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小說《黑駿馬》中的命名藝術及其翻譯策略

摘要：通過對英國作家安娜·西韋爾的小說《黑駿馬》中角色名稱的梳理，從英漢命名藝術的角度考證文學角色名稱命名的理據，并針對《黑駿馬》角色名稱的翻譯建構起“標準化→類標準化→類藝術化→藝術化”翻譯策略模型，進而探討該作品角色名稱在漢譯實踐上的策略，以期為文學角色名稱的翻譯提供策略支持。

關鍵詞：安娜·西韋爾;《黑駿馬》;命名藝術;翻譯策略

中圖分類號：I207.42 ACN61-1487-（2019）16-0142-03一、引言

十九世紀末英國作家安娜·西韋爾（Anna Sewell）創作的小說《黑駿馬》（Black Beauty）一經出版，便被譯成多國文字，風靡全球。歷經幾代譯者努力，其漢譯本日臻完善，受到了中國讀者的青睞?？v觀市面上發行的多版漢譯作品，不難發現作品在漢譯過程中，在其中角色名稱的處理上，可謂形式多樣，亟待統一。單單作品名稱（也是主人公）Black Beauty的翻譯就有《黑神駒》、《黑美人》、《黑駿馬》等多種方式。因此，對文學作品角色名稱的翻譯策略的探討顯得尤為重要。

二、《黑駿馬》中角色名稱的命名藝術

命名本身已非常古老，但命名學作為一門學科卻非常年輕。然而，這門學科一經提出即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如今華文命名學已成為世界前沿學科，對漢語界的命名藝術，以及中外命名藝術的研究均在不斷深入。潘文國（2007）把命名藝術本身的發展劃分了四個階段，即標記型、述志型、藝術型、競爭型。從歷時的角度看，劃分這四個階段的時間界線不可能刀切般分明，在共時平面上它們也是同時存在的，這就為命名方式的類型劃分提供了理論依據，也為考察文學作品角色名稱的命名藝術提供了重要借鑒。

（一）文學作品源語中角色名稱的命名方式不一

《黑駿馬》中所涉及的動物名和人物名可歸屬到命名藝術發展的不同階段，可以用不同的命名方式來加以分類。潘文國認為由于命名的本質是造成區別，因此原始的命名方式便是通過一定手段給事物做出標記，這一類命名方式屬于標記型，這種標記可以是寫實的，也可以是符號性的，還可以是其他種種方式。其中寫實型命名法又可分為據實命名法、特征命名法和夸飾型命名法，據實命名法即以圖騰、地名、職位、人名等來命名;特征命名法即以環境、物名、技藝、經驗等來命名;夸飾型命名法則是根據外貌、性格、品行、威望、技能、特長等來確定名稱的方式。另外，除了標記型命名方式外，述志型命名方式也是一種重要的命名藝術，包括述吉祥之意（以德命名、美辭命名）、述家國之情、述個人情志（借用典故）等。

文學作品在創作過程中，角色名稱的確定絕不是偶然，無不包含著作者獨到的創作動機，體現出特有的藝術價值，或雙關或隱喻，或植根于深厚的文化底蘊，或出于作者特有的藝術表現需要等。安娜·西韋爾在創作《黑駿馬》的過程中，對于角色名稱的選取和確定有其獨到之處。除根據角色需要進行自創名稱之外，在既有普通人名的選取上，也彰顯了獨特的藝術匠心。根據以上命名方式的劃分，該作品部分角色名稱大致可以做如下分類：

（二）英漢命名方式在命名類型的適配上各有側重

命名方式豐富多樣，但終究還需建立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語言基礎之上。英漢各自在語言和文化上的特點也注定了其在命名類型選擇上的差異。對這一問題語言學界有著基本的共識：英語是一種側重表音的語言形式，而漢語是一種側重表意的語言形式。從命名藝術發展的階段來看，通過特有的標記形式，既可以達到傳遞語言之音的目的，又能顯現對不同事物的區分，這就是命名最初的發展階段，也就是標記型命名方式的階段?；谶@一認識，可以說英語的命名方式更多應歸屬于標記型。由于東西方文化背景的不同，西方對人名的符號性認識比中國人要更加透徹，表現在西方的命名上則始終以標記型為主體?！逗隍E馬》中的角色名稱有相當一部分是沒有明顯命名依據的普通名稱，僅僅作為符號來區分小說情節展開中出現的各類角色，如動物名中的Colin、Lizzie，人物名中的Nelly、Mallet、Ned、Harry、Larry等。相比之下，由于漢語側重表意，所以中國人在取名時考慮的就要多得多，既要注重字音韻律之美，也會在意筆畫字形的外在之美，更加看重名字所表達的意蘊之美，以此來寄托命名者的個人情志，所以漢語的命名方式大多屬于述志型。這一命名方式在選字用詞上格外考究，或由字音生發，或由字意生發，或由字形生發，所以漢語中最終取的名字往往是特點鮮明、豐富多彩。

（三）文學譯名藝術需納入命名藝術的范疇

文學作品角色名稱的確定體現著作者的命名藝術，從源語到目的語轉化的過程中，角色名稱譯名的確定同樣需要譯者的譯名藝術。從這個角度來說，命名藝術還應該包括譯名藝術這一獨特的領域。譯者在確定角色名稱的譯名時，需要遵循相應的原則和理據來藝術化地處理。關于名稱的翻譯，學界從理論和實踐上已有諸多討論，也取得了較好成效。通常遵循兩條公認的原則：一是“名從主人”，一是“約定俗成”。在翻譯實踐的過程中，我們發現“名從主人”并不單單指人名應按該人所屬的國家（民族）的讀法來譯，還要考慮該人是否已經在目的語中自行確定好了名字，比如美國著名的漢學家、翻譯家葛浩文，其英文名字為Howard Goldblatt，明顯譯名“葛浩文”并不符合“名從主人”的原則，實際上他的漢語名字是他在學習漢語時由其漢語老師取的。這類名字或因為深諳中國文化，或為了更好地融入中國文化，在漢譯或者選取自己的漢語名字時，都不是簡單根據讀音直譯，而是先把名字音譯成漢字，然后在漢字的同音或近音字上選取了認為美好的字眼。在使用他們漢譯名字時就應該遵從他們的選擇，無需另起爐灶。

以上是名字主人自行確定漢譯名字的情形，還有一種是由譯者根據讀音來翻譯，因種種原因雖并不是完美轉譯，但長期以來已經為大家所接受、所公認，因而不必也不宜再改，否則只能引起混亂，這種情形叫作“約定俗成”。比如著名偵探小說中的人物Holmes被譯成“福爾摩斯”，根據讀音翻譯成“霍姆斯”效果似乎更佳，不過這個譯名被很多出版物使用，已經“約定俗成”，深入人心。這種方式需要有翻譯標準作為準繩，事實上出版社對譯者的確是有人名翻譯參照標準具體要求的，否則由于譯者個人對源語中人名讀音、音節等不同的認知，再加上翻譯成漢語人名時在選字上很容易出現差異，如此就造成了文學作品漢譯本中普通人名有待統一的原因之一，例如《黑駿馬》的人物名Mallet在幾部漢譯本中出現了幾種翻譯，分別是“瑪勒”、“馬賴特”、“馬萊特”、“瑪勒特”等。

三、《黑駿馬》中角色名稱的翻譯策略

根據《黑駿馬》中角色名稱語言來源的不同，可將其分為兩大類：普通名稱和自創名稱。其中普通名稱根據其常規使用情況又可分為專用名和借用名，自創名稱又可分為不完全自創名稱和完全自創名稱。我們認為《黑駿馬》中角色名稱的翻譯需以命名理據為標準分類對待，漢譯版本中應體現出作品特有的譯名藝術。

（一）普通專用名稱標準化處理

普通專用名稱，即由人名專用名詞來充當的一類角色名稱，這類名稱一般失去了其原有的詞語意義而成為了專用于名稱的符號用詞，在文學作品中也沒有了明顯的命名理據，如《黑駿馬》中的人物名Nelly、Mallet、Ned、Harry、Larry等;動物名Colin、Lizzie、Rob Roy等，該類名稱一般采用異化原則保留其“異域色彩”直接音譯。在實際操作中，這類名稱的翻譯均可將已經發行的《世界人名翻譯大辭典》作為標準來參照翻譯，既簡單易行，也可避免因譯者個體的不同造成譯名不統一現象的出現。這也反過來要求譯者以及出版社編輯勤于查對已有的此類工具書，盡量避免閉門造車，以確保普通專用名稱標準化處理的效果。

（二）普通借用名稱類標準化處理

普通借用名稱，是指出于文學創作和表達的需要，從普通用詞中借用相關詞語來充當的角色名稱。這類名稱有的是借用自普通詞語，有的借用自文化典故。這類名稱有些已經進入《世界人名翻譯大辭典》，所以針對這類名稱的翻譯，可參照普通專用名稱，首先查對《世界人名翻譯大辭典》，同時還要查對英漢詞典確定其詞義，再根據角色需要做出取舍。我們把這種譯名處理方式稱之謂“類標準化”處理。譬如，在刻畫一匹血統高貴的棗紅色母馬時，為了突出其潑辣頑劣的性格，取名為“Ginger”也是再合適不過了?！癎inger”有一種譯法為“金捷”，雖屬于比較好的音譯，但是已經無法表達原作的創作意圖。譯為“生姜”較為合適，生姜味辣，通過味覺來隱喻角色性格的潑辣，這與漢語習慣里要表現一位女子潑辣爽朗的性格時用“小辣椒”來稱之，有異曲同工之妙。其他譯法如“姜姐”，雖比較符合漢語的用名習慣，但是“姜”字本身即為中國的姓氏，已經失去了“生姜”的味覺聯想。

（三）不完全自創名稱類藝術化處理

不完全自創名稱，是指小說中用“稱謂/職位/特征”詞語直接代指，或者由“稱謂/職位/特征+普通人名用語”構成的角色名稱。這類名稱中普通人名用語部分，除了譯者個體因素的差異之外，翻譯起來較為固定，但是“稱謂/職位/特征”等部分的詞語翻譯時靈活性比較大，也就給譯者帶來較大藝術化處理的空間，因此我們把這類名稱的翻譯過程稱為“類藝術化”處理的過程。正是由于這一處理方式的存在，該作品在不同版本中的漢譯形式也就顯得較為多樣。例如人物名如Farmer Grey分別有格雷農場主、農夫格雷，甚至格雷農場三種形式;Farmer Bushby分別是布什比農場主、布什比莊園主、農場主布什比，甚至是布什比莊園四種形式;Seedy Sam分別為破衣薩姆、邋遢鬼山姆、邋遢山姆、破衣服山姆等;動物名如Captain有上尉、隊長兩種形式;Duchess有公爵夫人、女公爵兩種形式等。

（四）完全自創名稱藝術化處理

安娜·西韋爾在創作過程中，可以說對每個角色的命名都是獨具匠心、別出心裁，所采用的形式也是不拘一格，不僅從已有名稱中直接選取或借用，而且有些角色的名稱是作者根據需要把詞語臨時組合創作而成，從而使得角色極具個性而又形象鮮明，令人印象深刻。這類名稱我們稱作完全自創名稱，譬如“Merrylegs”、“Thoroughgood”等。完全自創名稱由于是首創，沒有任何標準或者依據可供參考，這就需要譯者根據作品內容和作者創作意圖，結合目的語的語言文化特點進行完全地藝術化再創作。比如，馬兒中另一重要角色“Merrylegs”，指稱的是一匹性格活潑歡快的矮腳馬，作者既要突出這匹矮腳馬的腿腳靈活之處，又要體現其單純、樂觀、歡快的性格特征，在“legs”前加了個“merry”，這一合成詞可謂匠心獨具。其漢譯形式也彰顯著譯者的漢語言文化功底。無論從原作的命名藝術性還是從漢譯本的譯名藝術性來看，我們認為“Merrylegs”譯作“歡蹄”是最能體現功力的。

綜上所述，針對《黑駿馬》角色名稱四類命名藝術特點，我們在漢譯的過程中也形成了四種相應的策略，構成了一個“標準化→類標準化→類藝術化→藝術化”翻譯策略模型。這四種策略各自獨立，又相互關聯，共同作用下較好實現了角色名稱的全信息漢譯轉化，呈現了漢語譯名的最佳藝術效果。

四、結語

關于名稱的翻譯特別是人名、地名的翻譯學界討論已久，成效頗豐，不過對于文學作品的角色名稱的翻譯，特別是針對某一部作品進行全面的考察和梳理需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仁者見仁，同樣對于某一部作品，比如安娜·西韋爾的《黑駿馬》，一千個譯者也會有一千匹黑駿馬。其中角色名稱翻譯不能一刀切，也不能隨意切，而是應該區別對待，分類處理，建構相應的譯名翻譯模型，不僅有助于小說《黑駿馬》中角色名稱的翻譯，而且對文學領域該類問題的處理也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嘗試。

參考文獻：

[1]馬愛農.黑駿馬[M].北京：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17.

[2]劉春紅.黑駿馬[M].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5.

[3]潘文國.中外命名藝術[M].新世界出版社，2007.

[4]劉洪泉.吳長青.英文人名漢譯規范之管見[J].上海翻譯，2009（1）.

[5]何自然，李捷.翻譯還是重命名——語用翻譯中的主體性[J].中國翻譯，2012（1）.

[6]駱傳偉.人名翻譯的策略與理據[J].外語研究，2014（2）.

作者簡介：左世亮（1980—），男，漢族，山東臨沂人，單位為上海應用技術大學，研究方向為翻譯技術、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