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桃園，問桃但不問流年（組詩）

◎陳于曉

一

應該有十里桃花，中無雜樹

芳草鮮美。也有曲徑可以抵達

桃林深處，或者我心上的故鄉

時光不動聲色地指揮著，風和雨水

雕琢著王桃園的寧靜與從容

以及生生不息淡藍的炊煙

在淺淺晃動著的光與影中

在王桃園，我還可以邂逅

從前的我么？你別問今夕何夕

我不知道，也不覺得應該回答

二

她是童話里的桃花仙子么

撩開風聲一窗，又掛下雨聲一簾

流水編織的琴弦，在隱隱約約

在潺潺，在淙淙，在叮叮咚咚

風生水起處，桃花繽紛舞蹈

我欲把王桃園的桃花都抱在懷里

卻不料怎么也走不出一枚桃花的遼闊

三

良田、美池、屋舍、人家……

在出神之際，放牧我的青青麥苗

晴時，我和桃樹并排俯身在田野上

雨時，滴滴答答的書聲

在陶山書院的檐下，長長地垂著

黃昏，夕陽。暮歸的田壟

在漸起的燈火中，喚我的乳名回到老屋

布衣暖，菜根香。晚來，我在青燈下

翻動黃卷，她偶爾就做做添香的紅袖

四

此刻，白云正被天空喊回遼闊

桃花，已被王桃園的春天喊回封面

有女兒亭亭，在陌上走動

她剛出門，還是已緩緩歸來

一會兒，她就閃身，走失于儼然的屋舍

驚起三兩雞鳴和犬吠

驚起幾束艷艷的桃花

泛著釅釅的陽光。蜂蝶一舞

桃花就亂了，只有農歷不亂

五

歸園田居。在王桃園，就歸桃園居

歸桃園居，就采用桃花計年

桃花盛開一年，桃花謝了又一年

我可不可以在春風里，開張一個酒家

用酒旗招一招桃花風

辨一辨酒和桃花，哪個更香一些

桃花親切，風也親切，在王桃園

田家，他們都是我的親人

六

田家，有我的故人么？具了雞黍和酒

一腳踏入王桃園，我先是抖落了風塵

再是抖落了紅塵

兒童相見不相識，但也無人問

客從何處來。也許我不是客

我長著的全是主人的模樣

把酒臨風，說完風調雨順，再說說

五谷豐登，然后讓話題再一次回到桃花

誰家桃花，已開成“微醺”

似醉非醉，分不清詩興和酒興

七

乍一看，眼花繚亂

王桃園，如同一只顏料桶

被從原野吹來的風，嘩地絆倒了

這桃色，丟得到處都是

春光是張桃花紙，鳥兒一啄就破

漏出了柴門，漏出了人家

漏出了農耕的表演

漏出了香火裊裊的文廟

八

書是線裝的，仿佛清風明月也是線裝的

這一天，人們穿上了古裝

鳥鳴和蟲啼，都用著舊年的嗓音

桃花似真似幻。我們在春天里

進行一場盛大的演出，但不是為了“仿古”

而是為了傳承。一路走來，我們在桃林中

尋找著正在被我們丟失的來路

九

以一朵桃花的輕盈姿勢

在禮賢湖，化作桃花做的漣漪

有人在湖邊靜坐么？靜坐聽桃，從花聽到果

從少年聽到暮年，守望著桃花的開開落落

在王桃園，但問桃，不問流年

他已經化身為一滴純凈的水珠

棲居在王桃園一枚小小的桃花瓣上

像一粒小小的“泊”字，不聲張

這“泊”，取自于禮賢湖水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