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屏到小屏：媒體變革下新聞現場直播語言的影響與變化

文/羅 幸 許麗君

作者羅幸系廣西藝術學院影視與傳媒學院教授許麗君系廣西藝術學院影視與傳媒學院研究生

隨著人們在移動終端接收信息“小屏化”習慣的養成，小屏直播已經深入我們生活的各個角落，而新聞現場的小屏直播也逐漸成為一種新興的信息傳播途徑。麥克盧漢“媒介即訊息”的預言在媒體變革日新月異的今天再次被推崇，“小屏”媒介以其便攜性、獨享性、速達性改變著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全媒體和自媒體的流行助推小屏直播日漸成為常態。媒體變革下的新聞現場，如何讓新聞事件更具真實性和客觀性？其中一個要素便是新聞主播，其要洞察從大屏到小屏的影響，注意直播語言策略的變化，從而讓其報道的新聞保持公信力和權威性。

從大屏到小屏對新聞主播現場直播的影響

在手機攝像技術越來越發達的今天，小屏直播平臺越來越多，小屏直播活動漸成潮流，但是從大屏直播轉入小屏直播，新聞主播需要從身份定位、直播狀態、語言表達等方面進行調整轉變，以適應小屏直播的傳播模式和話語環境。

身份定位由“傳播者”轉為“引導者”。大屏直播過程中，新聞主播的活動一般局限在演播室或者一定的戶外空間，所扮演的角色多是信息的傳遞者。演播室內的新聞主播將收集到的信息通過鏡頭和話筒傳遞出去，大多數稿件已由編輯編好，主播相當于信息的“傳播者”，如《新聞聯播》《新聞30分》等節目的新聞主播；即便是在戶外進行現場直播連線的新聞主播，同樣主要負責信息的傳遞工作，扮演著記者與傳播者的雙重身份。而小屏直播過程中，新聞主播的身份定位和所扮演的角色就比較復雜了。首先，主播需要對即將直播的新聞事件有全面的了解和認識；其次，由于小屏直播的時間一般較長，還需要準備充足的背景資料，如活動內容、事態進展、嘉賓采訪等；此外，由于小屏直播時新聞事件進展的不可預見性，新聞主播在現場要有較強的臨場應變和組織協調能力。綜合來看，新聞主播在小屏直播中的身份轉變為報道活動的“引導者”。

直播狀態由“莊重嚴謹”變為“輕松活潑”。我國電視新聞主播在大屏直播方面有著豐富的、系統的理論知識進行指導，但小屏直播尚屬新鮮事物，相關的理論研究成果較少，業界實踐也處于初期的探索階段，可供借鑒的成功經驗也比較少。因此，新聞主播在進行小屏直播時很難做到像大屏直播那樣能胸有成竹。這就要求新聞主播積極調整心態，將直播狀態從“莊重嚴謹”變為“輕松活潑”。小屏直播面對的受眾主要是手機用戶，報道內容多是半小時以上的新聞事件，新聞主播要根據直播內容與平臺確定受眾定位，找到適合的語言風格和肢體表達來進行現場直播，在直播中也要保持積極靈活的狀態，更好地貼近受眾。

語言表達由“簡潔明確”變為“機動靈活”。大屏直播因節目時長和受眾收看習慣的限制，直播內容要盡量做到簡明扼要、事件清晰，語言表達要“簡潔明確”。而小屏直播所報道的新聞事件本身存在很多不可控的因素，需要新聞主播在直播前對整個新聞直播過程具有編導意識，信息資料也要更為豐富和全面，以備不時之需。在直播開始前，新聞主播還要將這些信息進行綜合編排，即便是在直播過程中遇到突發情況需要調整，新聞主播也能做到心中有數，處亂不驚、靈活應變，所以小屏直播的語言表達更能凸顯“機動靈活”的特點。

從大屏到小屏新聞現場直播話語樣態的變化

不論是重大新聞事件還是突發災難性事件，也不論新聞主播的語言風格和播報習慣如何，在大屏直播報道新聞事件時要力求簡明扼要與真實準確，這就需要新聞主播用宣讀式、講解式為主的話語樣式和高雅莊重、平實正規的話語體式來播報新聞——大屏直播中新聞主播的話語樣態力求簡潔大方，而小屏直播的新聞主播也有其獨特的話語樣態，結合“央視新聞+”的小屏直播案例，可對此做簡要探析。

談話式、講解式為主的話語樣式。和大屏直播不同的是，小屏直播往往沒有固定的時間和受眾，甚至直播地點都可以是不固定的，其播出環境、場合、受眾也影響著小屏直播的語言表達；新聞主播如果用大屏直播的話語樣態進行小屏直播，容易有受限制和放不開的感覺。所以，小屏直播的新聞主播需要以談話式、講解式為主的話語樣式來進行更為輕松和自然的話語表達。

例如，2018年12月24日，“央視新聞+”APP的小屏直播《“國臉”空降國博，康輝海霞帶你看展覽》中，央視《新聞聯播》主播康輝、海霞也會有這樣的感受——從大屏直播到小屏直播，狀態是最大的變化：

“康輝：今天是兩個新媒體主播的處女秀，因為我們兩個雖然做了多年的新聞主播，但是做新媒體我倆還真是第一次……

海霞：我們兩個今天是第一次做新媒體直播，心里沒底，希望觀眾朋友們多多支持我們，多參與到我們的互動當中，好嗎？……

康輝：剛才說到這個新媒體直播，新媒體的同事們一直在給我減壓，說你沒事兒沒事兒，新媒體直播可隨便的；我說能怎么隨便，他說反正、反正你就一刻不停地說就行，新媒體直播最重要的就是一刻不停地說；我說好，那我就一刻不停地說……”

雖然這是海霞和康輝的小屏直播首秀，但是兩人在小屏直播一開始并沒有沿用大屏直播的語言表達方式，而是通過一些口語化的詞匯比如“我倆”“好嗎”以及一些聊天式的話語“說你沒事兒沒事兒……反正、反正你就一刻不停地說……”等等，來營造小屏直播語言的輕松感。雖然新聞主播在語氣語調上還是會帶有些許一本正經的播音腔，但基本上能夠很快和小屏外的受眾產生親近感。

從海霞的“心里沒底”到康輝理解的“一刻不停地說”，這是兩位大屏直播新聞主播的心里話。相較于大屏直播直接傳遞信息的主要功能，小屏直播就是要用輕松愉悅的直播氣氛先引導觀眾進入現場，再一步步地了解新聞事件。新聞主播可以借鑒娛樂節目中的主持風格，通過引起受眾興趣、制造話題，加以自然的講解，營造主播之間、主播與嘉賓之間或者主播和受眾之間輕松的談話情境。

通俗靈動、消閑自在為主的話語體式。小屏直播的場景一般不固定，新聞主播可以隨意走動，受眾的視線也是流動性的——主播介紹到哪里，大家就看到哪里。在這樣的語境下，新聞主播也不必拘謹，表情隨和、語言輕松，甚至可以用平時跟朋友打招呼的方式面對鏡頭與小屏之外的網友。例如，小屏直播《港珠澳大橋通車運營全程記錄首輛通關貨車直達香港》中，央視新聞主播何巖柯的一段開場直播：

“各位央視新聞的網友們，大家早上好！不知道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樣哈，是不是還在為港珠澳大橋的開通而感到興奮和激動呢？其實我是激動了一晚上，因為昨天我們的小屏和大屏直播直到晚上的6點半才結束，然后我們收拾完行李回到酒店已經是將近8點的時間，但心情是久久不能平靜。今天一早我們是又來到了我們港珠澳大橋的珠海公路口岸，這個地方非常特別，跟我昨天和大家介紹的二層的大廳是不一樣的。因為這里不走人只走貨車，所以大家可以大概地看一眼，我們現在是有第一輛貨車是已經準備好了，一會在9點的時候會舉行一個小小的通關儀式，那么我們的第一輛貨車將會通過珠?？诎堕_往香港。這也是駛上港珠澳大橋的第一輛貨車……”

在這段直播中，新聞主播何巖柯所處的位置是港珠澳大橋通關口處，周圍并沒有什么人，現場也沒有什么活動。在這種沒有壓力的環境下，他可以輕松地站在鏡頭前，用比較自在的口吻問大家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讓直播從一開始就顯得互動性很強。然后主播再帶大家觀察四周，同樣是用不緊不慢的語氣介紹當天直播的主題。直播的過程中，內容涵蓋口岸外部環境介紹、人員通關細節介紹、采訪貨車所屬企業負責人如何辦理通關手續、私家車辦理通關手續需要注意的細節、跟隨貨車經港珠澳大橋進入香港等。雖然直播內容多，有些還很專業，但是何巖柯都用自己通俗的話語、自在的講述，以“引導者”的身份一件件地帶大家去了解。

從大屏到小屏新聞主播語言策略的轉變建議

變大眾傳播為人際傳播的語言模式。雖然當今大眾傳播已經開始拓展信息傳播者和接收者之間的互動，但相較于人際傳播，這種互動仍有一定的滯后性。當新聞主播從面對虛擬觀眾（攝像機）的演播室或大屏直播空間走出，來到要面對可即時互動的虛擬網絡受眾（手機）的小屏直播空間，主播們需要轉變傳播理念——自己面對的不是冰冷的機器而是一張張帶有表情的面孔。新聞主播要利用小屏直播的互動特點，實時獲取受眾的反饋與需求，以人際傳播的語言模式即時調整直播的內容和形式。

在小屏直播《“國臉”空降國博，康輝海霞帶你看展覽》中，由于身份的特殊和職業的慣性，康輝和海霞對于改革開放四十年的重要時刻如數家珍。在適應了小屏直播的環境后，兩位主播不斷調整狀態，從大眾傳播的固有語言模式嘗試轉變，面對國博現場眾多參觀展覽的觀眾，積極暗示自己這不是一個人和一個機器的現場，而是一個人和另一些人的交流。于是在直播的后半部分，大家看到了主播更為隨和自然的語言狀態，和現場觀眾及網民也有了更多的人際互動：

“海霞：……哈哈，我們的網友真的是特別地細心，謝謝大家，那大家注意到今天我的這個服裝上就專門戴了一個小小的配飾……

康輝：其實我這個人屬于比較悶的，就是沒有太多的什么興趣愛好，擼擼貓算吧，擼擼貓算吧？……”

小屏直播剛開始，兩位“國臉”仍然在用直播《新聞聯播》的狀態給大家介紹國博里的相關情況，整個氣氛其實是很緊張也很不自然的；而網絡受眾更愿意看到的是后面能夠開懷大笑、開開玩笑、有面對面交流親切之感的新聞主播。

以全程編導意識應對突發情況。小屏直播和大屏直播的最大區別在于，它是帶著觀眾進入事件中，而這個事件正在發生并且往往沒有提前預演，新聞主播除了提前準備的背景資料之外，所面臨的大多數情況都是突發或者陌生的。這容易導致主播在遇到突發情況時出現直播語言不流暢的現象。更考驗新聞主播的是，在小屏直播出現類似現象后的迅速調整——這需要新聞主播具備語言表達能力之外的其他新聞職業素養，比如，對整期節目的全程編導意識以及現場采訪和信息編輯等能力。

在央視《港珠澳大橋通車運營 全程記錄首輛通關貨車直達香港》的小屏直播中，新聞主播何巖柯出關后來到小車停泊位置準備上車時，發現小車沒有來。不知原因只能等待的何巖柯開始了一段艱難而快速的思維調動過程來應對眼前的突發情況，比如，介紹當前環境、私家車行走通道和大巴車行走通道的不同、乘坐私家車和大巴車過關時需要注意的問題等，甚至讓攝像師給網友們解釋一下因為走錯通關通道而耽誤了時間，提醒網友不要犯錯。但是，他們的小車還是遲遲沒有過關。于是何巖柯表示：

“……不知道我們的私家車有什么問題，所以啊，今天真的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提前去了解這樣的一個行程是怎樣的安排?！玫?，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小客車上客區，大家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我們先請我們的導播插一個背景宣傳片，讓大家了解一下我們整個珠?？诎逗瓦^境大廳的情況，我們去找一找我們的小客車，看它究竟在哪里。稍后我們繼續和大家直播?！?/p>

而在宣傳片重復播放16分鐘后，直播又恢復到新聞主播現場介紹的畫面，何巖柯身旁站了一位穿制服的邊檢警察，何巖柯說道：

“歡迎回到我們的直播中來，非常抱歉地告訴大家，我們現在等我們的小車，因為我們的小車在通關過程中遇到了一點點手續上的問題，所以呢我也是專門請到了我們邊檢的房警官。房警官，您一定要來給我們做一些提示……別犯我們同樣的錯誤……”

何巖柯在宣傳片播放的過程中順利找到了小車，并且還緊急聯系到了一名口岸警察；在恢復直播后，以自身遇到的問題替正在看直播的網友咨詢需要注意的事項。在《港珠澳大橋通車運營 全程記錄首輛通關貨車直達香港》小屏直播中，突發情況一個接一個，但是整個直播過程還是比較平穩，信息量也很豐富；這主要得益于新聞主播何巖柯能夠及時調整思維，善于捕捉周圍信息從而化險為夷，更重要的是何巖柯全程具有強烈的編導意識，讓他在遇到突發情況時，能夠及時調整直播策略，尋找更好的方案讓直播順利進行。

善用肢體語言描述細節體驗。小屏直播時體驗感很強，新聞主播可以用情感詞和肢體語言等表達自己對于現場的第一觀感，主播的感受往往正是大多數網友最想體會的。有些體驗式報道越是細節到位，越能讓隔著手機屏幕的網絡受眾感同身受。以央視記者蔣林關于“藏中電力聯網工程”小屏直播中的一個細節為例：

“……我現在要通過手機的變焦，這又是一個考眼力的時間段了。就在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V型山谷的前方，現在畫面當中，給大家指一下這個地方，大家能看到，有若隱若現的白色和灰色的斜杠嗎？其實這并不是云霧，在我的正前方，就是西藏最出……（信號斷2秒）米堆冰川……”

這段小屏直播報道中，蔣林從攝像師手中拿過了手機，并將手機變焦能看清遙遠的山谷處，還怕網友看不清楚，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指點。通過這一肢體語言配合口中講解，大家能隱約看到山谷前方似乎有一團灰白色，蔣林用自己的判斷引導大家，別以為這是云霧，而是米堆冰川。記者蔣林通過將自己的第一感覺結合肢體語言與細節描述，讓這段小屏直播的體驗細致入微，令人印象深刻。

在小屏直播報道中，受眾對細節的興趣與體驗往往勝過對整個新聞事件走向的關注。通過展現細節能更好地抓住人們的興趣點和關注點，所以細節描述在小屏直播報道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電視新聞主播習慣性受到大屏直播報道思維的影響，語言上慣于求大求簡而忽視細節，有時甚至刻意省略細節；新聞主播在嘗試小屏直播時，要注意強化細節描述尤其是肢體語言等方面的意識培養和能力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