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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期間郭沫若古文字學著作的修訂重版

2019-12-30 11:31
郭沫若學刊 2019年4期
關鍵詞:大系金文郭沫若

李 斌

(中國社會科學院 郭沫若紀念館,北京 100009)

1928-1937年,郭沫若流亡日本,他的主要精力用在了中國古代社會和古文字學、考古學的研究上,尤其以古文字研究成就最為卓著。1931年至1939年間,他先后出版了《甲骨文字研究》《殷周青銅器銘文研究》《兩周金文辭大系》《金文叢考》《金文余釋之余》《卜辭通纂》《古代銘刻匯考四種》《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古代銘刻匯考續編》《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殷契粹編》《石鼓文研究》等著作。郭沫若在甲骨文釋讀上使用殘辭互證、斷片綴合等方法,考釋出很多甲骨文字,為甲骨文字創立了獨具特色的科學體系;他在金文研究上采用標準器研究法,對西周之器按時代、東周之器按國別分類,將存世青銅器銘文整理成為一個科學的系統,使其成為有用的史料。這些古文字學著作在學術界產生了重大影響,郭沫若成為公認的“甲骨四堂”之一和金文研究大師。

上世紀30年代,這些著作大都由東京文求堂書店印行,發行量一般是500本,讀書界查找不易,加之隨著學術研究的進展,有些論斷需要重新調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這些著作的重版提上了日程。

1954年,人民出版社重印了郭沫若的《殷周青銅器銘文研究》《石鼓文研究》《金文叢考》等三部著作。

1954年出版的《金文叢考》和1933年出版的《金文叢考》在內容上差別較大。郭沫若在寫于1952年的《金文叢考》的《重印弁言》中說:

在《大系》之外,關于金文的研究,我還有過一些零散的著述,一九三二年五月曾集成為《金文叢考》,其秋成《金文余釋之余》,一九三三年秋成《古代銘刻匯考》,翌年春成《古代銘刻匯考續編》。后二書中均包含有金文研究的部分。這些書,在二十年前,都曾先后在日本東京印行。所印冊數無多,每種只有五百部,輸入國內者為數必更少。聞坊間倚為奇貨,治史者頗感不便。朋友們因有重印的要求,我便趁這個機會作了一番整理。

這兒所呈獻出的《金文叢考》是把原有的《金文叢考》《金文余釋之余》《古代銘刻匯考》和《續編》中的金文部分匯集起來的,略略有些刪改和補充,但是在骨干上大體仍舊。主要的原因是二十年來沒有什么顯著的器物出土,因而我的見解也還沒有多么大的改變和補充。

1954年版《金文叢考》包括1932年版《金文叢考》、1932年版《金文余釋之余》,1933年版《古代銘刻匯考》之第二部分《金文續考》及1934年版《古代銘刻匯考續編》中的金文部分。但1932年版的《金文余釋之余》中的《答〈兩周金文辭大系商兌〉》,《金文續考》中的《新鄭古器》等都被刪除了。新增《釋亡乍》等文。

此外,在1954年版《金文叢考》的《重印弁言》中,郭沫若還回顧了他當初研究古文字的“心理過程”:

在這里,我想附帶著敘述兩件我自己的心理過程,一件是我所懷抱的挑戰的意識,另一件是我所冒犯的沉溺的危險。

我要向誰挑戰呢?我準備向搞舊學問的人挑戰,特別是想向標榜“整理國故”的胡適之流挑戰。從前搞舊學問的舊人,自視甚高,他們以為自己所搞的一套是“國粹”,年青一代的人不肯搞了,因而以裂冠毀裳、道喪文弊為慨嘆。因此,我想搞一點成績出來給他們看看。結果證明:所謂“國粹”先生們其實大多是偽古董。雖然道貌岸然,而對于古代文物大多全在門外。

胡適之流,代表買辦階級的所謂“學者”們,在當年情況,更自不可一世。胡適曾大言不慚地這樣說過:“今年(一九三六年)美國大選時,共和黨提出格法諾·蘭登來打羅斯?!腥苏f:你不能拿沒有人來打有人。我們對于左派也可以說:你不得拿沒有東西來打有東西。只要我們有東西,不怕人家拿沒有東西來打我們?!边@位標準的買辦學者,你看他是怎樣盲目而無知!因此,我就準備拿點他們所崇拜的“東西”來“打”這個狂妄的家伙。結果呢?我們今天也已經看得很清楚,那自稱“有東西”的家伙究竟有的是什么東西了!

但我也冒犯了相當大的危險。一個人陷在日本,更拖著一家六口,生活的壓迫,有時候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搞舊東西在日本既有市場,也不免借此以覓取有限的生活資料。舊東西也是有它的麻醉性的,愈深入便愈易沉淪。在當年就曾有朋友為我耽心甚至對我失望,以為我會“玩物喪志”。我自己也感覺著有這樣的危險,覺得愈搞愈瑣碎,陷入了枝節性的問題,而脫離著預定的目標。這傾向,在這部《叢考》中便可以看出。特別是《金文叢考》標題葉的背面,用古文字題了這樣的幾句,是相當感傷的:

“大夫去楚,香草美人。

公子囚秦,說難孤憤。

我遘其厄,媿無其文。

爰將金玉,自勵堅貞?!?/p>

是時代拯救了我,是毛澤東主席所領導的人民革命拯救了我,使我臨到了沉溺的危境,而沒有遭遇到滅頂之災。

秦代石鼓文,以明代安國收藏的三種北宋拓本最古,分別為“先鋒本”“后勁本”“中權本”。郭沫若最早一版的《石鼓文研究》收入《古代銘刻匯考》中,是根據“后勁本”拓片寫成的。郭沫若自稱這篇文章在《古代銘刻匯考》諸文中“所費勞力最多”,但畢竟所見資料有限。日本學者河井荃廬珍藏有明代錫山安氏所藏石鼓文的“先鋒”“中權”“后勁”三種善本拓片照片的全貌。1936年,郭沫若從劉體智處獲得甲骨拓本二十冊,并以此與河井荃廬的三種石鼓文拓本照片交換閱讀。郭沫若據此修改《石鼓文研究》,于1939年在商務印書館作為“孔德研究所叢刊之一”出版。后來河井荃廬死于美軍的東京轟炸,其所藏石鼓文資料下落不明。如若不是郭沫若《石鼓文研究》發表了“先鋒本”拓片,這一善本可能人們再也看不見了。

1954年,《石鼓文研究》由人民出版社重印,郭沫若在《重印弁言》最后一段為考證辯護:“考證乃研究工作必經之初步階段,如能實事求是,可不失為作進一步研究之堅實基礎。為考證而考證,乃劃地自限,然較之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者終勝一籌,較之為反動而考證者更不可同日而語。近人頗有全盤否定考證之傾向,似不免懲羹而吹齏,因噎而廢食,故附論及此?!边@是針對時弊的。

郭沫若認為石鼓文作于秦襄公八年(公元前770年)。1958年,唐蘭在《故宮博物院院刊》第1期發表《石鼓文年代考》,認為石鼓文作于秦獻公十一年(公元前374年)。郭沫若注意到唐蘭的最新成果,但他覺得唐蘭的證據并不充分。故《石鼓文研究》仍于1959年再版,郭沫若為這一版所寫的《三版小引》中說:“余仍維持襄公八年說,以待更有力之反證?!?/p>

在《金文叢考》的《重印弁言》中,郭沫若還說,《金文叢考》“和《兩周金文辭大系》是姊妹篇,它們是相輔相成的。更嚴格一點說時,應該是《大系》為主,《叢考》為輔?!薄洞笙怠芳础秲芍芙鹞霓o大系》,其與《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及《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之關系,郭沫若有過說明:

金文則自北宋以來,零星出土,出土情況多已泯沒,偽器甚多,千余年來雖有不少著錄,而體系未能建立,作為史料遂有不少的困難。因此,我在繼續研究金文的途中,便把重點集中到東西二周,把傳世相當重要的金文辭,依時代與國別賦予以一定的條貫。一九三二年一月出版的《兩周金文辭大系》便是這項研究的結穴。

《大系》出版后繼曾加以整理和補充,一九三四年乃成《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及《考釋》?!秷D錄》考察到一部分器物的圖象,以便由花紋形式以推定年代?!朵洝废翟髅o的拓本或古刻本?!犊坚尅芬噍^初版詳審,初版今已作廢?!秷D錄》及《考釋》不久即將重印,在今天看來,依然不失為一部比較良好方便的工具書。想研究周代金文的人是不能離開它的,想研究中國古代的人同樣是不能離開它的。

看來,郭沫若對《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和《兩周金文大系考釋》十分重視。郭沫若在《兩周金文辭大系》序言中認為,青銅器銘文研究中最難者為考訂銘文年代,以前的研究“每專以后代歷術以事推步,近時海內外承學之士尤多作大規模之運用者?!钡粽J為,殷周古歷與后世歷法不同,當時尚不能確切推算,即便周王在位之年份,也多有異說,因此以后世歷法推算并不可靠。他的辦法是:“專就彝銘器物本身以求之,不懷若何之成見,亦不據外在之尺度。蓋器物年代每有于銘文透露者”,“據此等器物為中心以推證它器,其人名事跡每有一貫之脈絡可尋。得此,更就文字之體例,文辭之格調,及器物之花紋形式以參驗之,一時代之器大抵可以蹤跡?!薄氨敬酥T法,余于西周文字得其年代可征或近是者凡一百六十又二器,大抵乃王臣之物。其依據國別者,于國別之中亦貫以年代,得列國之文凡一百六十又一器,器則大抵屬于東周?!薄熬C合兩周彝銘,其年代國別之可征或近是者,凡得三百二十又三器,于存世之器雖未及十分之一,大抵乃金文辭中之菁華也。倏忽相鑿而混沌果死,幸莫如之?!薄秲芍芙鹞霓o大系圖錄》及《考釋》成就卓著,在學界影響很大。正如《郭沫若全集》編者所說:“作者開創性地創立了標準器斷代法,并按年代和國別分類,將‘一團混沌’的傳世青銅器,第一次變成完整的體系。使著錄的青銅器銘文,既成為有系統的編年史料,又成為有系統的國別史料?!边@兩部著作如此重要,郭沫若對其再版也十分慎重。同時,由于學術的進展,學界發現:“《大系考釋》還有待充實修訂,特別是新的銅器不斷出土,不僅需要大量的增補,有些本身就直接涉及《大系考釋》中斷代、分國以及某些具體的解說?!惫识?,這兩本書的修訂再版提上了日程。郭沫若也積極和學界商議進行。

1955年10月30日,郭沫若致信尹達:

尹達同志:

送來各書已收到。此等書,我處已有,《卜辭通纂》也有。日前已面談,《卜辭通纂》及《殷契萃編》不擬作什么添改,如科學出版社決定印,只須??币幌洛e字即可付印。兩周金文則擬作相當的添補。容庚前次寫給我的備忘錄,如尚在,請退還我。要著手添補,須搜集一些書籍和拓片,日前容庚來訪(他參加文字改革會議,似尚在京),我曾向他提及,他有意來作短期間的幫忙。我感覺我們科學院用人,似乎沒有高教部和其他部門來得現實。好些人,我們怕用的,而高教部和其他部門卻使用了。短期使用尚有可用的人,于原則性想來不至于有多大的妨礙。請考慮。

容的《金文編》,聽說已交科學出版社審查,他擬再費兩年工夫來補充,我覺得先照原樣印行,兩年后再印新版,似乎也可以。楊樹達的金文著作(問題甚多)既可印,此書作為工具書有它的價值。

關于出國事,日前劉大年同志見告,翦老希望早邀約大家談談,我覺得很好。政治、學術、生活、禮品等各方面都須得早作準備。我建議,請馮乃超同志早來北京,望你們催促一下。

太史公行年問題,我寫了一點小稿子,送您看看,看后似可轉《新建設》之類的刊物。本來想寫一篇大東西,小稿是開頭一小節,但目前來不及寫了。

敬禮!

郭沫若十、卅

“關于出國事”,指的是郭沫若率領中國科學家代表團于1955年底訪問日本。所以,《郭沫若書信集》將此信系于1955年,無誤。

10月31日,郭沫若在給尹達的信中再次說:“關于兩周金文辭的增補,容愿幫忙,我歡迎??梢允⌒┝α縼碜鰟e的事?!?/p>

《郭沫若書信集》中還有一封郭沫若致尹達的信談到容庚愿意幫忙的事。該信寫道:

尹達同志:

容庚先生近來和我通了兩次信,對于《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作了仔細校對和補充。該書,人民出版社有意重印,但尚未著手。性質太專門,似以改由科學院出版為宜。您如同意,我想把它作為一所的出版物。該書擬即請容庚核校補充。他的兩信及資料附上,請一閱。

《卜辭通纂》、《殷契粹編》、《石鼓文研究》似均宜改由科學院出版。如您同意,請與人民出版社接洽一下?!恫忿o通纂》與《殷契粹編》似可讬于省吾校補。

敬禮!

郭沫若十一、一

《郭沫若書信集》將此信系于1954年。筆者初讀時即有疑問:為什么郭沫若1954年11月1日和尹達談容庚愿意幫忙整理《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與《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1955年10月30日、10月31日還在談這件事?1954年談的是容庚“作了仔細校對和補充”,而1955年談的卻是“容愿幫忙”,“校對和補充”在先,“愿意幫忙”在后,邏輯上似乎有些問題。既然這封系年存疑的信件談到“容庚先生近來和我通了兩次信”,要是能找到這兩封信并確定其時間,那么這封系年存疑的書信的時間也就能確定了。

2014年,黃淳浩先生曾讓我們前往他家掃描一批他當年編輯《郭沫若書信集》時所使用的書信資料,令人驚喜的是,這批資料中就包括容庚寫給郭沫若的這兩封信,這兩封信不見著錄。茲從手跡復印件錄入如下:

沫若院長左右:

《兩周金文辭大系》先校得圖編一部分,奉上,余續奉。增補一事,須得左右自定,他人不能代庖。列國器較易,若有意增補,庚當代擬一目呈正,庚所見只是著錄之器,新出器所見甚少,盍與于思泊一商,當有所增益。思泊亦一可用之材,憔悴京華,左右可否加以延攬?彼所望不大者也。圖錄有一部分器為潘氏攀古樓所藏,庚前曾向潘氏借得二三十器收入《彝器通考》中。聞潘氏藏器捐贈上海博物館,似可致函索取照片。整理大系,庚于課余為之,不需經費,如需照圖片,所費亦甚有限,不必計較。敝藏欒書缶、陳侯午敦二器拓呈鑒定,陳侯午敦矢蓋形狀與周氏所藏十四年器同,今歸華南師范學院矣。

此致敬禮

容庚

九月十三日

沫若院長左右:

大著《兩周金文辭大系》校畢,寄呈請教正。書中并未引用《青山莊清賞》,惟《清賞》中有一江之器似當補入,茲錄于下。如不引用,可于諸家著錄目中將《清賞》一書除去,而補入《雙古雙劍誃古器物圖錄》二冊(于省吾著)。

孫叔師父壺(青三九)

隹王正月初吉甲戌,邛立宰孫叔師父乍行具,學釁釁無彊,子子孫孫永寶用之。(立作大,疑讀為大)

容庚敬上

十月廿五日

筆者不僅見到了這兩封信,而且見到了第二封信的信封。信封上有郵戳。月日是“十月廿五”,年份中第一個阿拉伯數字是“5”,第二個阿拉伯數字中間部分漫漶,但上部有一橫,橫下左邊是一豎,這就只能是“5”。能確定“十月廿五”的信寫于1955年,那么郭沫若寫給尹達的那封包含“容庚先生近來和我通了兩次信”內容的信也就寫于1955年,而不是《郭沫若書信集》所認為的1954年。由此推得,容庚的另一封信也寫于1955年。

從上述容庚寫于1955年秋天的兩封信來看,容庚已經著手校訂完成《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他趁機進言,希望郭沫若能夠“延攬”于省吾,并告知上海博物館有潘氏攀古樓舊藏。而于省吾在1955年從故宮博物院調入吉林大學擔任教授。這一調動,可能在容庚提議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郭沫若在1955年10月31日致尹達的信中提到“《卜辭通纂》與《殷契粹編》似可托于省吾校補”,當是采納了容庚意見。后來于省吾也確實在《卜辭通纂》與《殷契粹編》的校補上幫了忙。

容庚信中提到的《青山莊清賞》乃日本學者梅原末治編撰,出版于1942年。容庚建議補錄其中的《孫叔師父壺》,但修訂后的《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并沒有收錄該器。容庚建議,如果不收錄,則刪去《青山莊清賞》,而郭沫若也沒有刪除。容庚建議的《雙古雙劍誃古器物圖錄》二冊,郭沫若補充進來了。

在接連三天給尹達寫信提到請容庚幫忙校訂《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及《考釋》之后,郭沫若帶領中國科學家代表團訪問日本,無暇顧及整理舊作。

1956年2月27日,郭沫若致信尹達:“容庚寄來的整理文件已粗略審閱了一下,緩日擬集中些力量來著手?!睆?956年夏天開始,郭沫若在容庚等人整理材料的基礎上,開始親自修訂。但其間應酬較多,進展不大。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陳夢家等人也對郭沫若修訂《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及《考釋》給了幫助。10月19日,郭沫若致信陳夢家:“疊次承您送了好些青銅器的資料來,謝謝您。應酬事太多,大系被拖延,補錄尚未著手?;叵氘斈?,一人單干,效率甚速,有不勝今昔之感?!钡?0天之后,郭沫若的工作差不多就完成了。10月30日,郭沫若在《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的《增訂序記》中再次感嘆:“余受學術界慫恿,久有意增訂再版,但以牽于他務,不能專力于是。今歲夏間,避暑于北戴河,始著手整理,倉促未能竣事。迄今秋暮,免臻于成,遲暮之感,在所難免?!?/p>

10月31日,郭沫若致信尹達:“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及考釋整理好了,送您審閱。補錄有待,期于年內完成之?!薄翱坚屨赵?,但本子放大,求其統一?!?957年2月13日,郭沫若致信中國科學院地理研究所研究人員黃盛璋:“‘大系’近曾略加校補,當由科學出版社出版。本擬作‘補錄’,將近年新器補入,顧至今未能竟事。你如有意加注,自是善事?!钡S盛璋這一工作沒有開展。3月26日,郭沫若致信出版社吳宜復:“附上編制《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及考釋》用原稿樣子兩份,請即照印為荷。望能于最短時期內印出,以便進行工作?!笨赡苁怯捎谏婕爸茍D等事,出版周期較長。1957年12月,由《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和《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修改合訂的《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方作為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考古學??追N第三號在科學出版社出版。郭沫若在《增訂序記》中說:

《兩周金文辭大系》初版以一九三二年一月印行于日本。其后二年,一九三四年秋,匯集銘文拓本、摹本或刻本,并盡可能附入器形照片或圖繪而成《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又其后一年,別成《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于文辭說解加詳,于是初版遂作廢。

《圖錄》與《考釋》雖未能盡善,要不失為研究周代金文應有之工具書。唯據日本文求堂主人言,印行各僅五百部,流入國內者為數當更有限。聞坊間傳為奇貨,搜購頗不易,研究金文者引以為不便。

(中略)

此次增訂,拓本多經選擇更易,務求鮮明。摹本刻本,凡能覓得拓本者均已改換。器形圖照亦略有增補,而于著錄書目則增補尤詳。關于圖書照片之搜集,耑賴考古研究所各同志之協助,其翻檢移易則黃烈同志一手之烈也。

新出重器若干種,本擬增入,但以變動過大,成書不易,終于作罷,故原書大抵一任舊貫。

回憶往年羈旅日本時,曾有蔚為圖象學之雄心。事隔二十年,舊業已荒。僅此增訂之本如無諸同志協助,亦難觀愿成。感謝之余,頗增惶悚。

著作出版后,難免還有些不足。1958年4月1日,郭沫若致信日本學者樋口隆康:“三月十五日急函奉系。承指正《兩周金文辭圖編》55圖之誤,改正改正。致誤之由,系沿《支那古銅精華》,當即加以更正?!?/p>

郭沫若曾兩次在致尹達的信中提到《卜辭通纂》與《殷契粹編》這兩部甲骨文字著作。第一次是1955年10月30日,郭沫若說:“日前已面談,《卜辭通纂》及《殷契萃編》不擬作什么添改,如科學出版社決定印,只須??币幌洛e字即可付印?!钡诙问窃?955年11月1日,郭沫若說:“《卜辭通纂》與《殷契粹編》似可托于省吾校補?!眱煞鈺烹m然相隔僅一天,但郭沫若主意有所變化,說明他一直在琢磨《卜辭通纂》與《殷契粹編》再版之事。

《卜辭通纂》于1933年在文求堂出版,“就傳世卜辭擇其菁粹者凡八百片,分干支、數字、世系、天象、食貨、征伐、畋游、雜纂八項而排比之。干支錄多數之干支表,本非卜辭,然以卜辭每卜幾均有日辰,諸表適為判讀之鍵,故首出之。紀卜之數亦幾于每卜必有,其中有特異之文字為自來所遺誤者;又其十以上之數有其固有之表現法,同為判讀卜辭之基礎智識,故以數字次于干支。世系在定奪卜辭之年代與歷史性。卜辭乃盤庚遷殷至帝乙末年徙沫之物,帝王之名迄于文丁,世系之排比即由文丁以至于夔,倒遡而上以入于神?之域。夔即帝俊,亦即帝嚳,乃天帝而非人王,故以天象次于世系。天時之風雨晦暝與牧畜種植有關,故以食貨次之。食貨為人類社會之基礎,殷代社會之真相具在此中。殷時已驅使奴隸從事生產事業,奴隸得自俘虜,故以征伐次之。征伐與畋游每相因,卜辭中尤多不別,故以畋游次之。余則零辭散簡匯為雜纂以殿于后,大抵以屬于抽象事項者為多?!?958年,《卜辭通纂》作為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考古學??煽茖W出版社出版。這次重版,“作者加了一些校語和注釋,在文字考釋方面吸收了專家的一些意見??茖W出版社的編輯加工記錄,經作者逐條審閱后,或作???,或作注釋,并重編了索引。在專家們的協助下,對一些不甚清晰的拓片及照片,或更換新拓,或附摹本?!?/p>

《殷契粹編》出版于1937年,是郭沫若在文求堂出版的最后一本著作。該著源于劉體智將所藏甲骨拓片二十冊送郭沫若,郭沫若“擇取其一五九五片而成茲編。視諸原著雖僅略當十之一,然其菁華大率已萃于是矣?!?965年,《殷契粹編》作為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考古學??追N第十二號由科學出版社出版,新版添加了索引。

據于省吾回憶:“一九五六年在北京舉行全國考古工作會議期間,容庚、唐蘭、商承祚和我到郭老家又暢談良久。隨后,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委托我校閱《卜辭通纂》和《殷契萃編》,這是郭老在日本出版的兩部專著,準備重印。一九五八《殷契萃編》出版時,我為他提供了一些管見,有的錄在書眉上。這本書的索引是傅學苓同學所編寫的?!薄耙痪盼灏恕兑笃踺途帯烦霭鏁r”中的“《殷契萃編》”當為《卜辭通纂》。郭沫若在該書最后也曾申明;“本書索引系科學出版社傅學苓同志所制。有此,對于閱者和研究者會增加不少便宜。對傅同志的忘我勞動表示謝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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