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粵西南江流域采茶歌的人文情懷*

郭永青

（羅定職業技術學院，廣東 羅定 527200）

采茶歌是民族民間音樂中的一個重要的品種，有著悠久的歷史，據可考資料，宋元以來，各地就流傳著歌唱采茶的習俗[1]。作為以茶耕文化而興起的產物，它廣泛流傳于南方的云、貴、川、閩、贛、鄂、湘、浙、皖，以及桂、粵一些盛產茶葉的地區。

茶葉原產于中國西南部，性喜溫暖濕潤、陽光充足的環境，適宜土地疏松、土層深厚、排水良好的微酸性土壤，且對雨水需求較多。地處粵西的云浮南江流域，位于北回歸線側面，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區，地表接受太陽輻射較多，光照資源豐富，光照度強，年均氣溫在22℃左右，年均降雨量1400多毫米，氣候常年溫暖濕潤。其地質地貌以山地、丘陵為主，土層疏松、肥沃，土壤屬黃褐微酸性類型，十分適合茶樹生長。在長期的茶作生產生活中，南江人民創造了歌唱采茶的傳統，即采茶歌。

一、粵西南江采茶歌的基本特征

采茶歌為勞動女子上山采茶，用以提神解悶、激發勞動情緒所唱的山歌，多為即興編唱，起初均以茶事為歌唱內容，后來不限于茶事，逐漸涉及到茶農日常的生產生活、熟悉的事物景象，以及歷史、哲理、男女愛情等。其歌詞通俗質樸，常使用方言俚語，旋律優美抒情，采用地方曲調，富于濃郁的鄉土氣息。

采茶歌結構上多為四句一首，每句七字，句式結構可劃為二、二、三型，如“采茶 采到 大熱天，茶園 山色 綠片片。雙手 撥開碧波海，露出 一枝 并蒂蓮?！蓖瑫r，多首茶歌還可以進行組合聯唱，最常見的為“十二月采茶歌”的聯唱形式，如“正月采茶是新年，哥妹雙雙入茶園，茶蔭樹下春光暖，俏見情懷心里甜。二月細雨淋開花，共哥背籮去采茶。摘下茶蕊第一朵，送給阿哥來返家。三月……?！表嵚煞矫?，常效仿七言絕句，一般第一、二、四句的尾字押同一音韻，第三句變化，常用的韻腳有言前轍、發花轍、中東轍、江陽轍、衣期轍及懷來轍、由求轍、人辰轍、姑蘇轍。

二、粵西南江采茶歌的人文情懷

采茶歌蘊含著豐富的人文情懷，它體現出一種南江人普遍的自我關懷，以及南江人對自身命運、尊嚴、心理、價值、追求等的內心關切。

（一）采茶歌體現南江人熱愛歌唱的樂觀心態

粵西南江流域位于兩廣交界，地理位置偏僻，境內崇山峻嶺，河溪縱橫，瘴氣彌漫，舊時環境較為惡劣，經濟落后，生活艱難。但是這些并沒有阻礙南江人對于歌唱的熱愛，她們奉三姐為歌仙，在山間田野，人們唱起瀧水山歌、靈山山歌、平臺山歌、連灘山歌來驅乏解悶；在城鄉小鎮，人們唱起能咕歌、瀧水謠、瀧州歌來抒發心中的信念與追求；勞作時，人民唱起采茶歌、龍舟歌來驅趕勞作的疲憊；閑暇時，大人唱起謎語歌、諺語、兒歌與孩童作樂。南江人說：“生活沒有歌唱，好比天空沒有太陽”。不論生活有多艱辛，她們的心里依然是樂觀的，都不會忘記歌唱。當心情煩懣，敞開喉嚨，唱上幾句，便舒暢許多；當遇到困難，唱首情歌，苦中亦能作樂。

（二）采茶歌體現南江人熱愛勞動的天然本性

勞動不僅創造了人本身，更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礎，熱愛勞動是南江人的優秀品質。南江流域有較大幅的連片小平原，自然條件與自然環境有利于水草及農作物的生長，南江兩岸的人們便開創了以水稻農耕為主，種桑、種茶為輔的種養生產方式，勤勞的南江人在勞動中創造財富，也在勞動中收獲美好，享受快樂。春天到了，她們唱起歡樂的春牛調，跳起愉快的春牛舞；秋天到了，她們唱起悠揚的禾樓歌，跳起熱鬧的禾樓舞；采桑時節，她們唱起歡悅的采桑歌；采茶時節，她們哼著優美的采茶歌，充分感受勞動帶來的快樂。南江人民熱愛勞動，一首首采茶歌直接反映出南江人辛勤勞動、勤勞致富的生活面貌，如“正月采茶賀新年，家家門口貼紅錢，鑼鼓叮當新年時，姐妹雙雙進茶園。二月采茶茶爆芽，姐妹雙雙去采茶，大姐采多妹采少，多多少少采回家。三月采茶茶葉黃，田中有個駛牛郎，牛郎犁田姐妹插，換來早造谷滿倉。四月采茶茶尾市，姐妹雙雙織篙機，織出紗布三五丈，采茶姐妹穿新衣……”又如“七月采茶處暑涼，姐妹紡織手巾靚，織出兩邊茶花紅，織出中間采葉郎。八月采茶秋風起，風吹茶花香十里，采得茶來風更涼，姐妹雙雙置秋衣[2]……”

（三）采茶歌體現南江人追求愛情的純貞心理

采茶歌大部分為對愛情生活的歌唱，舊時南江社會發展落后，受封建思想、倫理道德禁錮嚴重，青年男女婚姻基本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情人難成眷屬。但是南江青年男女們有著極為豐富的內心世界，她們渴望美好的愛情，對自由愛情充滿追求和向往，一有機會便勇敢地唱出自己的心聲，向心愛之人進行表白。有一首采茶歌是這樣唱的：“正月采茶是新年，共哥雙雙進茶園，茶園樹下常相會，共哥相好結姻緣。二月采茶茶爆芽，共哥雙雙去采茶，雙手撥開頭上髻，叫哥摘朵白茶花。三月采茶茶葉新，共哥牽手笑頻頻，哥哥擰花插妹髻，共哥同是一條心。四月采茶茶葉蒼，共哥雙雙入茶房，泉水泡茶茶味好，共哥同飲到天光。五月采茶是龍舟，龍舟花鼓樂悠悠，龍舟正好相競爭，時時記緊在心頭。六月采茶茶葉黃，暑天三伏實難當，消暑乘涼心意塊，共哥撥扇透心涼。七月采茶茶滿枝，哥哥難舍妹妹癡，蕩心秋風秋日爽，正是共哥快樂時。八月采茶茶花開，與哥姻緣自種栽，中秋月下同談意，而家（現在）難舍又難離。九月采茶是重陽，池中戲水是鴛鴦，莫怕旁邊人恥笑，花種園中望久長。十月采茶是立冬，小陽春暖情誼濃，制茶全憑雙手巧，香茶飲下快能衷（心情爽快）。十一月采茶茶葉光，郎愛妹來妹愛郎，兄妹雙雙情難舍，紅花綠葉咁威煌（美麗）。十二月采茶返家中，今年收獲算豐收，來春采茶花更好，采茶時節再相逢”[3]。在歌中姑娘把自己和阿哥比作戲水鴛鴦，描繪了阿妹與阿哥在茶園中相會，一邊采茶，一邊打情罵趣、調弄風月的情愛情景，反映出青年男女對愛的渴盼，及對真情的愛戀。

（四）采茶歌體現南江人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景

舊時南江條件雖難艱澀，但是樂觀的南江人并沒有被眼前的困厄艱難所屈服，對她們來講，這樣的生活也許不知何處是盡頭，但是人都是有夢想的，世間萬物生生不息，眼下又算得了什么？南江人懷揣著一顆對未來充滿向往的心，她們渴望幸福，期盼收獲，在歌中唱到：“臘月采茶大寒天，姐妹雙雙收茶錢，收了茶錢好過年，姐妹雙雙望來年?！?；“今年收獲算豐收，來春采茶花更好”；“拜辭舊歲迎新歲，幸福生活萬萬年”。有時她們也把希望寄托于老天爺，如“六月采茶大暑天，難得觀音坐紅蓮，坐得紅蓮好保佑，保佑姐妹好茶園?！庇秩纭熬旁虏刹枋侵仃?，姐妹雙雙拜重陽，大姐斟酒妹斟茶，保佑姐妹家安詳?！备柚须m然滲透了不同程度的宗教色彩，但與一味地消極厭世與沉淪相比較，這種祈望美好生活的人生態度，也是具有積極因素的。

三、結語

民歌來源于生活，是老百姓生活的直接寫照，也是老百姓內心情感最真實的結晶。南江采茶歌是南江人民在歌唱中吸收茶文化形成的一種燦爛文化，它發端于茶農的采茶和其它茶事勞動，但它表現的不僅僅是南江人的勞動生活，而且充分反映了南江人的思想、感情、意志和愿望，展現了南江人民樂觀、勤勞、追求愛情、向往美好的人文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