏過。

可是,這一次,鬼才有心情向他撒嬌!

11

“葉晉明,你個渾……嗯……”

他鉗住她的手,低頭封住她的嘴。這不是親吻,是泄恨。懷恨的撕咬,霸道之中不帶一點兒溫柔。

他狠,她更狠。杜若茗找到空隙,牙齒一磕,用力向他咬去。這一下有多狠,忙亂之中忘了,只記得好像聽到“咯吱”一聲響,他的肉差點兒進了她的嘴。

這次是真疼,葉晉明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按住嘴唇,眉頭擰成了“川”字。他吸著嘴唇,表情痛苦:“杜若茗,我記得你不屬狗??!”

杜若茗磨牙霍霍:“我屬狼?!?/p>

“恰好,我也是……”

他舔舔嘴唇,不怕死地低頭又來,這次親的是她的眼角,那里有晶亮的淚痕。

她這次咬得也不是他的嘴,而是他的脖子。他不躲也不閃,閉著眼睛嗅著她的發香,任她狠狠地咬住不放。直到杜若茗自己感覺唇齒間腥甜的味道跟那口服液的味道一樣不好,才自己松了嘴。

“飽了?”他微瞇著眼睛低頭看著她,聲音里帶著笑和赤裸裸的挑逗。杜若茗嘴角一收,用力向他腳上跺去。

以前,每次親熱之后,他總會在她耳邊低聲問:“吃飽了?”

那時候,他聲音也是含著笑的,柔柔軟軟的,呼著一點兒熱氣撲在耳根處,像三月的春風……

今非昔比,感情不能復制。再不是當年的心境,還說當年的情話,活該他葉大明被跺。她跺他,他也不躲,被跺疼以后,才抱著膝“哎喲哎喲”地叫著,轉身一瘸一瘸地向窗邊的椅子走去。

杜若茗指著門口沖他喊:“你給我滾出去!立刻!馬上!”

他不理,繼續往里面走,清冷的聲線里滿是嘲諷:“都是成年人,又是老相識,你開門時就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杜若茗簡直被他的不要臉氣瘋了,跑到門邊,拉開房門,再次下逐客令:“誰知道你會比四年前還不要臉?滾!立刻給我滾!否則我就報警了?!?/p>

“報警?”他一笑,“哎呀,我好害怕??!那你就報一個試試,看看警察有沒有閑工夫管你這瑣碎的家務事?”

杜若茗急了:“誰跟你有家務事?你怎么這么不要臉?!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們已經離婚了!離婚了!”

葉晉明坐到那張有圓形椅圈的圓椅上,瞇著眼睛看她,醉意愈加明顯,聲音也懶懶的:“離了?那明天再去復一下。反正你這樣的臭脾氣也不會有別人肯要……”

“別在這里睡,你給我出去……”

這家酒店的房間面積不大,為了隔出更多的空間,每間客房都很狹小,所以里面的家具也盡量迷你。葉晉明個子高,長手長腿的,坐在那張椅子上,四肢都搭在椅子的外面,顯得很委屈。

他閉著眼睛,疲憊地說:“茗茗別鬧……我今晚已經跑了好多地方,很累,讓我休息一會兒……”

說完,他就不再說話,頭慢慢地垂下來,像是真的睡著了。杜若茗使了使勁兒想把他架起來丟出去,拉了幾下,那人的身體卻像長在了椅子上,紋絲不動。

有人從走廊里經過,好奇地向門里張望,杜若茗異常煩躁,一把就摔上了門。

她靠在床頭抱著臂看他。

他的頭垂著,下巴抵在了胸前,因為呼吸不暢,起了輕微的鼾聲。

畢竟幾個小時前他還好心送她去了醫院,看著他窩在那把小椅子里的委屈模樣,她終是有些于心不忍。

“呵!我如果管他,我就是大傻子!”

“哼!我如果管他,我就是二傻子!”

“我如果管他,我就是……唉,算了,反正他睡著了,也不知道是我扶他到床上去的?!?/p>

最終還是沒忍住,杜若茗走過去,一彎腰……奇了怪了,剛才怎么拽也拽不動,現在只一扶,他竟然乖乖地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隨著她就走到了床邊。

又裝!

杜若茗一氣,直接就把他推倒在床上,可是聽著他細微的鼾聲,她又覺得自己好像是冤枉了他。再看他的皮鞋上、褲腿上那斑斑點點的泥巴,心里又是一陣不忍。外面雨夾雪,路很不好走,他卻踏著風雪來找她……

往日的點點滴滴小草芽兒一般就要往外冒,杜若茗拉開窗戶吸了一口外面清冽的空氣,清醒了一下想犯渾的腦袋。

再回來時,她踢了一腳他垂在床邊的臟皮鞋,覺得心里的氣稍稍順了一些,才拿了床上唯一的一條毯子,裹了毯子坐在椅子上休息。

外面的風絕對是個多事的主兒,她剛閉上眼睛,窗戶外面的風聲就大了起來,寒風卷著雨雪,撲打著窗欞……

杜若茗眼睛都沒睜,扯了毯子就丟到了床上睡著的那個人身上……

早上醒來時,雨雪已停,窗外的天光透過窗簾滲進來,房間里青白一片。浴室里有燈光也有水聲,磨砂玻璃的浴室墻上,隱約印出一抹高大健壯的影子……杜若茗錯開眼睛要起,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唯一的那條毯子。

她還沒有回憶起昨晚的事情,葉晉明已經從浴室里出來,腰間只裹著一條浴巾,裸著寬闊的肩膀和勻稱的六塊腹肌,以及脖子上齒印整齊邊緣青紫的一枚小印章。

等她意識到應該去躲避,其實該看的都已經看得差不多了。

葉晉明拿毛巾擦著頭發,對她說:“你去洗漱吧,一會兒還得去醫院?!?/p>

杜若茗低著腦袋逃進浴室,牙齒還沒刷完,就聽到有敲門聲響起,酒店的服務員給葉晉明送來了干凈的衣服。等她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他正站在窗戶邊系著襯衫的袖扣。跟昨天一樣,他今天穿的,還是深色的襯衫。

葉晉明系好袖扣,伸手穿著西服外套,對她說:“去醫院把剩下的液體輸完,然后我帶你去灣兒里巷看看。多年不回來,估計你已經找不到家了?!?/p>

“嗯?!?/p>

杜若茗淡淡地應了一聲,低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心里卻亂糟糟的想法都在他的襯衫上。

他不穿淺色襯衫了。

以前,就因為她說過一句“喜歡你穿白襯衫的樣子”,他的衣柜里就再沒出現過別的顏色。每天早晨,她喜歡手指撥動著實木衣架,在衣櫥里為他挑選襯衫——本白、珠白、乳白、米白、雪白……

現如今,每天為他挑選襯衫的人已不再是她,他也不再喜歡淺顏色的襯衫。人是感情化的動物,有感情就善變,對衣如此,對妻也如此。倒不如草木,無情無欲,安靜榮枯。

……

兩個人收拾好就要走,杜若茗看著被他丟在椅子上的那一套阿瑪尼,問他:“這些,你都不要了?”

他說:“沒時間送去干洗店?!?/p>

杜若茗看著心疼,去酒店電視柜里一通亂翻,終于找出一只塑料袋子,把那些衣服都裝起來,提上就要走。

葉晉明看著她,問:“你要給我洗衣服?”

杜若茗一笑:“反正你都不要了,我洗干凈了寄給山伢子他爸爸。鄔瑪大哥上山打柴摔斷了一條腿,不能進城打工,已經好幾年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了?!?/p>

葉晉明臉色一下不好了:“杜若茗,你竟然把我的衣服給別的男人穿?”

“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你都不要了!鄔瑪大哥人很好,拖著一條殘腿還給我們學校修窗戶……”

杜若茗的話沒有說完,手里的袋子已經被他拎了過去,提著就往外走。

“喂,你這個人,莫名其妙。一會兒說不要,一會兒又要來搶……”

追到酒店門口,男人在前,推開垃圾箱的蓋子,“咚”的一聲,那些衣服就喂了垃圾箱。杜若茗的臉一下子就綠了,氣得嘴唇都在抖。

“什么人吶你?!”

她站在酒店門口等車,他已經駕了車過來。

“上來!”語氣不容置疑。

杜若茗冷著臉,向著就要駛過來的出租車招手。葉晉明只得軟下聲音:“帶你去五七路一起吃早餐啊,邊吃邊聊聊拆遷賠償的事?!?/p>

五七路有她愛吃的水晶包子,他那里,有她急需的拆遷款。

唉……

杜若茗說:“太遠了,來回油費夠吃一頓早餐了?!?/p>

說著,她看看四周,走向了路邊的一個煎餅攤:“兩個蛋,一根腸,多放辣椒,不要香菜?!?/p>

杜若茗按照葉晉明很久以前的口味,買了一套煎餅,遞給他。葉晉明看看那套煎餅,又看她:“昨晚我又是哄睡又是蓋被,半夜還挨你的鴛鴦腿踢,你就這么謝我?”

杜若茗頭大,怪不得昨天夢里跟人打了一夜,他在旁邊呢!天天想著要揍他,日有所思,必定夜有所夢??!她狠狠甩他了一個白眼,轉臉看看路邊垃圾箱,邁步要走,手腕卻一下被他握住。

“別扔,我吃?!?/p>

杜若茗冷冷抽回手,葉晉明問:“你不吃?”

“我一天只吃兩頓飯,現在還不餓?!?/p>

葉晉明咬下一口煎餅,看看她,臉色又不好了。她平時吃東西就像只小貓似的挑挑揀揀,這么多年竟然一天只吃兩頓飯,怪不得她會貧血!這四年,她到底是去了一個什么鬼地方???

杜若茗只裝作沒看見某人要吃人的眼神,走到路邊的一條石椅上就要坐,屁股還沒挨著椅子,已經被他提著胳膊拎了起來,又吼她:“不涼???”

她被他吼得要炸,甩著他的手罵他:“葉晉明,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磨磨叨叨跟個老娘們兒似的?”

他眉毛一挑,說:“能??!有種你別暈倒在街頭被老子扛進醫院??!”

奶奶說得沒錯,果然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受人恩惠出氣兒淺”。被他這么捏七寸地一噎,她竟然無力反駁,只得乖乖地被他拎著胳膊給丟到車里溫暖的皮座上去。

以前,這個人有點兒小潔癖,家里的垃圾箱一天至少清理一次,廚余垃圾尤其是不能留在家里隔夜;還有就是不能在車上吃東西。不過,如果茗茗實在想吃,他也只能去給買,大不了她在車上吃一只韭菜盒子,他拿她幾千塊的香水噴車里半瓶子。

可是今天,他把她塞進車里以后,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在車上吃她為他買的早餐。濃郁的煎餅果子味兒伴著高檔車載香水的味兒,雙味兒齊飛,他竟然也不嫌。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套煎餅,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就發動車子要帶她去醫院輸液。杜若茗想開窗,被他拉住,問她:“干嗎?”

“散散味兒啊?!?/p>

“我不嫌?!彼f。

杜若茗心里莫名有些酸,酸溜溜地說:“哦,現在可以在車里吃東西了?”

初春的風還是挺涼的,車子一旦開起來灌進來的風就更涼了。醫生交代了,勿動氣,勿沾涼。他看了她一眼,瀟灑地一打方向,淡了吧唧卻色氣滿滿地說了句:“我怕散了你的味兒……”

12

上午還有一瓶液體要輸。到了病房,等著葉晉明去叫護士的間隙,杜若茗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背包看不出有被人翻動的痕跡。小心地拿出床頭桌抽屜里的那些藥又仔細看了看,拿塑料袋包了,收進了包里。再蹲下來,往床底下看了看,又爬進去試了試。沒錯,這種病床,床底下藏一個成年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葉晉明帶著護士走進病房,一眼看不見人,再一眼,就看見杜若茗從床底下鉆出來。

她一拍額頭,嘿嘿一笑:“我東西掉床底下了?!?/p>

葉晉明望著她,眸光就有一些深刻。護士要給她扎針,葉晉明很自然地就要來牽她的手。從小到大,杜若茗好像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鐵娃娃,可是,她怕針。

小時候,排隊站在學校操場里打防疫針,如果沒有葉晉明在她身后牽著她的小手,她能爬到足球球門鐵架子上一天不下來。隨便老師們是拿泡泡糖哄也好,還是拿教鞭嚇唬也罷,死活就是不下來。

后來,每次一到打疫苗的時候,老師都是提前悄悄通知葉晉明:“晉明,明天打防疫針,你一定看住你妹妹??!”

所以,每次一打防疫針,葉晉明的位置就得由男生隊轉移到女生隊去,他得牽著他妹妹。

這樣小手一牽就牽到了結婚后。那次杜若茗扁桃體發炎,高燒起來,不輸液是扛不住了。偏趕上葉晉明又不在家,鼓起勇氣一個人去診所輸液,那么大個人了,針還沒扎上,就哭得直接嚇跑了幾個等著扎針的小孩子。

大夫也是沒辦法了,小聲地跟她商量:“要不,讓你家長陪你再來?”

當天晚上葉晉明從外地趕回來,背起她又去了門診。她窩在葉晉明的懷里,被他牽著手乖得像只小貓,隨便護士扎,眉頭都不皺一下。

護士扎上針一看,這不還是上午那個還沒扎就哭得嚇跑小朋友的女孩嘛!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

有時候葉晉明也是納悶:“你到底是真疼還是裝的?”

她撇撇嘴,委屈到不行:“真疼??!只是,一看見你,就不小心忘記了嘛!”

后來,聞曉參加某次學術研討班時,結業時寫的不正經論文題目是:《顏療:論男朋友顏值對女生的心理療效》。她在文后還特別鳴謝了杜若茗同學和葉晉明同學的實力論證。所以那期短訓班聞大夫沒有拿到結業證。

這一次,杜若茗卻沒有讓葉晉明牽手,在葉晉明伸手過來時,她及時地把手伸向了護士。

“護士,扎這只手吧,這只血管清晰,好扎?!?/p>

某人被嫌棄了!葉晉明悶悶地出來,靠在樓梯上吸了一支煙,又去洗手間洗手,不經意間一抬頭,鏡子里這誰???這么帥!劍眉英挺,鼻峰俊秀,一雙星目,兩片薄唇。以前人稱江城小白龍的葉晉明,現在五官愈趨俊朗深刻。尤其是為了封印體內的洪荒之力,他每天一有閑暇就去健身,練就了一副精壯健美、肌肉勻稱的體魄,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完美身材。這顏值,這身材,跟當年相比,絕對地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這樣,自己看著都想跟自己談戀愛了,外面那位竟然寧愿望著窗外的禿樹枝發呆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瞎!真瞎!

病房里,護士剛給杜若茗輸上液,她趁著護士不注意,葉晉明也不在,悄悄把軟管的開關卡住,然后手腕一扭再一彎,好了,成功跑針了。

葉晉明自我陶醉了一番回來,剛剛平復一點兒的心情,看著杜若茗手背上鼓起的那個大包,又開始罵人:“你就不能老實會兒?你都不如天天聽話!”

杜若茗被他吼得眼淚汪汪的,不是裝的,是真疼。早知道跑針會這么疼,真不如直接拔掉,跟他撒個嬌,效果應該也是一樣的。

她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疼!我不想輸液!”

她臉小,下頜尖,眼睛卻又黑又大,嬌嬌的一張小貓臉,再加上這樣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真是要了某人的老命了。葉晉明一邊拿著一顆大土豆刨著土豆片,一邊說:“不可以,醫生說這是糾正貧血最好的藥?!?/p>

雖然態度還是否定的,語氣卻明顯軟了不少。服軟初見成效,杜若茗立刻得寸進尺:“明天再輸好不好?現在手手很疼?!倍湃糗嫔先鲋鴭?,心里卻強忍著就要涌起來的惡心。怎么竟然墮落到如此境地了?還手手疼?呃……

葉晉明毛躁的心情被她軟軟的話語熨帖得瞬間平展,他嘴角微彎,拿著她的手,輕輕按壓著薄薄的土豆片,看著她,語氣也難得溫柔。

“你不肯吃飯,又不肯輸液,萬一再暈倒怎么辦?”

她眼珠一轉,歪頭說:“那你帶我去吃五七路的水晶包子吧!”

她眼珠轉動時,恰如養在清水里的兩尾墨龍睛,輕輕一擺尾,帶動了一池的水光蕩漾??吹萌~晉明一瞬間心跳加速,仿佛昨天那個流光溢彩的杜若茗又回來了。

他低著頭,沉聲答:“好?!?/p>

他聲音依然沉穩,卻心跳如鼓。這是隔了四年,又摻了太多恩怨,如果還是在從前,她早被他按在床上了。五七路的農慶包子鋪,依然人滿為患。杜若茗和葉晉明排了半個小時的隊,才找到一個兩人桌的位置。葉晉明點了荷葉粥,蝦仁青瓜餡和葫蘆雞蛋餡的包子,杜若茗只吃了葫蘆雞蛋餡,那一屜蝦仁青瓜餡,她沒動一下。

葉晉明想起昨晚她的那些話,說:“我打電話問過聞曉了,她說你是去支教了,沒出家?!?/p>

杜若茗拿筷子夾著包子蘸著料汁,說:“不出家就不能吃素了?我吃素養生?!?/p>

“養生?”葉晉明皺眉看著他,“養得跟個小雞仔子似的?”

他打量著她,目光落在她纖細的身上,想起剛才柔軟的觸感,竟然感覺手指滑滑膩膩的,像是還沾染著她的芳香。

杜若茗借著吃粥的機會,把背略一彎,胳膊擋在了胸前,輕聲罵了一句:“變態?!?/p>

被她一罵,心情莫名好起來,葉晉明低低地一笑,夾起一個包子放進嘴里,看著她邊嚼邊說:“嗯,我就愛吃小包子?!?/p>

杜若茗放下筷子要走,卻被他直接拉?。骸八幠脕?,吃了藥再走?!?/p>

杜若茗摸了一下包,再一拍腦門:“啊,那些藥啊……我昨晚忘記拿走了,今天一看已經沒了,應該是保潔員以為沒人要,給扔了吧?”

葉晉明看著她,心想,她撒謊時習慣性拍腦門的這個小動作,還是不提醒她比較好。

他指指對面的位置:“來來來,坐下來,坐著撒謊不緊張?!?/p>

杜若茗白了他一眼坐下來,葉晉明往她餐碟里再夾一個包子:“再吃一個,吃飽了撒謊心不慌?!?/p>

杜若茗不看他,把包子塞進嘴里嚼著??粗殖酝暌粋€包子,葉晉明問她:“說吧,藥藏哪兒了?”

“扔了?!?/p>

“扔哪兒了?”

“垃圾箱?!?/p>

“行?!比~晉明扯了紙巾擦擦手,“杜若茗,你厲害!”

下期預告:葉晉明得知自己被人舉報非法交易,舉報人中竟有杜若茗。委屈氣憤的葉晉明找杜若茗對質,杜若茗表示她根本沒有在舉報信上簽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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